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兄,你觉得这一次考卷的难度与乡试相比如何?” “大差不差,可是我……” “既然大差不差,那么其真正想要考验的,其实还是学子的心态。 首场用有别于其他考试的出题方式,便是为了先乱了考生的心。倘若真兄从这一刻就开始惶恐,那才是输了。 况且,真兄以为,记不住题目的人只会有你一人吗?会试之上还有殿试,就算小有失利,他日殿试之上未尝不能找补回来。我可是想要与真兄做同年的。” 徐瑾瑜一番话让宋真原本有些沮丧的心情渐渐稳定下来: “不错,这才是第一场,我若是这时候慌了,那以后都过不去这个坎儿!瑾瑜,方才我找你是真的找对了!” 徐瑾瑜只是笑着摆了摆手,随后与宋真准备排队进入考场。 只不过,正在这时,前面发生了一场骚乱,众人不约而同的翘首看去。 原来是前面有一个考生突发恶疾,口吐白沫,抽搐不已,吓得原本正在跟着排队的考生们顿时惊呼出声。 守卫的兵将连忙呵斥众人噤声,随后将犯病那名学子拖了下去,用了好久才维持好秩序。 而在一片骚乱之中,有一素袍学子却颇为冷静。 他原本就在那突发恶疾的学子身后,而就在众人因为那学子恐怖的病状惊呼之时,其已经飞快将那学子验看一遍,随后又动作迅速的将一块手帕塞进了他的口中。 之后,他才起身冲着已经带兵赶过来的兵将低语两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但其心态简直稳定的难以想象。 徐瑾瑜远远的看着,宋真见徐瑾瑜盯着那学子看,遂低声道: “瑾瑜这段时日不在京中,许是不知,这次春闱竞争不是一般的激烈。 别的不说,就方才那考生,乃是江南大族陈家的五郎君,名唤陈为世,听说其三岁识千字,五岁能作诗,十岁之时便下场考了县案首! 之后,其一直按耐,等到十五岁时连过府试、院试,拿了一个小三元! 又在去岁位居江南乡试第三,人人都说,其只怕是要如同此前连过两试之时,冲着殿试而来!” 宋真将自己知道的信息一一道来,可是语气中却难掩焦虑。 江南多才子,其科举的竞争力度非同凡响,陈为世能在此杀出一条血路,其能力可想而知! 徐瑾瑜微微颔首,可却波澜不兴。 “哎呀,瑾瑜,你都不觉得他会是你最大的对手吗?” 徐瑾瑜笑了笑: “对手吗?自古文无第一,倘若他真能胜过我,那也是他的本事,我自会甘拜下风。” “瑾瑜你倒是心态好。” 宋真都没好意思说,自己当时知道这个消息,一晚上都没有合住眼。 “学无止境,技不如人,不是受挫之时,而是拔高境界之日。” 徐瑾瑜缓声说着,随后拍了拍宋真的肩膀: “好了,真兄,我们该进去了。” 可喜可贺,出去一趟回来后,他终于可以拍到真兄的肩膀了。 宋真也发现了这件事,忍不住冲着徐瑾瑜促狭的挤了挤眼,二人之间气氛轻松的走进了考场。 会试第二考,较之第一考难度大大提高,首先就表现在题目的内容之上: 这一考只有五道题,但这五道题各不相同,分别为经史策一道,时务策一道,诗赋一篇,判语一条,诏诰一道。 如此下来,原本在前面的考生将承受巨大的压力,等到徐瑾瑜看到题目之时,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次主考官到底心理是有多恨这届考生,才能想出这样的奇招? 不说最前面的考生,就算是后面的考生,难道就不会不迷糊吗? 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记下本不相通的五道题,只怕刷下不少死读书的考生了。 本次考试的五道题目难度看起来各不相同,可实则都暗藏深意。 比如本次科举的判语,则是要求考生对于疑事,也就是一则复杂案件做断词。 可有趣的是,这位主考官只选了一个看起来并不复杂,甚至称得上平平无奇的案件: 某县大旱后,有两老儿上公堂,一说其在地头捡了一篮麦穗,因为内急去树后方便,等回来时,就发现麦穗被二所烧,现在篮子还在一片灰烬旁。 二说其方才一直在拾麦穗未曾注意周围,且他自己尚无粮下锅,如何舍得烧掉麦穗一在说谎,二人争吵不休,问该如何去判? 这道题或许曾经在很多地区都曾经发生过,不过是两个饥饿之下的人想要为自己多得一点儿粮食罢了。 可官府查案,讲究证据,现在证物已经都化成灰烬,二人各执一词,的确难做判断。 尤其是,此时此刻只有短短几行字在讲述因果,更是让一众考生一头雾水,不知如何作答, 可谓是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憋了一个大的! 徐瑾瑜垂眸思索片刻,随后将自己的分析提笔写了上去。 而另一边,主考官则在自己的房间里端上一壶热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一派悠然自在。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圣上突然要提高这批考生的考试环境,可自己当初所没有的,他们既然有了,那么现在题目难一些……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第156章 徐瑾瑜并不知道来自主考官的撕伞行为, 就那条判语,他深思熟虑后,做出解答: “学生谨答:此案若判, 则需请清水两盆上堂。