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卓,让人把棋盘给朕收好。徐瑾瑜,下次你再入宫与朕下完这盘棋。” “学生谨遵圣意。” 徐瑾瑜起身拱了拱手,这才重又落座。 随后,成帝这才看向长宁公主,含笑道: “长宁今日何故来此?难不成是要给朕送人的?” 长宁公主眼睛缓慢的眨了一下,随后立即道: “正是,那日过后,我仔细思索了一下,那些人若是在舅舅的手中,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所以,我可以再给舅舅三人。” “那还有两人呢。” 成帝故意追问,长宁公主不由苦笑: “舅舅,那两位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求您高抬贵手,否则我那岁华园怕是连三日都支撑不了。” 人才的培养需要时间,自己手头那些得用的人手若非瑜郎君提点,只怕在岁华园扩张开始,便要手忙脚乱起来。 成帝随后也不逗长宁公主了,转而看了一眼长宁公主发丝上还附着的水汽,关怀道: “罢了罢了,三个总比没有好。倒是长宁你,今日雨这么大,怎么从京郊回来了?” 长宁公主本来还想怎么让舅舅把话题转移至瑜郎君身上,这会儿成帝自己提起,倒是正中下怀。 “咳,这不是昨日瑜郎君写信告知我,他借到了一本伏香娘子的字帖,本来瑜郎君答应为我临摹,可我还是想要一饱眼福,这才今日忙完手上的事儿便回到京中。 对了,舅舅,瑜郎君若是无事的话,不知稍后可否与我一道出宫?” “自无不可,不过……” 成帝看了冯卓一眼: “你去看看永新侯府可有动静。” 冯卓还未离开,长宁公主便出言道: “舅舅要问永新侯府之事?方才我进宫时刚好自其府外路过。” 长宁公主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那永新侯府虽说与自己有些亲缘,可那一家都凉薄之极,此前自己与思武日子不好过时,也从未得其关照过一丝一毫。 长宁公主随后抬眼看了徐瑾瑜一眼,低声道: “我看到徐家婶子登门求见永新侯,却差一点儿被永新侯府的门子推的从台阶上跌了下来。” “什么?” 徐瑾瑜猛的站起身,面上血色尽失,布满焦急: “公主,我娘现在如何了?!” 长宁公主忙温声道: “瑜郎君莫忧,我的侍卫身手不错,正好将婶子扶住了。” 徐瑾瑜听了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认真的冲着长宁公主拱了拱手: “多谢公主仗义出手。” “我与婶子和瑜郎君之间,是我还谢你们多矣。” 而成帝看着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儿互相道谢,却只觉得大脑嗡的一下,他不由抚了抚额: “长宁是说,永新侯府拒了徐宜人的求见不说,还对徐宜人无礼?” 这个时候,徐母上永新侯府的门为的是什么,成帝不用想也知道。 可是,成帝是万万没有想到,永新侯府竟然来了这么一手。 长宁公主有些不解,她轻轻点头: “正是如此,舅舅,可是有什么问题?” 成帝摇了摇头,淡声道: “有问题的是永新侯府。” 当初他初初登基,父皇便留下了那么多的勋贵,按理来说,李家作为太后母族,一个国公也当的。 然而,成帝每每想起李家在母后早逝后,对于姐弟两人的漠视,便不欲为其加官进爵。 可当时碍于言官上奏,史书记载以及长姐的规劝,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将其立为永新侯。 永新之意,是为讥讽。 本该是母族至亲,可却如同才结的新亲。 为此,成帝特意减了其一等爵位,意欲让其引以为戒,但如今看来,永新侯府似乎并不明白其中真意。 成帝的思绪被回忆拉远,过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徐瑾瑜一眼,眸中含着歉意: “徐瑾瑜,李家实非良配,朕本以为这些年过去,他们该有所长进的,却是朕高估了他们。 稍后,朕会让太医为令慈诊脉,助令慈安神。至于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你若是有瞧中的女娘,只管来告知朕,届时朕为你赐婚!” 成帝沉声说着,既是安抚,也是承诺。 “多谢圣上。” 徐瑾瑜拱手致谢,可是面上却是难得闪过一丝焦躁,成帝看在眼里,心里愈发觉得有些歉疚。 当初他还打算着等他日徐瑾瑜高中状元,届时为他和李六娘赐婚,也算是成就了一段良缘。 可永新侯府狗改不了吃屎,看到徐瑾瑜涉险便直接翻脸不认人,乃是自己断了这门亲事! “想必你还担心令慈,这便与长宁一道出宫吧。” 成帝见徐瑾瑜那般模样,立刻放行,徐瑾瑜遂恭敬告退。 等出了勤政殿的大门,外头已经雨停风止,徐瑾瑜跟在长宁公主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缓步慢行。 “瑜郎君放宽心,婶子无碍,只是有些受惊,若是吃一剂安神药便能缓过来。” 徐瑾瑜有些微微迟钝的抬起头,随后道: “我自然是信公主的,只不过,今日之事,我娘不该出现在永新侯府。” 徐瑾瑜是疯了才会明知道永新侯府什么品性,还要让徐母送上门去受辱! 永新侯府固然来势汹汹,可徐瑾瑜有千万种办法将其压下去,他们在徐瑾瑜眼中并不值得与娘相提并论。 