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聿的视线从她灵活的手部动作转到自己空荡荡的掌心,识趣得将还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傅同志破费了,时候不早我就先下山了,有缘咱们一定再会啊。” 江颜的笑容越发灿烂真诚。 这可是个散财童子,财神爷啊! 散财童子·傅承聿被江颜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随意应了声也迅速告了辞。 回去的路上傅承聿越想越不自在,总感觉自己成了冤大头。 * 一共18块5毛,七七八八的票证还有许多,其中最值钱的应该就是那两张香烟票,还是整条的规格,应该挺稀罕的,在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没见过整条的烟票,剩下的肉票粮票也不少,还好不是军用供给粮票,不然还不一定能用掉。 江颜对着天边的余晖一张张的仔细查看日期,杏眼笑成了两弯月牙,都没过期呢。 【你可真没骨气,不过十几块钱而已,孙兰婷今天去黑市可是赚了五十块钱。】 745哼了一声,瞧瞧这乐滋滋数钱的财迷样,真是没眼看。 “孙兰婷今天去县里了?怪不得中午在知青点没瞧见她。” 溪平镇子小,来去都是周边村民,消费水平低,虽有个别私底下悄摸换粮换鸡蛋的地点被称为黑市,但其实人都很散也还没形成市集,孙兰婷能赚这么多钱,显然是坐车去了泸水县。 【那可不,人家比你勤奋多了,一早就去了县里,这时候估计已经回知青点了,哪像你,任务都不做!哼,要不是她早早熟知剧情发展,先一步结识了国营饭店的采买,她能做得成这个二道贩子嘛?一进一出就吃了50的回扣。】 745恨铁不成钢,这本应该都是它宿主的机缘啊! “你酸了?” 一口气打死了几个卖醋的啊。 将今天的意外之财揣进口袋,江颜咂了下嘴,不被745影响的心情依旧美滋滋。 江颜贱嗖嗖事不关己的语气戳痛了745的玻璃心,电子音猛得拔高: 【我酸啥我酸?反正抢的不是我的机缘,夺的也不是我的气运,到时候孤苦无依走老路的是你,大不了世界毁灭后我换一个宿主!】 换个哑巴!不能说话气它的! “嗯嗯不错,你能自个想开,挺好的。” 745:【!!!】它真的好气! * 即便江颜脚程快,走到山脚的时候太阳也彻底落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一点朦胧的橙黄,冷白的圆月渐渐显露身形,照亮田埂回村的路。 地里早就没人了,远处的麦场倒还能听见稀稀拉拉甩连枷的声音。 “哎,那狐狸精中午真在知青点闹自杀了?” “什么狐狸精,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你再这样喊,小心她听到了受不住,晚上半夜在你家门口抹了脖子。” “哎哎哎,娟儿你可别吓我!我不叫她狐狸精还不成嘛!” 村里的河沟子是女人们的地盘,平日里都在这里洗衣裳乘凉,岸边有棵不少年头的刺槐树,茂密的枝叶将半条河沟子都笼罩在阴凉下,晚间的凉风伴着槐花香,茶余饭后大伙儿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聊八卦,惬意得很。 江颜还没走近就听到小媳妇大娘们的大嗓门。 “看看你们这小心的样儿,人不是没死成嘛!再说她名声不好也是得赖她自己,谁叫她平日不跟那些男的保持距离?其他女知青怎么不像她那样招蜂引蝶?人骚是骨子里带的!” “人家怎么没保持距离?不都是那些臭男人一个个巴巴地往上凑?瞧见她就跟狗见了肉骨头似的!” “哎王娟,你今儿个怎么老替一个外人说话啊!看上人家江颜了?想给你哥凑合啊?” “我呸,陈冬香你胡咧咧什么啊?” “咋地,谁不知道你哥残疾了要退伍,寇口裙依五而尔期无二八衣追肉文补番车文你娘都托人相看了,现在是村里没人愿意嫁,把主意打在知青身上了?也是,旁的知青可没人会愿意嫁个残疾,也就江颜那骚狐狸荤素不忌来者不拒!” 已经走到跟前的荤素不忌的江颜眯了眯眼,这陈冬香可真是对她“爱得深沉”,有事没事就爱把她挂在嘴上。 在她嘴里,是个带把的都能跟她攀扯上,甚至不分种族。 “咳——” 江颜觉得她嗓子有点干,手还有点痒,想揍人。 被陈冬香的话气急得王娟举着棒槌猛地站起来,正要跟陈冬香将骂战升级成武力对抗,听声一抬头就瞧见路边站着的江颜。 她手上还捧着一个荷叶包,也不知道站那听了多久,王娟顿时愣住了,有点尴尬得将举起的棒槌放下: “江知青,我没有那个意思,都是这个婆娘造谣的,我…我也没那么想你,你别误会。” 江颜看着明显有些慌张的王娟没说什么,原剧情里没这么一出。 届时她名声不好,村里年轻一辈的姑娘小媳妇都恨不得躲着她走,生怕沾上腥味,更别说替她说话了,不管王娟是抱着什么心思,至少说明她中午在知青点闹的那一出效果不错,小蝴蝶已经奋力地扇起了翅膀。 七八道灼人的视线,刷一下朝江颜看过来。 就见站在路中间的江知青,似是受了打击,身形摇摇欲坠的接连往后踉跄了两步,直至半边身子靠到了墙根,苍白的小脸低垂着,透过屋里照出来的灯光,隐约还能看到她通红的眼眶。 怯怯弱弱的连人脸都不敢看,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几个大娘看不惯她这娇滴滴的城里娃样儿,刚想扯着大嗓门跟先前一样数落一顿,猛一下又想到她中午在知青点自杀的事儿,要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一张老脸憋得都扭曲了。 