请二人在水中净手,若一之水盆有黑灰浮起,则其所言有疑,若二之水盆有黑灰浮起,则其为疑犯。 按大盛律处置,若有诬告者罚板二十,收押一月;若有偷窃者, 上枷服刑三月, 并判给被窃者物值十倍。” 徐瑾瑜笔尖微微一顿, 大旱过后, 能让两个老者在田间捡拾麦穗过活,那必不会浪费一粒粮食。 而对于饥饿之下的人来说, 将焚烧过, 不扎嘴的麦实吃进肚子里是第一选择。 是以,只需要看二人谁在黑灰中翻了麦实即可。 但…… 徐瑾瑜想起两条很不起眼的大盛律, 斟酌片刻, 还是提笔写了上去: “如若二人皆年逾花甲, 依大盛律·民律规定:年老者若非杀手伤人、谋逆犯上者,则教而不罚,不入牢狱, 不刑于身。 再依大盛律·民律·赈民条例第五十六条规定, 若有年逾花甲老者, 逢大灾需由官府赈济赡养。” 倘若,灾情能让两位老者因为一篓麦穗告上公堂, 那也应当到了该赈济的时候了。 判语落下,白纸黑字,无从更改。 但徐瑾瑜并不后悔,此行南去,看似他在边疆做出了一系列功绩,可那一张张诚挚热情,满怀感激的眼神,也未尝不曾是让他支撑下去的动力。 因为看过了民生疾苦,所以他的答卷尽可能的考虑妥善,对于为官者来说,只是多问了一句,可对于两位老者来说,却是攸关生死。 这条判语只是主考官挖的坑中的一个,但对于能写出让诸多学子哀鸿遍野,但又欲罢不能的五三的徐瑾瑜来说,倒是稳稳当当的答完了。 可是对于其他考生来说,那简直是不友好到了极点! 原本他们还以为考棚的条件改善了,这次可以轻轻松松跃龙门了,可没想到,根本没有那么好的事儿! 等到第二场结束的时候,考生们之间的气势低迷的可怕,都脸色不大好的朝外走去。 徐瑾瑜虽然有大力还阳丸,可这三日费心费力的熬下来,身体还是有些不大舒服,是以在众人行色匆匆之时,他只缓步慢行。 但即使如此,因为人多的原因,他还是被人撞了一下,差点撞到一旁的墙上。 “小心。” 一声低沉的男声响起,徐瑾瑜只觉得手腕处被一只大手拉了一下,这才幸免。 等徐瑾瑜定睛看去,才发现那面墙上,竟是有一枚突起的钉子,顿时惊了一下。 墙正在他的右边,若是撞到了肩膀手臂,下一场考试只怕连笔都提不起来,随后连忙冲着那人拱了拱手: “多谢兄台……咦,竟是阁下。” 徐瑾瑜有些惊讶,随后看着面前这个相貌平平,可却气质非凡的青年笑着道: “陈同窗,在下徐瑾瑜,久仰大名。” 陈为民也没有想到随手拉的一人竟然能识得自己,当即表情有些奇怪,等他抬眸看过去之时,不由微微一愣。 好一个清俊出尘的少年郎! 考场三日,诸人没有不受罪的,是以等到三日结束,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之人不再少数。 但眼前的少年却让人只觉耳目一新,除却他那苍白的面色外,实在很难想象他在考场之中待了三日! “速速离开!” 兵将在远处吹响了哨子,陈为民堪堪回神,随后拱了拱手: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告辞。” 下一刻,陈为民便几个闪身,消失在了人海之中,徐瑾瑜遂抿了抿唇。 江南学子重风度,这等在他人自报家门后却失礼离开的举动,有些奇怪。 当然,也不排除是其天性冷淡的原因。 可徐瑾瑜总觉得,自己在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但此刻陈为民的身影已经遍寻不见,徐瑾瑜也只好作罢。 等徐瑾瑜出了贡院,因为迟了片刻,被徐母担心的念了一通,徐瑾瑜没有提及那一刻的惊险,只是乖乖任由徐母念着,然后与三日前一般,洗漱、用饭,进入梦乡。 考棚之中,虽然给了一床新被褥,但木板床还是硬邦邦的,让人睡的不免腰酸背痛,可不比家中被徐母在大太阳天气下洗晒好,蓬松柔软的床铺被褥舒服呢。 徐瑾瑜庆幸科举还会给人留下这一口喘息之机,正正好是可以让人吊一口气的时间! 最后一场总是会让人觉得轻松的,就如同现代的周五一样,今日进入考场的队伍里,考生们之间的氛围明显变得轻松了。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人抱怨道: “这第二场都已经这么难,第三场又该是什么样?也不知主考大人为何出了这样一条判语,两个老头为了一篮子麦子争哪里值得上公堂了?” “不错,吾等十年寒窗苦读为官,难不成就是为了这等琐事吗?若我为官,治下百姓定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所谓严刑之下,无人敢犯,还是主政大人太过宽和了。” “所以,诸位都写了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大盛律对于偷盗的刑法写的明明白白,严刑若出,必有实话!” “可若是严刑加身却错了人呢?” 徐瑾瑜听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会儿里他们进场还早的很,徐瑾瑜这话一出,说话之人抬眼看过来,其生的圆脸垂眼,本是和善面相,可却无端透着一股横冲直撞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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