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舅舅成全,长宁定不负舅舅厚望!” 成帝随后一脸欣慰的看着长宁公主告辞离开,等长宁公主走后,成帝回到御案前,看了一眼那右副都御史的奏折,直接丢到火盆里: “满纸荒唐言,可惜了这好纸好墨!” 如今化作一捧黑灰,它们才不会怜惜自己,做了恶人喉舌吧。 想长宁一个女娘,尚时时记挂百姓之疾苦,而堂堂二品大员,却只将眼睛放在一个女娘是否循规蹈矩之上,简直滑稽可笑。 长宁公主得了成帝的允许后,便准备着手售卖温泉菜了,只不过前有徐瑾瑜说价格太低,后有舅舅提议涨价,长宁公主很是听劝的将价格涨了上去。 不过她没有成帝心黑,直接一斤一两,而是一斤一钱银子,这已经都翻了二十倍了。 在长宁看来,利润已经十分可观了,然而……门可罗雀。 长宁公主十分费解,不由喃喃自语: “难道,真的是吾定价太低了?” 于是,长宁公主犹豫着提了价,结果当日温泉庄子的菜就被订到了明年开春,一气定了五单。 长宁公主粗粗一算,若是这般,自己用不了几日就回了本。 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于是在一次小厮前来订菜的时候,询问道: “这些韭菜、蒜苗之类的蔬菜平日售价也不过几文钱,现在作价一两银子,贵府不觉得昂贵吗?” 小厮听后,只是摆了摆手: “嗐,瞧您说的,大冬天的,这东西就是吃个稀罕,稀罕东西要是只值几文,几十文钱的,您说它还稀奇吗? 咱们主家有银子,可不是寻常百姓吃实惠,那是吃面子哩!要小的说,您这价格还是定的低了,要不是管事觉得这冬日的韭菜实在难得,禀了主家,只怕小的也不会跑这一趟哩。” 长宁公主听了这话,不由陷入沉默。 一两银子一斤的蔬菜不算贵,那什么算贵呢? 是要将真金白银,吃进肚子里才算吗? 长宁公主虽然赚到了银子,可是却忍不住深思起这个问题。 大盛如今虽是一派海晏河清之象,可是内里真的如此风光无限吗? 长宁公主的温泉菜随着价格的提高,卖的如火如荼,而徐瑾瑜回到书院之后,第一日就与东辰学子们一道去看了红榜。 “天啊!我竟然进前十了!虽然只是一个尾巴,但也值了!” 第十名可是有整整十两银子呢! “还有我!我也进了!” “我我我!” 此时此刻的东辰学子们,都仰头看着红榜,徐瑾瑜还是当之无愧的头名,之后便是祁明钰,楚凌绝排在第五名,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毕竟,西宿虽然慕权贵,可有些学子也是有真本事的! 而此时的十名红榜之中,东辰学子已经过半,只有祁明钰可以勉力支持,其余的学子则颇有几分风雨飘摇之势。 一时间,人人自危,以东辰来势汹汹,这般模样,只怕他日会将他们所有人挤的没有丝毫立锥之地啊! 而与西宿学子的危机感相比的是,先生们则在韩峰面前嘀咕: “韩监院啊,你看到了吗?这学子和学子就是不一样!” “是啊,您看看那些东辰来得学子,我们才教了多久,人家便进步了多少?” “哎,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教!韩监院现在可知道为何我们书院考不过东辰了吧?” 多名先生急着就东辰学子此番取得的成绩为自己脸上贴金,其中以徐瑾瑜第一课的那位先生尤甚。 那位先生主教杂学,平日只顾着汲汲营营,攀附权贵,现在也跳着彰显自己的教学水平。 韩峰本不欲理会,可是东辰学子此番的排名却是实打实的明摆着,让他一时都不由犹豫起来。 明明,他也会吸纳一部分优秀的学子的,怎么就比不过东辰学子呢? “咳,既然如此,还望诸位先生本月对咱们的学子可以多多费心。 而今被东辰学子直接占据了吾等红榜前十的名额,只怕学子之中也人心浮动,诸君定要稳住诸学子之心!” 韩峰一番斟酌之下,如是说着,不知为何此番东辰学子实在来势汹汹,让他心中都有些不安起来,只能先安抚先生,让先生再安抚本院的学子了。 “韩监院说的是,只是所要如此,吾等只怕又要在书院耽搁不少时日……” 一位先生如是说着,暗示意味极浓,韩峰略一沉思,随后道: “既然如此,那便给我西宿学子们加一节求知课,每月每人一两银子,书院与先生五五分成如何?” 韩峰说的很是熟稔,这话一出,他和几位先生都十分满意,只不过他们都无视了学子的意见。 而且,此次的求知课是除了东辰学子外,都可以上的,简直是把对东辰学子的忌惮就差摆在了脸上。 随着韩峰的命令发出,不少谋图上进的学子纷纷解囊,勋贵、官宦子弟也直接买下课程。 毕竟,不买的话,只怕先生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喽。 可还有一部分学子实在囊中羞涩,只能看着其他人购买所谓的求知课来提高自己。 或许,从此刻开始,他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大。 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越来求学的路上,知识一直是有价可循的。 “瑾瑜,你听说了吗?西宿搞了什么求知课!这不就是怕我们霸榜吗?!” “就是啊,太不要脸的,还不许我们参加,一个月一两银子,听那些先生生搬硬套?” “我就是拿银子打水漂都不愿意给他们,偏偏他们还防着我们!” “啧,那些先生加起来的水平,也不知可有我们瑾瑜一个人高?” 