且不说医塾中他们二人的弟子都不止十人,就说这些学子里头,家中就有做军医的,或是家中世代为医的。 这前十榜无意外,皆由他们这些人所占据,哪怕弟子天赋惊人,也不可能考入前十。 可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一试吧。 如他与郭先生所言,要真有一人入前十榜,他便服她。 台上虞滢言毕,便让其余三位先生上来说句话。 开学典礼,被虞滢玩得明明白白的。 典礼毕,众人散去。 今日归家,收拾行李的同时也与家中说清楚,明日一早来学院报到。 几个弟子往虞滢这边寻了过来。 虞滢与他们道:“今晚休息好,明日再入学,你们纵使有些底子在,也不可掉以轻心,可省得?” 包括伏安在内,纷纷应是。 一同归家,回到家中,伏安便随着几人去学习了。 晚间用了饭,洗了澡后,伏安又出了外院。 天色渐深,迟迟未见他回来睡觉,温杏无法,只得让虞滢陪同去把他喊回来。 妯娌二人未走近倒座房,便见陈明阆的屋子点着油灯,从窗户看进去,便见入学的几人和好些个好学的人都挤在一个屋子里头交头接耳,或是蹭油灯看书。 温杏低声道:“都这么晚了还在学习呢。” 虞滢看了眼屋中的氛围:“今日入学那么多人来竞争,能入学的人自是紧张,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入学机会没了。而没能入学的,为了日后考试还能入学,自是拼了命学习。” 温杏目光落在儿子的身上:“自我从采石场出来后,安儿就没让我为他操心过。” 虞滢想起一开始认识伏安的时候,他就好似一个小刺猬,浑身都是刺,用那一身刺来保护自己和祖母妹妹,八岁的年纪,担起整个家,他的责任感是许多已经成家立室的男人也比不了的。 似乎有人看到了妯娌二人,有人提醒,伏安便跑了出来。 虞滢走到门外,道:“别温习得太晚了,省得明日没精神学习。” 嘱咐后,便与大嫂伏安回了里院。 入了院中后,伏安才问:“小婶,万一在三个月后,我们都考不进前十怎么办?” 虞滢脚步一顿,讶异地看向他:“谁与你说的?” 伏安不大高兴道:“听柳先生弟子说的,我和陈副手,还有陈昊,罗程,春芽他们都听说了,那几个弟子抬着下巴斜眼看人,好似他们多了不起一样。” 虞滢…… 难怪他们今晚格外的勤奋。 她本意是拖延之计,让那两个人先消停,配合她三个月,能不能进前十她也没有强求。 配合了三个月,多少都磨合一二,不进又如何?不服又如何? 他们有本事把这院长之位取而代之,便让他们抢,抢不了,那就继续认认真真的育人子弟。 虞滢轻拍了拍伏安的肩膀:“别太有压力,便是三个月之后的考试咱们没人进前十,那还有下一个三月呢,不管是何时,后来者居上,也能让他们无话可说。” 伏安还是耿耿于怀:“不成,我不能让小婶被那两个老头看不起,我一定要……” “等等。”虞滢打断他,训道:“什么叫那两个老头?明日之后他们也是你的先生,怎能如此称呼他们,改口。” 伏安深沉一叹,少年老成的道:“那姑且称他们为先生吧。” “我无论如何都要考入前十,让他们无话可说!” 最后一句话,干劲十足地转身回房:“我再去看一会书!” 虞滢:…… 温杏:…… 这都亥时了,还看书?! 妯娌二人面面相觑,孩子太努力了,也是个烦恼。 温杏道:“弟妇你去歇着吧,过一会我就喊他休息。” 虞滢摇头,道:“他未必听你的。”想了想,走到伏安屋外,朝里边说道:“明日再瞧,超过亥时不睡可不长个,你父亲与你小叔都是高个子,往后伏家就你一个矮个子。” 里头传出伏安的话:“我再看一会。” “我可没骗你,你不信就试试,反正你现在也没多高。” 其实伏安没多高,全是以前太劳累所致,后来营养跟上了,才开始拔个。 而现在没多高,那是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身高似乎是伏安的痛处,在纠结半晌之后,宁可信其有地熄灭了烛火。 虞滢转头朝着大嫂笑了笑:“这不就乖乖歇着了?” 温杏也跟着一笑。 妯娌二人互道了晚安,各回各屋。 回到屋中,劝人休息的虞滢,却是拿出了一个册子,研墨提笔开始备课。 第一堂课,可不能马虎了。 不知过了多久,虞滢放下了笔,揉了揉肩,起身去关窗。 走到窗后,看到天上那圆月,正要阖上窗户的手放了下来,趴在窗台边上赏月。 明月清风,好似一派祥和。 豫章一派祥和,豫章之外却是波谲云诡。 千里之外的伏危身着薄甲,也负手望着天上一轮明月。 周毅原部下,在豫章时假扮成武校尉的顾校尉走到一旁,顺着他的目光抬头:“伏先生这是在看什么?” “看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睹月思人。” 顾校尉摇了摇头:“少年夫妻就是甜腻,等再过几年便会觉得哪哪都不顺眼了。” 伏危轻笑出声,收回了目光,看向身旁的人:“顾校尉倒是经验之谈。” 