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终究是毒物! 徐母麻木的表示赞同,府医也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样,按理来说,他活不过及冠。 可是,吾却发现他的体内却另有一股生气与毒素抗衡,这才让他如今看起来寻常与常人无异,只是却不能受冷,不能受寒,不能轻易生病。” “这一次的风寒,稍后吾会开方抓药,夫人以后务必要照看好令郎的身体。 他每生一次病,都是在折损寿数。” 府医语重心长的说着,徐母却始终沉默。 正在这时,师信突然道: “既然是毒,那就有解毒之物,不知这无疾之毒,何解?” “对,这毒如何解?我们家老头得了圣上好多赏赐的奇药,婶子你别担心,一定有办法!” “无解。” 府医说着,随后又顿了顿: “这天底下,除了一人外,无人可解。我之所以能知道这毒,乃是因为这毒是我师兄亲自研制而成。 不过,当初师兄研制此毒,乃是为一位身患沉疴的友人所制,却不想……今日让吾在这里遇到。” “那敢问大夫,您的师兄究竟在何处?” 府医摇摇头: “吾亦不知,吾入世为富贵名利,但师兄淡泊如风,不知其踪。 不过,这位郎君身体内的生气若是一直源源不绝,想必也能压制这样奇毒一二。 至于以后,就要看各人的缘法了。吾师兄名为吴子敏,诸位可以找寻找寻。” 府医将自己知道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可是却不抱什么希望。 自从他与师兄分道扬镳后,已经十几载未曾见到他了,这位郎君还真不一定可以遇到师兄。 府医心中叹息一声,随后便开始认真的开方抓药。 等府医去煎药的时候,向来大大咧咧的赵庆阳走到了徐母的身旁,低低道: “婶子,这不怪您的,您知道的。” 赵庆阳作为在场唯一知道徐瑾瑜真正身份的人,这会儿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瑾瑜的身世已经悲苦到这样的地步,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儿? 四十岁,男子四十而立,这正是最该意气风发的时候啊! 怎么就……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瑾瑜已经什么都不争,不抢了,为什么他连出生都带着那些人给的孽!” 徐母的声音又悲又苦,哽咽压在喉头,连嘶吼也不敢放声。 可是,在场只有赵庆阳听懂了她内心深处的苦痛。 徐母看着躺在床上的徐瑾瑜,只觉得一阵悲从中来,她喃喃着: “难怪,难怪大郎幼时身子虚,我和他爹费尽心思也养不好。 明明村子里不是没有像他这样的孩子,原来,原来是这样。” 这一刻,徐母心中的恨意已经攀升到了顶峰。 她不信临安候府中无一人知道这件事。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侯府对于瑾瑜那样怠慢。 他们,怕是一个个心和明镜一样,知道自己带回去的孩子命不久矣,所以索性不去理会。 可他们怎么忍心? 怎么忍心?!! 徐母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木的,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亲自给徐瑾瑜喂药,呆呆的看着徐瑾瑜。 看到徐母这样,赵庆阳等人心里也并不好受,几人眼神示意一番后,纷纷退出了房门。 赵庆阳率先冲着二人拱了拱手,道: “我既然叫了一声瑜弟,瑾瑜就与我亲兄弟无异了,瑜弟的性子我知道,就算他醒来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一定会回书院读书的,届时就要辛苦二位日常多多照应,庆阳在此谢过!” 以往,虽然因为徐瑾瑜的缘故,几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是都不过是点头之交。 可徐瑾瑜突如其来的奇毒,让赵庆阳不得不考虑到徐瑾瑜的书院生活。 可赵庆阳这话一出,师信和宋真微微有些变色,师信面色淡淡,语气带着几分强硬道: “瑾瑜也是我们的友人,赵世子不用说我们也会照看!” “不错,瑾瑜在书院帮了我们良多,赵世子不用多言。” 宋真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这就是寒门和勋贵子弟间的隔阂了,一个觉得对方高傲,一个觉得对方清高。 赵庆阳也发觉是自己态度不对,他抿了抿唇: “是我失言了。接下来我会尽全力在京城范围寻找那位吴大夫,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找不到了!” 宋真看赵庆阳态度还算不错,这才面色和缓: “我家在江南略有薄产,我也会传信回去托人寻找。” 师信抿了抿唇: “我也会请我娘的友人探问一二。” 赵庆阳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那半开的门,一眼可见徐母那孤寂悲痛的背影,低声道: “那我们一起努力!” 三个少年相视一眼,突然觉得对方也没有那么看不顺眼了。 “是,为了瑾瑜,我们一道努力!” “四十岁算什么,瑾瑜是要长命百岁的!” 随着少年们宣誓一般的话音低语落下,别院又恢复了安静,但没过多久,喝了药的徐瑾瑜便幽幽醒转。 只是,让徐瑾瑜有些意外的是,房间实在是太安静了,就连娘也在发呆。 看来,真的是自己吓到他们了。 可是,他已经努力的让他们不要那么害怕了。 “娘。娘?” 徐瑾瑜唤了几声,徐母这才蓦然回神,她愣愣的看着徐瑾瑜,突然抱住徐瑾瑜大哭起来。 “大郎啊!我的大郎!” 徐瑾瑜身子一僵,随后轻轻拍着徐母的后背: “娘,我没事儿了,你看,我好好的。” 