学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徐瑾瑜听着大家说的越来越离谱,不由无奈道: “吾尚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否则也不会来西宿走一趟。不过,如今西宿已经拿出对策,且还多番规避吾等,这是怕了吾等! 还望诸君再接再厉,等到下次月试,诸君都能红榜提名!” 徐瑾瑜声音不高,可是却让众学子一下子激动起来: “不错!他们这幅模样,就是怕了我们!” “我们有瑾瑜的提供的试题,里面随便一道都是那些先生想象不到的,还能怕他们?” “他日,吾等必将红榜提名!” 眼看着大家又开始热闹起来,徐瑾瑜面上露出了一抹淡笑: “对,就该这样,让西宿好好看看我们东辰的风仪!好了,接下来我们看看今天的试题吧,本次试题参考承乾三十三年乡试及次年会试试题,诸君且看题文……” 徐瑾瑜与诸学子一讨论就讨论了两个时辰,外头早已月上枝头,今日是十五,月凉如水,徐瑾瑜看着外头那晃动的人影,声音不由停顿住。 “偷听可非君子所为,不知外面是哪位仁兄?” 徐瑾瑜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讨论的声音,偏头去看。 而也随着徐瑾瑜这话一出,那个黑影像是被吓了一跳,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缓缓的走了进来。 “是张立。”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徐瑾瑜不由扬了扬眉,张立此人他有所耳闻,传闻他在未入西宿前,便已经考过了县试,之后被西宿重金挖进书院,可却开始一蹶不振,连考三次都没有考过。 平日在书院之中,更是屡屡只在中游。 张立早已及冠,面上早已没有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长脸无须,眼眸中已经有些呆愣之色。 不知是不是在外面站的久了的缘故,这会儿他走起路来同手同脚,嘴唇被冻的乌紫,可一进门却冲着所有人长长一揖: “在,在下张立,方才为归还朱同窗的书而来,外头门未上锁,所以…… 实在是在下一时听入迷了,并非有意偷听,还请诸位同窗恕罪。” 屋子十分暖和,张立面上有了几分血色,随后而来的却是满颊赤红,这是羞愧所致。 张立这话一出,众学子亦不知说什么,这试题是瑾瑜拿出来,也是瑾瑜组织讨论的,他们无权干涉。 徐瑾瑜看了一眼张立那满是皴裂细纹的双手中的那本书,眸色淡淡的看向张立: “敢问阁下,方才吾等所讨论题目之中,以为君子不器何解?” 徐瑾瑜这话一出,东辰学子不由有些惊讶,这个题目实在是太简单了! 瑾瑜平日折磨他们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仁慈呢? 张立也没有想到,自己迎来的不是呵斥质问,而是考校,明明是比自己年少几许的少年,可是他却有了在先生面前所没有的紧张。 张立只觉得几个呼吸间,自己的手心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捏了一把汗,他张了张口,忙道: “所谓君子不器,器,皿也,吾以为,君子不应自比器皿,而应高于器皿,优于器皿,君子之用,远非器皿所能及,但君子之道,可通达信明。” 张立虽然紧张,可是却没有随口胡言。 这句话的本意有二,一为君子不应局限于一种行业,应努力提高自己,做到德才兼备,文武双全;二则是器所相对的道,君子应有自己的道,追寻自己的道。 方才徐瑾瑜等人也讨论过这道题,此刻张立的回答圆满的包容二者,且在其上有自己的见解,徐瑾瑜眼中闪过一道笑意,随后看了一眼张立: “吾观阁下身上风霜,想来在外候了两个时辰,这时辰……西宿不是还有求知课吗?” 张立听了徐瑾瑜这话,面上不由滑过一抹苦笑: “徐同窗有所不知,吾当初听信西宿之言,其非不要束脩,还会每年给吾纹银五十两,吾这才入读西宿。 可是,西宿之风气诸位有目共睹,吾拿不出讨好先生欢心的礼物,只能一直坐在最后。 课堂之上,先生讲的最多的,是所谓的尊师重道,其余学问也只浅薄授之。 吾虽有瑕便入藏书楼,可却对不少经文释义都一知半解,实在无从下手。 而今吾至西宿已有数年,当年之优待已经不复存在,此番求知课吾亦无法再拿出更多的银钱……” 张立说着,悲从中来,呛然泪下,几度哽咽。 东辰学子听后,也不由惋惜,能够一举过了县试的学子,又岂是昏碌之辈? “方才在门外,吾受益良多,但到底有偷师之嫌,诸君若要发落,吾……自从之。” 张立说着,又是一礼,下一刻,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托了起来,张立茫然抬眼,徐瑾瑜面色温和,唇角含笑——
第113章 “学子有书院之分, 但学问无界,张同窗既有求学之心,日后也可一同来此探讨。” 徐瑾瑜此言一出, 不提东辰学子如何诧异,只张立整个人便在原地僵立了数十息,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语气急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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