拿着个装着水的羊皮囊灌了一大口水:“啧,我富贵时,她从不说离开,等我落魄后,她日吵夜吵,我索性如了她的愿和离了。” 说到这,摇了摇头:“丢人的事,不说了不说了,且说说明日的事。” “你觉着明日这仗该怎么打最合适?” 伏危淡然道:“听郎将命令便可。” “你若这么说,我可就不信了,就你这心思九曲十八弯的,怎会想不到办法?” 伏危:“确实是没法子,过沟渠得挡下城墙之上的弓箭,我等弓箭手强攻,必会伤及城外百姓。” “你觉得,大人是会滥杀无辜的人吗?” 顾校尉摇头:“自然不是。” 略一叹气:“若不打,一直拖着,猴年马月才能凯旋而归?” 伏危:“城中粮食便是再充裕,耗他几个月也能耗死他们。” 实则不然,从封城后到解封,沈太守便暗中运送粮食入城,城中粮食起码能撑半年。 顾校尉“耗时数月,只怕朝廷会怪罪办事不力。” “朝廷不看重百姓性命,怪罪也无法。” 朝廷怪罪不重要,周家宗主不怪罪便可。 顾校尉饮水如饮酒般豪爽,继而道:“耗数月,不仅是苍梧城缺粮,我们也缺粮,还是得早早提议郎君派人回去运送粮草来苍梧。” 消耗战,粮食实为重中之重。 豫章医塾书院先按照年纪先分为三个课室。 本打算最多招一百二十人,时下却有一百八十九人,只能先挤一挤,凑合着用。 院舍为通铺,多挤几人也不成问题,唯有课桌椅不够,有的都坐到了行道上。 因有女弟子,有一间课室立了几扇屏风,男女隔着屏风而坐。 人数众多,吵吵嚷嚷的,着实不像一个课堂。 虞滢提着一个篮子从外入了课室。 课室有一瞬间安静,众人盯着她瞧了片刻后,随即又开始肆无忌惮的谈论。 虞滢抽签抽到的是年纪最小的班,年纪都在十四五岁左右。年纪最小,不足十二岁的那四个全是永熹堂的弟子。 女弟子也都在这个课室。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坐不安定且狗都嫌的年纪。 这一课室,有八十余人,安静的只有伏安几个和女弟子。 不过是片刻,虞滢便觉得有上百只苍蝇在耳边嗡嗡的叫唤。 她什么都不说,静坐在上方,面无表情地打量他们所有人,偶尔提笔在册上记一记。 她太镇定太安静了,那眼神瞧得底下半大不小的少年,心里头不免有些忌惮。 被她瞧了一眼,然后再低头写上几笔,也不知她在些什么,总觉背脊觉得有一阵风吹过,凉飕飕的。 总觉得,这女先生看着文文静静的,却是不好惹,好似在憋着什么坏。 别不是记下他们的名字,然后再寻到他们父母那处告状吧? 她这什么都不教,可是打算让他们通通不及格,赶出书院去? 他们大多数虽都不是自愿来,而是家里逼着来的,可被赶出书院去多没面子! 一刻,两刻,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虞滢却还是没有说一句话,课室说话的人渐渐少了,快到课休之时才安静下来。 见他们安静了,虞滢把乱写乱涂的册子阖了起来,面色清冷的开了口:“我是豫章医塾书院院长,唤我余先生便可。这三日由我来教你们止血与缝合之术,我只教一遍,学不好,不想学我都不管,但只有一点,莫要打扰我教学。” “学不好,不想学,难不成你想把我们赶出课室不成?你的课要是没意思,让人昏昏欲睡,难不成还怪我们不认真?” “要是课都上不好,还不如回去相夫教子呢!” 此言一出,便有少年跟着哄笑。 虞滢的那几个弟子,各个都握着拳头黑了脸,若不是今日一早馆长嘱咐过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其他人起争执,他们早撸起袖子打起来了。 一个班里总有那么几个刺头,说话的人无外乎就是这个刺头。 对于这种刺头,硬来是不行的,唯有彻底碾压他们,打击他们的自信,方能他们心服口服。 起哄的是个白白嫩嫩的少年,身上衣裳不算华贵,但也不差,家境良好,不愁吃穿,甚至有余钱让他享乐。 虞滢大致了解过有些底子的学生,这个学生父亲是做军医的。 虞滢看向起哄的少年,缓缓启口:“卫墉。” 名字一出,那少年愣一下,大概没想到这么多人,女先生还能叫得出自己的名字,愣了一瞬,随即抬起下颚:“喊我作甚?” 一副喊爷作甚的大爷表情,着实让人不喜。 虞滢:“你父亲为军中军医,想来你也学过一些缝合之术,是不是?” “学过又如何?” “你上前坐到前头来。”虞滢看向前座的人:“罗程你先与他换一个位置。” 罗程起身挤到了叫卫墉少年的身旁,卫墉思索了一下,大摇大摆地走上前。 他从行道走过,其他人主动给他让道。 虞滢看向一旁的女弟子:“姑娘家便莫瞧了。” 一上来,她不打算让她们瞧这么重口的。 她把篮子掀开,取出一个陶罐,盖子一打开,便隐隐散发出腥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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