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瑜弟,营里好热闹!侯爷这是准备给大家伙过个肥年啊!这肉看着就好吃!” 赵庆阳一回来,就眼尖的发现,营里竟然多了一排腊味,记得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子烟熏火燎中飘来的肉香。 “啧,赵家小子你在京城什么没吃过,怎么也跟那些个没见识的小子一模一样?” 武安侯知道赵庆阳今个回来,也迎了出来,赵庆阳闻言就炸了: “我来找我瑜弟说话,侯爷你插什么嘴!” 徐瑾瑜给奔波回来的赵庆阳倒了一杯热水,对于两人的斗嘴已经日渐习惯。 武安侯气的胡子一翘: “嘿!你这小子!有本事你甭吃本侯买回来的腊味!” “我凭什么不吃?我这累死累活,跑前跑后为的是谁?侯爷你得摸着良心说话!” 武安侯一时哽住,这事儿他还真说不过赵庆阳,于是乎,赵庆阳头一次在与武安侯的斗嘴中取得胜利。 “看来,庆阳兄这一次收获不小。” 徐瑾瑜笑吟吟的说着,赵庆阳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随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道: “瑜弟,这回我有大发现!” 武安侯闻言,也悄咪咪的凑了过来,赵庆阳哼了一声,这才低低道: “越军已经在锦州南边的群山山脉处,开了一个豁口,倘若再放任不管,他日越军从豁口处进入锦州,届时锦宁二州就是越军的囊中之物!” 赵庆阳这话一出,徐瑾瑜面上的笑容不由一顿,武安侯也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才道: “啥玩意儿?锦州发生这么大的事儿,知府是干嘛吃的?!” “啧,就知道侯爷您会咋呼,看我瑜弟多淡定的!” 徐瑾瑜回过神,抿了抿唇: “兹事体大,此事必须报于圣上知道。” 锦州事宜紧迫,但武安侯若要向锦州兴兵,是以必须要合圣上手上的另一半兵符才可。 “来不及了,锦蜀二州的交接处,锦州一线天已经因为雪崩封住了,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 “什么?这莫不是天要亡我宁州?!” 宁州作为大盛的屏障,与锦州两处天险相接,这才将外敌拦住,一旦连失两州,他以身殉国乃是小节,可届时京中腹地便将为人鱼肉! 越军此计实在毒辣! 武安侯悲怆的声音响起,原本脸上那属于年节的喜气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国之大难,他怎能轻松起来? “不会的,天无绝人之路,侯爷您且冷静冷静。庆阳兄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 “这不是我去调查锦州羊群的去向,没想到果然真的一直有人从锦州购置羊羔送给越军,而其途径就是那个不易发现的豁口!” “这个豁口只怕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庆阳兄还记得为何我们当初进宁州之时,我为何要选在北山而非南山?” 赵庆阳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北山是土山,且陂势缓,儿南山是石山,陂势险峻,更方便做出种种意外。” 徐瑾瑜想起自己一路以来做过的种种功课,眸色渐暗: “然而,那样的石头山,除非有愚公移山之心,否则轻易无法破开!” 然而,就是这样的石头山,千余年都不曾有过差错,可却在今朝竟出了这样的事儿,越国只怕筹备已久! “开山凿石可是一个大工程,越国只怕还需要些年月才敢正式宣战,侯爷且先稍安勿躁。” “唉……” 武安侯重重的叹息一声,他何尝不知徐小郎话中之事,但群山山脉已经被打开,大盛危机迫在眉睫! 徐瑾瑜知道也劝不住武安侯的担忧,随后将注意力转向了这次的赵庆阳前往锦州的真实目的。 “庆阳兄且说说你在锦州打听到有关资敌之人的消息吧。” 赵庆阳点了点头,随后将自己得到的信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瑜弟要是觉得不够,那人我还带回来了,你有什么话只管审他!” “十日一批羊,一批为千头,也就是他们平均每天消耗一百头羊。 羊肉大补,多食无益反而有害,尤其是军营之中,只怕每个兵将一日分到的羊肉不会超过半斤,甚至减半。 一头羊净肉不超过七十斤,看来,越军目前驻扎的人数在一万五千人到三万人左右。” 徐瑾瑜微微垂眸,一字一句的推算着。 而能够让越军有胆子和卫家军的十万大军叫板,徐瑾瑜更倾向于越军的兵力在三万左右。 毕竟,此前卫家军缺衣少粮,朝廷不理不问,反而越军一直酒足饭饱,自然声势不小。 而就是在这样三倍兵力的悬殊之下,越军能一直越战越勇,只怕得到的资助只多不少。 “庆阳兄,我们去见见你带回来的那个卖国贼。” 徐瑾瑜声音微冷,在两军对垒之际,行资敌之举,不是卖国又是什么? “林余,晋州人士,本是晋州商贾,素日往来大盛南北走商,家中有一子两女,妻妾四人……” 林余被蒙着眼带了进来,一进来就听到赵庆阳正口齿清晰的将他的身份信息一一道来。 林余顿时身体一僵,连忙求饶: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商人逐利,你的身份文书没有问题,那人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走这一趟?” 