别给这小妮子再刺激一下,真跑去她家门口抹了脖子。 有人怕刺激了江颜不敢跟她搭话,自然有人凑热闹不嫌事大,陈冬香看见江颜更来劲了,挎着早就洗好的衣裳顺着河沟上的小桥两步就跑过来。 “哟,江知青,咱们刚还说到你呢,要我说,你跟王军倒也搭,你们一个残废,一个名声败坏,凑一对搭伙过日子得了!” “陈冬香你才残废你全家都残废!不就是当初你外甥女陈彤想嫁给我哥我哥不同意嘛!你们家至于对我哥这么恨嘛!” 王娟回过了神,立刻尖声反驳,说出口的话也似是戳中了陈冬香的心窝子,两人迅速掐了起来。 战况十分旺盛。 “放你娘的狗屁!我家彤彤看得上你那残废哥?她是要嫁到城里去的!叫你败坏我外甥女名声,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江颜看着她俩你来我往的,还是回合制,你骂一句我骂一句,你揪我一把头发,我扇你一个嘴巴子,听着王娟不停骂着陈彤如何纠缠她哥,江颜眸光一闪,突然觉得陈彤这名字有点耳熟,当即让系统检索剧情。 果然没记错,虽然剧情中陈彤的名字只出现过一次,但她干的事却对原主影响深远,那次短暂的交集,直接把原主踩进了更加黑暗的泥沼,彼时的江颜刚刚高考完。 在村里那几年她日子不好过,与家人通信、看书是她唯一能感觉自己还活着的时刻,仅有的几本书看完了就看课本,高中的初中的甚至公社小学的,有什么看什么,知识成了她唯一的慰藉,所以当高考恢复的消息下来时,通过高考光荣回城,便成了打破她黑暗的一道希望之光。 她也确实考的不错,以泸水县第一的名次进入的公社告示栏。 然而当时有多高兴,结局就有多惨烈。 她的成绩被取消,政审没通过。 有人实名举报她个人作风有严重问题,举报信甚至直接进了省里,第二天市里就下来了调查员,听到消息的泾远市报社也闻风赶来,将她最狼狈不堪的模样都记录了下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光鲜亮丽接受正面采访的孙兰婷。 高考录取生次年三月入学,孙兰婷离开平遥村前,“好心的”告诉她举报人就是陈彤。陈彤她知道,但她们无冤无仇,话都没说过,原主也只听说她前段时间发了笔横财,一家人赶在过年前就搬去城里了。 算算时间,她搬家那会儿正好出高考成绩。 再一看孙兰婷趾高气扬的倨傲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横财”是这么来的。 那件事之后原主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生气,在村里浑浑噩噩的度日,之后又不幸被毁了容,最后更是凄惨无比。 原主沉痛的悲惨下场,在书中也不过寥寥几句冷淡的旁白。 为了搓磨掉原女主的气运,孙兰婷真的做到了极致,她的聪明之处在于,干坏事从来不自己亲自动手,手底下的刀子一把接一把。陈彤搭上孙兰婷估计陈冬香在中间出了不少力,毕竟她可是传播原生黄谣的主力军,是孙兰婷手下的得力干将。 江颜又问了745几个关于陈彤的问题,心里有了数,收回思绪,看向已经开始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的王娟跟陈冬香,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呢喃: “陈彤?难不成我刚刚瞧见的人是陈婶子的外甥女?不对啊,应该不是吧,陈婶子的外甥女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会跟一个男的……”
第8章 大瓜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只比蚊子大不了多少,除了离她比较近的黄大娘,没人能听得见。 “啥?你说啥?你在哪瞧见的陈彤?还跟个男人在一起?!” 黄大娘好八卦,嗓门又大,听到江颜的‘自言自语’瞬间精神一振,多年吃瓜的雷达告诉她其中有大瓜,这可比看陈冬香跟王娟撕逼精彩多了。 江颜似是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对上周围看过来的几双眼睛,红着小脸局促地摆手: “不不不,应该是我看错了,可能是同名同姓的!黄大娘你就当没听到,权当我在乱说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她耳朵听得真真的,咋能当作没听到呢!瞧这吓得,这小妮子胆儿也太小了!黄大娘结实的臂膀一挥: “你要是听到有人喊陈彤那就错不了!肯定就是陈冬香的外甥女!咱们周边三个村子叫这个名儿的就她一个!你快说说你都看到了啥?” 平遥村还能有她黄大娘都不知道的八卦? 这年头家里姑娘大多都是这个花那个草的叫,有不少连大名都没有,正儿八经翻字典起名的更是少见,当初隔壁村陈家闺女这名儿,还说是请县里教书先生起的呢!寓意是什么红红火火还是热热闹闹的,反正就那意思! 旁边听到动静的,也凑了过来。 “说啥?陈彤咋了?我晌午在咱们村的知青点后头还看见过她呢!江知青你认识啊?” 江颜还没回话,正跟王娟掐的陈冬香却先一步扯开了嗓子。 “我呸!我家彤彤才不会认识这个骚蹄子,江颜你少攀扯我家彤彤,败坏了她的名声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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