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吾等可以少读三刻!此前时间紧迫,吾等不得不勤勉苦读,现在可以稍稍放松一二了。” 徐瑾瑜:“……” 还真是“一二”啊。 “咳咳,我是说,真兄看看我的嗓子,实在是经不起连夜探讨了。” “这样……瑜弟不方便说话,就笔述如何?” 宋真沉吟一番,如是说着,徐瑾瑜彻底没话说了,只得拱手称是。 难得见到一向智珠在握,算无遗漏的徐瑾瑜被噎住,师信不由抿唇一笑。 而就在三人谈话的时候,几个学子走了过来: “瑾瑜,师信,宋真,不知可否请教你们经解第二十三问的“丰其蔀,日中见斗。”后文为何?” 东辰书院的经解并不单单只考学子对于经书的了解,月试的试题与童试全面靠拢,是以为了增加难度,需要先默经,而后才是经解。 别看只是增加了一道工序,可就这一道工序,却是让不少人傻了眼。 只要默经默不对,那么经解自然而然会跑偏,学子们争论不下,只得过来求证一二。 在众学子的目光之下,三人对视一眼,正要作答,却听一道带着几分自信倨傲之气的声音响起: “自然是往得疑疾,有孚发若!” 刘臻昂首挺胸的走了过来,看着徐瑾瑜等人眼神下撇: “虽然这两句收尾都是一样,可是先生们若将题目出的太过简单,岂非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过关?” 刘臻言之凿凿,似乎自己拿下头名已是板上钉钉。 与此同时,大部分学子也是长舒一口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先生定是要考倒我们,自然不会用最简单的那句!” 而就在众学子小小欢呼一阵后,却不想,徐瑾瑜摇了摇头: “吾答,遇其夷主。” 徐瑾瑜这话一出,师信和宋真也微微颔首,刘臻见此直接笑道: “你们怕不是连《易》经都背不下来,这才这般敷衍了事吧?” “不错,先生应当不会出题太过简单。” “这已是《易》经后半段,才将将学过,先生不为难我等已是好的了。” “非也非也,难道诸君只考虑先生的出题意图,却未曾想过试题留下答题的距离?那距离,只怕需要将字体写小一倍才能写的下吧?难道诸君不觉别扭吗?” 徐瑾瑜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次月试的经解考的正是《易》经,可是通篇都是先生在挖坑让学子们跳。 除非真真正正可以将《易》经背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否则就得被坑! 果不其然,徐瑾瑜这话一出,立刻有人扶额道: “我就说,我就说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字体的大小!” 可是当时想到这句已经心头欢喜,心里还沾沾自喜自己猜透了先生出题的想法,没想到这就是个坑! “可是,万一,万一不是呢?” 有人心怀侥幸,可实际上,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毕竟现在一想起字体大小,他真的觉得哪里都不对。 师信和宋真听了徐瑾瑜的答案,亦是微笑颔首表示赞同,惹得不少一号斋的学子懊恼不已。 唯独刘臻听了这话后,只冷笑一声: “简直荒谬!就算尔等意图揣测先生出题用意,几时能连字体大小也算进去了?” “不信?那就走着瞧好了,左右三日后,先生们就会张榜公布答案。” 宋真如是说着,确实着实没将刘臻放在眼里,依他之见,此番前三名只会在他与徐瑾瑜、师信三人中决出。 毕竟,下学后,他们在膳堂用完膳就立刻马不停蹄的读书时,刘臻可是呼朋引伴,在校场上蹴鞠,哪里将心思放在复习课业之上过? 刘臻听了宋真的话,眼神明灭不定: “好,那就走着瞧!这一次若是我得了头名,看你们一号斋一个个的脸往哪儿搁!” 刘臻说罢,扬长而去,这次的头名,已是他囊中之物! “简直太嚣张了!” 刘臻走后,宋真脸色难看的说着。 徐瑾瑜揉捏着有些发酸的腕骨,只笑吟吟道: “他再嚣张又如何?也不过是嘴上占了上风罢了,此番月试吾等岂能逊色与他?” “正是。” 师信冷声补充: “这次月试之中,不论是经解还是史论,吾等都曾有过探讨,成绩相差必不会太大。 至于诗赋,那刘臻最喜的是那等雕文织采的技法,可此番诗赋的题目是农桑。” 师信这话一出,徐瑾瑜勾了勾唇: “倘若刘臻不改其文风,那这诗赋定然不易通过。倘若他要改……临阵换将,乃是大忌!” “所以,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宋真做以总结,随后就眼巴巴的看着徐瑾瑜: “瑜弟,正好这一月吾等已经将《易》经学过两遍,现在是否该开始看《礼》经了?” 徐瑾瑜:“……” “可是,林先生才讲了一节……而且,此番月试结束,吾等可暂休三日,我欲归家一趟。” 宋真乃是江南学子,非农忙月与过年,是不会归家的,这会儿听了徐瑾瑜的话,一时傻眼。 “那信兄……” 师信随即道: “我家中只有寡母,亦要归家一趟。” 宋真听后,只得摇了摇头: “看来,这回只有我自己学了。可惜没有瑜弟解惑,信兄提点,只怕要乏味无比了。” 徐瑾瑜和师信只得安抚宋真几句,这才回舍馆收拾行囊。 一别一月,不知家中可还安好? 