徐母一时失语,只是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泪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都止不住。 徐瑾瑜无奈的笑了笑,准备下床去给徐母倒杯水喝,那碗汤药效果很好,除了嘴巴发苦外,他也觉得冷了,身上还起了一层薄汗。 “瑾瑜,别动!你想要什么,跟娘说!” 徐母顿时连哭都忘了,差点没原地跳起来,而徐瑾瑜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玩笑道: “怎么就是看娘哭的这么厉害,想给娘倒杯水罢了。就是一场小小的风寒罢了,娘就哭成这样,我还以为我要命不久矣了呢!” 徐瑾瑜这话一出,徐母如遭雷击,僵立当场,泪水决堤而出。 赵庆阳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徐母道: “婶子,这事儿我和瑜弟说吧,您先去休息休息。哭多了伤身子,瑜弟还要您照顾呢。” 赵庆阳的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徐母的软肋,徐母满眼哀伤的看了徐瑾瑜一眼,这才掩面离开。 徐瑾瑜将疑惑的目光放在了赵庆阳的身上,赵庆阳抿了抿唇,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不过,瑜弟一向聪慧,这样的大事,自然也不可瞒着他。 赵庆阳随后将府医的话捋了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徐瑾瑜。 “所以……我是因为临安候夫人,天生带着无疾之毒降生?” 徐瑾瑜习惯性的摩挲着指尖,脑中却在思索自己已经久没有回忆过的原书剧情。 看来,自己身上的无疾之毒,侯府中人一定有人知道。 毕竟,当初在看到那本书的剧情时,徐瑾瑜就觉得十分奇怪,按理来说,古代对于血脉看的很重,原主又是天赋异禀,为何会被直接当成弃子,所作所为都被逼给楚凌绝铺路呢? 可如果有了这无疾之毒,那就解释的通了。 真正的世子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就算在天赋异禀,可也无法带给侯府多少助益。 而楚凌绝,最起码他健康,而且他有着主角光环在身,可以带领临安侯府走向新的高度。 所以,原主从一开始,就是弃子! 徐瑾瑜不由闭了闭眼,心里却在替当初梦境中的那个少年惋惜。 他本该大放异彩,本该在这世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却在他出生就已经被在未来的某一刻画上了终止符! 他何其无辜?! 徐瑾瑜向来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可是这一刻,他的心里也生出几分激愤。 凭什么原主不知缘由的死在了寒冷的偏院? 凭什么临安侯府那些人却可以堂而皇之的踩着原主的尸骨,享受本不属于他们的荣华? 徐瑾瑜脑中激烈的愤慨,随着几个呼吸,渐渐冷却,徐瑾瑜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抬头冲着赵庆阳笑了笑: “多谢庆阳兄告知,此事我已知晓,以后会注意的。” 少年面色苍白,唇瓣几乎如同透明的花瓣一样,血色尽失,可唯独那双黝黑的眸子透着一种让人心惊的冷静。 赵庆阳本来已经准备好借个肩膀给徐瑾瑜了,可是不但没有用到,还被他那颗坚韧无比的心脏震撼到了。 “瑜弟,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赵庆阳扪心自问,要是他刚一出生,爹娘就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他一朝知道,势必要闹翻天的! 他永远做不到瑜弟这样的冷静自持。 “哭?” 徐瑾瑜又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讥诮,却不是对着赵庆阳。 徐瑾瑜语气散漫,可却颇有深意道: “庆阳兄,哭是最无用,最懦弱的行为。倘若哭有用,试问我今日哭一通,可能让那吴医师来救我? 不就是毒,既然有解药,那就足够了。终有一日,我必能找到那位医师。 届时,区区毒药,能奈我何?!” 徐瑾瑜没有说的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他站的足够高的情况下。 如果说,以前的他要考科举,是为与临安侯府划清界限,不为其桎梏。 那么这一刻,他要为自己。 为了自己这条命,他也要走上高位。 不负原身。 不负穿越! 赵庆阳愣愣的看着徐瑾瑜,少年声音淡淡,可是眉眼藏锋,那锋芒耀眼无比,仿佛少年整个人都在发光。 令人,忍不住向往。 外头吹进来一阵裹挟些热浪的风,徐瑾瑜不由轻咳两下,原本愣神的赵庆阳连忙转身关上门: “瑜弟,大夫说了,你这病受不得寒,以后可要注意不要吹风了。” 徐瑾瑜:“……” “庆阳兄,你热否?” 刚刚下过雨的夏天,又闷又热,方才那股风闯进来,徐瑾瑜才觉得松快些许,可是却被赵庆阳一把掩住,连徐瑾瑜也不由有些幽怨。 赵庆阳只停了几息,就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热,但是为了瑜弟的身子着想,我可以忍。” 徐瑾瑜沉默了良久,开口道: “要不庆阳兄去问问大夫,中暑是不是也算病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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