一道犹如山巅冰雪的声音传来,冰凉入骨,林余只觉得自己几乎升不起反驳的欲望。 但,他真的不敢说! “不说么?你明知资敌乃是谋逆大罪,竟有胆子如此行事,应是对方许诺了你什么吧? 我猜猜,银子只怕都是小节,是……其允诺给你儿子为官之路吧?” 假如林余此刻眼睛没有被蒙上,众人一定可以看到他瞳孔猛缩的一幕。 “不过,今日你落网过后,你要不要猜猜,对方可会信守承诺?” “不,不会的!” 林余喃喃的说着,可是语气中却充满了不确定。 “不会吗?那要是我再放出一道消息,我军已经得知越军不过三万余人,准备行反攻之事,不知你身后之人当如何做想?” 那声音轻之又轻,如同叹息一般,其中冷意不减,冻的林余牙冠不由自主的磕巴起来。 “不!不!不!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林余是知道越军的人数,所以卡着人数买羊,可是这人是如何知道的? 两军对垒,不管是粮草还是兵力,若是被轻易泄露便已经失了先机! 这事儿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出去! “可就算我不说,此事自你落网后传出去,那可就说不得了啊。或者,你觉得你身后之人,会对你深信不疑。” 那声音似乎有些无奈,林余愣了愣,顺着其话风思索了一下,随后他不由露出一个苦笑。 深信不疑。 他怎么配? “求,您给我指条明路!” 林余跪起身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眼泪濡湿了黑布: “我知道我罪大恶极,求您,求您帮帮我!” 他太知道自己所为不过是与虎为皮了,可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抽身不得。 他只求,能庇护自己的家人。 “说说你知道的。” 徐瑾瑜让人取下林余眼上的黑布,林余忙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 只见一个若朗月清风的少年正坐在不远处,端起一杯茶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你所求之事,端看你知道多少事儿了。若有隐瞒,数罪并罚,也不知你可吃罪的起?” 少年的声音很是淡然,可是林余却丝毫不敢小识其中的威胁之意,他仔细思索了一下,这才道: “从哪儿说呢,就从我当初遇到青衣人时说起吧。当时,我家道中落,虽然有妻子娘家相助,得以勉力支撑,但我还是不甘。” 林余乃是晋州原本赫赫有名的林氏商行的嫡系,他自幼便锦衣玉食,可以说,与勋贵子弟也就只差一个身份了。 可却不想,商行落到其父手上后,因为经营不善,很快就被其他宗族挤的毫无立锥之地。 他从众星捧月中跌落下来,浑浑噩噩,不知终日。 “后来,我侥幸遇到了一个青衣人,他听说我们林家早年有一条商道,十分隐蔽,也不易有匪患,故而请我运一批东西,走一次,便有纹银千两。” 那可是纹银千两,他只要干一票,就能重新盘回老店商行!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一批被盗的官银!” 林余这话一出,赵庆阳直接冷冷一笑: “所以,你就这么被拉下水了吗?” 林余前头看到赵庆阳,脸色一下子淡了,显然是记恨上了赵庆阳。 “不然呢?青衣人来无影去无踪,我去哪里状告?货物已交,我又从何处找到证据?青衣人手里握着的是我林家一家老小的性命,我能怎么样?” 况且,林余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能劫了官银的,大都是有内贼的,官官相护,他如何敢轻举妄动? 赵庆阳被林余这番伶牙俐齿的回答给问住了,徐瑾瑜轻轻扣了扣桌子,淡淡道: “镖局押镖一趟的价值都不会超过物品原价的一成,青衣人能给你纹银千两,你真的路上没有看过里面的货物吗?” “我……” 林余被噎住,赵庆阳这才回过味儿来: “好你个老贼!竟然敢骗我!” “我知道又如何?寻常人哪个敢轻易动官银?还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 林余这话一出,房间顿时一静,林余也怕这些官老爷恼羞成怒,连忙继续道: “之后,我就开始帮青衣人送东西,他每次都给的报酬十分丰厚。 今年秋,他说我干的不错,他想要拉拔我一下,问我,想不想让儿子入朝为官?” 林余咽了一下唾沫,想起当日的景象,眼中是迷幻的欢喜: “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然后,他让我开始给越军送羊……” “只送羊?” 徐瑾瑜一眼就看出了林余的避重就轻,林余随后别过眼: “也送粮,送的时候,都是我找一群什么也不懂,但是有一把力气的傻子给他们送过去。” 赵庆阳闻言都被气笑了: “还知道用傻子,你还真有想法!” 林余不理赵庆阳,只看向徐瑾瑜: “反正,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越军的人数正是三万一千余人,为了不容易被发现,我每次都算好了送。” 可不知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如此,你应该不介意再送一次粮吧?” 徐瑾瑜对上林余躲躲藏藏的目光,林余连忙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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