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伏危脸色也随之黯然。 如她所言,分开只是为了他们都能有更好的未来,心头纵使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面对。 下午,虞滢向大嫂借了五十文钱,随后再与大嫂一同去木匠铺子。 她选了一张看着不是很大的八仙桌,加上两张高板凳,花去了八十文。 买完桌椅后,就让木匠铺子送去西口巷。 这桌子既可在今日下午多摆一桌,日后也可放在伏危的屋中做书桌。 午时过后,虞滢与大嫂,罗氏一同做了两桌菜。 如昨日宴请霍衙差时差不多的菜色,羊肉炖萝卜,红烧肉,红烧鱼,还有焖豆腐,一个青菜。 两桌菜,把伏安伏宁馋得口水直流。 他们没有吃过羊肉,就是鱼都极少吃,偶尔两三天一顿肉,但也只是简单的炒一炒,没有像现在这样红彤彤的,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虞滢端菜入屋,笑他们兄妹俩:“嘴边的哈喇子都快滴到地上了,还不快擦擦。” 兄妹俩信以为真,动作出奇相似地抬手用袖子擦嘴角。 伏安最先反应过来小婶是唬自己的,羞窘的喊道:“小婶!” 虞滢抿唇笑,继续端菜。 这时陈掌柜与陈大爷,还有吴记食肆的伙计都到了。 陈掌柜提着一只活鸡过来,伙计则是提了两盒点心。 虞滢把他们迎进屋中,再让大兄招待。 那只鸡,虞滢让伏安拴起来了,日后让罗氏来养。 再说这乔迁饭,虽然主角不在,但也是宾客尽欢,乘兴而归。 准备回去前,罗氏喊虞滢进屋,接着摸出一百文递给她:“租下这屋子肯定花去了你许多的银钱,我也没有什么银钱,就这一百文你拿着。” 罗氏还是留了些许银钱的,以防二郎拿不出银钱来买粮食时候可以拿出来应急。 虞滢推开银钱,解释:“二郎出的是大头,我也没出多少。” 罗氏不信:“二郎哪来的银子,你莫为了让我安心说这种话。” 虞滢正欲继续解释一下,但想到解释后罗氏可能会更加多虑,也就作罢,收下了一百文。 收拾过后,虞滢与大嫂把桌子和一张凳子搬进了伏危的屋中。 她把桌布铺到桌上,再放上笔墨纸,一盏油灯和插着两条竹枝条的竹筒。 最后再挂上了一面窗帘,虽是土屋,却也有淡淡的意境雅致。 虞滢退到门口,看了最后一眼屋子后才缓缓把房门阖上。 离去前,在门前递给伏安几包药粉,嘱咐他:“若有歹人想要抓你,不要硬来,找机会把这粉撒向他们,然后再找机会逃走。” 伏安愣了愣,正想说自己怎会遇上歹人,但随即想起小婶也是遇到过坏人的,他赶紧点了头。 “还有,莫要相信任何人说有赚钱的活计就傻傻的跟着去,这都是骗人的,他们会把你骗走,绑起来威胁我们交钱去赎你。” 伏安“啊”了一声,大概是第一回 接触到这种防诈骗教育,所以满脸的茫然。 书中伏安的结局是被人拐走,下落不明。 多年后,伏危都没有放弃寻找这唯一的亲人,但一直没有找到。 一旁的伏宁也听得很认真,默默地把小婶的话听到了心底去。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所以莫要贪图小便宜而因小失大,知道吗?” 伏安点了点头:“我听进去了。” 虞滢最后嘱咐道:“莫要乱跑,就在这附近走动,或者是去衙门接小叔。” 衙门附近,总会安全一些。 虞滢千叮咛万嘱咐后,才与大兄大嫂,还有伏宁一块坐在陈大爷的牛车离去了。 伏危下值回来时,是伏安来开的门。 院中虽有侄子和母亲偶尔说话的声音,但还是与今日午时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填满的心,现在似乎又缺了一角。 打开房门,看到屋中的改动,伏危缓步走到桌旁。 他抬起手放在铺有桌布的桌面上,修长的手指轻缓在桌面划过,目光落在竹筒里的竹枝条上。 这是谁准备的,已然不言而喻。 薄唇渐渐上扬,心下如裹甜蜜。 虞滢回到陵水村,看着少了个人的屋子,虽觉得有些不大习惯,但还是淡淡一笑,转身继续做旁的事。 虞滢带上伏宁,拿了两盒糕点和两份瓜子给宋三郎和何家送去,顺带也拿着羊油做的新面脂去了何家。 虞滢与何婶,何家嫂子在院中闲聊一会后,才见何家的男人从田地里回来。 何家田地少,早上去采草药,下午就去田地忙活。忙完自家的田地,也会去伏家的药田与菜田看一看。 虞滢喊来了何二郎,仔细瞧了眼他的脸颊和双手。 涂抹了四日,两边脸颊的皲裂好了六成。 双手的皲裂也不同程度的好了五成。 这么看的话,她的面脂和季氏医馆的面脂效果不相上下,同时又比其他两家的要好。 只是,面脂与季氏医馆差不多的效果,未必能和苍梧郡其他医馆的差不多。 何二郎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好在肤色够黑,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虞滢拿出新做的面脂,与他说:“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脸,还是手,便是双足都涂抹这个面脂。” 