暮色苍茫,徐瑾瑜背着行囊,慢悠悠的行至村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村口拄着竹枝转悠的佝偻背影: “奶!您怎么在这儿?” 徐瑾瑜连忙上去扶住徐老婆子,徐老婆子一见徐瑾瑜也是喜不自禁: “瑾瑜回来了?!可算回来了,快回家,一路上累不累?在书院读书辛苦不辛苦?” 临别时,徐老婆子话最少,可是一重逢,徐老婆子恨不得把这一月没给孙儿说的话都倒出来。 徐瑾瑜都含笑听着,一一应过去,没有半点儿不耐。 等快到家门口,徐老婆子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中气十足的喊道: “芸芸,大妮,小妹,瑾瑜回来了!” 徐老婆子这幅热切欢迎的模样,让徐瑾瑜一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哎呀,奶,别这么兴师动众……” “大朗回来?!” “大郎!” “哥哥!” 徐老婆子话音刚落,徐母直接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抓着徐瑾瑜的肩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瘦了,可是在书院没有好好吃饭?还是那书院不给我儿肉吃?娘这就去杀鸡!” “哎,别,娘,我有肉吃,还挺多的,而且……我也没瘦啊?” 徐瑾瑜有些迟疑,他觉得自己身上的竹青长衫已经有些发紧了,不知道是长高了,还是长胖了。 再说,他隔三差五都能拿到几颗星星,现在手里还有五颗没有用的呢。 “傻孩子,这是你娘觉得你瘦!大晚上杀鸡会惊着左邻右舍,芸芸,你去把过年腌的腊肉做了!” 那本是预计等今年过年吃的腊肉,可是徐母这会儿满脸心疼,连连应是,好半晌才恋恋不舍的进了厨房。 徐母才有,大妮便走过来,看着徐瑾瑜那在蔷薇花丛被勾破的衣袖,抿唇低语: “厨房有烧好的热水,大郎洗洗解解乏,这衣裳破了,我给大郎补补。” “哎,谢过长姐!” “那我呢那我呢?” 小妹像一颗小皮球一样冲进了徐瑾瑜的怀里,叽叽喳喳的说着家里发生的事儿,末了,还悄咪咪的塞给徐瑾瑜一颗红彤彤的不知名果子: “哥哥快尝尝,我就只有一颗啦!” 徐瑾瑜闻言不由失笑,拿起果子咬了一口,满口甘甜,只是多了一些咬起来咯吱咯吱的籽。 也不知道小妹是打哪儿找来的,这山里的老鼠洞都快要被小妹翻一遍了吧? 徐瑾瑜笑着打趣了一声,徐老婆子也不由道: “就是就是,这野丫头,天天往山里跑,也不怕被狼叼走了!” “才不会!我就在外边玩儿的!” 小妹握紧了小拳头,气哼哼的说着,而另一边,大妮弄好了热水,招呼徐瑾瑜去沐浴。 等到月上枝头,徐母煮了一锅南瓜粥,炒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又盛了半碗寒瓜酱,便张罗开饭了。 徐瑾瑜刚沐浴完,少年身上带着一股清新的皂角味,散着微湿的发丝在葡萄架下落座。 “大郎快吃,去年你奶特意挑的七层五花肉,腊到现在虽然味道还没有完全吃进去,但已经很香了!” “瑾瑜读书辛苦了,快多吃些。” “大郎……” “哥哥……” 眼看着连小妹都跃跃欲试着要给自己布菜,徐瑾瑜忙哭笑不得的用手盖住碗: “好了好了,奶,娘,长姐,小妹,我不能再吃了,再吃晚上要克化不了了!” 徐瑾瑜这话一出,大家才遗憾的放弃了想要填鸭式投喂徐瑾瑜的想法。 徐瑾瑜这厢也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而后,喝着甜丝丝的南瓜粥,吃着香喷喷的蒜苗炒腊肉,吹着秋日晚风,好不自在。 等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过了晚饭,徐母手脚麻利的用剪子在葡萄架上剪了一串葡萄下来: “大郎走的时候,这些葡萄泛着青,谁知道后头一个个都熟的忒快了……” “你娘日日在葡萄架下数着,就怕你吃不上咱家的葡萄,这不,这是最后一串了。” 徐老婆子也不由说着,徐瑾瑜笑着拿起葡萄,吃了一颗: “好甜!” 简直甜到人心里去了。 “你这孩子,嘴那恁甜?” 徐母嗔了徐瑾瑜一眼,又把葡萄往徐瑾瑜那边推了推,和徐瑾瑜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家常: “……大郎不在的这一月,娘和你奶又给咱家赚了二十两!” “奶和娘好厉害!” 徐瑾瑜不由有些惊讶,他记得原先奶和娘拼了命的绣帕子一月下来家里也才能赚人一二两银子。 再加上他寻医问药,家中嚼用,三年也才攒了十两银子。 徐母听了这话,不由翘了翘尾巴: “也没啥厉害的,就是随随便便绣了一身衣裙……” 徐老婆子颇有些没眼看,随后笑着看徐瑾瑜解释道: “听说是上次你娘绣的那天百蝶穿花裙被哪户勋贵的娘子在宴上穿的那叫一个好看,那些有钱人家的娘子纷纷效仿,这不又有人寻到绣坊了?” “那是,娘亲的绣样活灵活现又不落俗套,得到大家的喜欢自是一件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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