可为何娘会在永新侯府外,倘若没有长宁公主及时救下娘,那有会发生什么事儿? 徐瑾瑜那压低的声音被风送入长宁公主的耳中,长宁公主顿时面色一整,她仔细思索了一下今日之事: “瑜郎君这话的意思是……这是有人冲着你来的?” “不错,所以我需要快些回别院,还望公主恕罪。” 徐瑾瑜一出宫门,冲着长宁公主一拱手,便准备去借一匹快马,长宁公主忙叫住了他: “瑜郎君,你乘我的马车先回去吧,稍后让其来南大街接我,正好我有些想吃炸糖糕了。” 徐瑾瑜动作一顿,深深的看了长宁公主一眼: “多谢公主!” 长宁公主喜静,南大街那样热闹吵杂的地方并非她所喜爱,她又怎会在这个时候想吃炸糖糕? 徐瑾瑜将长宁公主这份心意记在心间。 长宁公主闻言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瑜郎君,你今日对我说了太多次谢了,你不必如此的。” “一码归一码。” 徐瑾瑜无法想象,若是今日不是长宁公主及时赶到,娘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会做出什么事儿。 “总而言之,是我欠您一份情。” 徐瑾瑜深吸一口气,如是说着,可长宁公主却毫不在意道: “若是瑜郎君非要谢,那便为我多临摹些伏香娘子的字迹,以作谢礼可好?” “好。” 徐瑾瑜沉声应下,随后告别长宁公主,坐上了马车朝别院赶去。 等徐瑾瑜回到别院的时候,魏思武也临时告假回来,看到徐瑾瑜后他立刻道: “瑾瑜,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方才侍女伺候婶子睡下后,婶子屡屡惊醒。” 徐瑾瑜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疼: “思武兄,劳烦你自此刻开始,禁止府中下人进出走动,稍后将他们聚到花园,我有事询问。我先去看看娘。” 魏思武久不见徐瑾瑜这般冷冽的面色,立刻便知此事的严重性: “好,我立刻便去。” 等魏思武离开后,徐瑾瑜深吸一口气,面上浮现出一抹淡笑,这才推开了房门: “娘,我回来了!” 徐母半梦半醒间听到了徐瑾瑜的声音,忍不住抬起头: “大郎回来了?是梦是真?” 徐瑾瑜登时眼眶微湿,他拼命压了下去,随后上前一步,笑吟吟道: “那娘摸摸,是不是热乎的,不就知道啦?” 徐瑾瑜随后拉着徐母的手去摸自己的脸,徐母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立刻坐直了身子,看着徐瑾瑜不由落下泪来: “大郎真的回来了?圣上没有怪罪你?不是说,有人举报你科举舞弊……” 徐母这话一出,徐瑾瑜便知道是自己猜对了,果然,娘出现在永新侯府不是没有缘由的。 徐瑾瑜定了定神,全心全意的安抚徐母: “确有此事,不过此乃诬告,祸首已被圣上下令枭首,而我之所以晚归,乃是因为圣上让我陪他下两盘棋,让娘担忧,是我的不是。” 徐母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当真?” 徐瑾瑜点了点头,用一种轻松诙谐的语气将今日发生之事简单给徐母讲了一遍。 徐母听罢,眼睛顿时亮晶晶的,而徐瑾瑜看着娘这幅模样,心一下子软了: “而且,今日长宁公主去的及时,圣上已经得知永新侯府的恶行,以后我们不用再考虑他的穷追不舍了。” 徐母听到这里,不由咧嘴一笑: “那看来娘这次还是歪打正着了!那李家姑娘不是好亲事,娘就怕大郎到时候受委屈,现在这亲,不结也罢。” “正是呢。” 徐瑾瑜三言两语下来,让徐母的心绪渐渐平和下来,不多时,太医来为徐母诊脉后来了两剂安神汤便离开了。 等徐瑾瑜安顿好徐母后,这才起身离开了徐母的房间,轻轻掩上门后,少年面若坚冰,眸沉寒霜,朝花园徐徐走去。 残阳如血,将少年的身影在身后渐渐拖长,他的面容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待徐瑾瑜走到花园之时,那些被无端聚集起来的下人看着这位素日最是温润如玉的徐郎君,不由心下一凌,竟是不敢直视。“瑾瑜。” “瑜郎君。” 魏思武与长宁公主都已经在亭中等候,徐瑾瑜紧绷的面色微微和缓: “思武兄,公主。” “人都在这里了,一个没跑,瑾瑜你放心!” 魏思武立刻说道,徐瑾瑜缓缓吐出一口气: “有劳思武兄了。” 可魏思武这会儿也歉疚的厉害,婶子差一点儿遭逢大难,乃是在他院子里出的事儿,他如何能过意的去。 “都是我素日忙碌,疏忽了给他们紧紧皮,竟然养出了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魏思武已经听长宁公主说过了今日发生之事,当下忍不住用眼刀划过一干下人,一时让不少下人心中颤颤巍巍。 这别院,主家一年也住不得几趟,他们平时的工作别提多轻省,主家给的报酬又丰厚,他们就是疯了也不会干这种砸自己饭碗的事儿! “思武兄言重了,此事并不怪你,你日夜操劳,又怎么防的住有心人的算计。” 徐瑾瑜如是说着,魏思武仍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徐瑾瑜遂拍了拍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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