想了想,她问:“能不能给我瞧一下双足?” 何二郎想到自己那双裂痕严重的脚,面上窘迫,但还是点了头。 虞滢看了眼,何二郎脚后跟都裂伤得见血肉了。 她嘱咐:“脚后跟多抹一些,我明日再瞧一瞧。” 虞滢交代完后,看了眼何家孙子那也有些许皲裂的脸。 若是这面脂效果极佳,只需一个晚上,何家孙子脸上的皲裂便能好。 虞滢让他去洗了脸,然后在他的脸上抹上面脂:“可千万别洗了,明天应该就能好” 牛牛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好”,然后又问:“伏家小婶,安安什么时候回来?” 虞滢道:“过一段时日就会回来住一些天。” 虞滢顺道与何叔何婶说了伏危现在所住的地方,若是他们到县城的话,也可到那处歇歇脚。 在何婶何叔家待了一会后,她也就回了。趁着天还没黑,她便去整理那八十斤的药材。 天色昏暗了下来,寒风簌簌。 县衙。 周知县在晚膳过后,去书房找书。 从书架上拿下几卷竹简,正要离去的时候,余光看见了今日被他随意放到桌面上的纸张。 他微一挑眉,琢磨片刻后,还是拿着纸出了书房,回后院。 回到屋中,妻子正在做针线活,他道:“这么晚还做针线,就不怕瞎了眼?” 年约三十的婉约女子抬眸暼了一眼他:“那你别总是把这些衣裳穿破呀?” 周知县摸了摸鼻头,道:“这不是衣裳不抗造吗。” 女子轻嗤一笑,说道:“再抗造的衣裳,也不够你天天找人打拳练武损坏的。” 周知县也不再往下说了,只说:“那你早点缝好歇着吧。” 嘱咐罢,他拿着竹简在榻旁坐下。 看了眼手中的纸,思索一息后,还是把竹简放到矮桌上,先打开了纸张。 就打算随意瞧几眼。 纸张打开,不是密密麻麻的见解,而是新奇的框框。 眉梢微微一挑,带着几分好奇钻研了起来。 因昨日是自己审的案子,不过是片刻就琢磨了过来是怎么看的。 看到上边一目了然的内容,不禁笑出了声。 周娘子听到笑声,抬眸望去:“看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周知县说:“新进衙门的幕僚,你可知晓?” 周娘子想了想:“知道,就腿残的那个,我还远远看了一眼,样貌倒是端正,可惜了。” 叹了一声,又问:“他怎了?” 周知县给妻子瞧了手中的纸。 周娘子瞧了一眼,说:“不过是分几个格子写了内容在里头,有什么可稀奇的?” 周知县收了回纸,道:“算了,给你看也看不懂。” 他琢磨道:“我原是觉着这伏危做过二十年的贵公子,或许也是真有几分本事的,也就让他进衙门了。” “待三个月,有本事的就留着,没本事就让他走人。说到底我对他也没抱多大的期望,见他无事可做,就随便安排他听我堂审,翌日再做个归总给我。” 周娘子皱眉想了想:“你每日不都是审那些鸡毛蒜皮的官司么,有什么可好归总的?” 周知县道:“这不是没有活安排给他么。” 他又感叹道:“我都快不记得昨日审过什么案子了,却不成想伏危却是把昨日所有官司都罗列了出来,什么时辰审的,谁告的谁都一目了然,这记性与这书写的方式都还不是让我最讶异的。” 周娘子边缝着衣裳,边问:“还有什么?” 周知县笑道:“我原以为这些饱读诗书的世家公子都爱卖弄文采,显然还是我太过先入为主了,你知道这伏危对这偷鸡案的见解是什么吗?” 周知县成功的让妻子好奇了起来,她问:“写了什么?” 他一笑:“小偷小摸哪都有,并无稀奇之处。” “他真这么写的?” 周知县点头,再道:“妇人起口角,闹得互相泼粪,他的见解是市井杂事,枯燥乏味。” “你不觉得他敷衍吗?”周娘子面露狐疑。 周知县大笑道:“这句句见解简直是把我心里头的话都说出来了呀!半点都不敷衍!再者他这要是真仔细分析这些官司,把心思都用在家长里短之上,那么便难堪大用。” 周娘子见他笑得开怀,也跟着笑道:“看来你对这年轻的幕僚挺看重的。” 周知县的笑意渐缓,叹道:“来这玉县都已经三年了,我好像一眼就望到头一般,看不到半点升迁的希望。” “身边的钱孙两位先生,只能协助我管理好这玉县。但往大的来说,他们对皇都和朝局没有太多了解,这伏危才到玉县半年,对朝中的事,多少都是知道些的。” 周娘子闻言,思索了一下,缓声说:“你既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了想法的了。” 周知县点头。 两个幕僚,暂且平衡,多出了一个,必然会斗起来。 伏危能不能扛得住,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翌日。 伏危上值时,被周知县唤到了书房中。 周知县把他交来的那张归总的纸取了出来,也不吝啬的夸赞:“归总做得不错。” “多谢大人夸赞,但这归总的样式是属下妻子提议的。” 周知县闻言,微微一抬眉,又问:“这些内容总该是你想的了吧?” 伏危点头:“内容确是属下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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