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强忍着手臂传来的阵阵刺痛,低声问:“小姐,你没事吧?” 杨清儿摇摇头,眼里的水汽却越发浓郁,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滴落下来。 喜鹊见状,忙抽了手帕,将她脸上的泪珠拭去。 “小姐,咱们回去吧。” 杨清儿再次摇摇头,她抬手擦掉眼泪,红着眼睛看着桥上那两人,说:“喜鹊,走,咱们去看看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货色?竟然能把霍无羁迷惑成这幅样子。” 说完,杨清儿强行拽了喜鹊,便要往桥上走去。 才走了两步,她又停.下,问:“喜鹊,我脸上的妆面可还完好?头发可有被风吹乱了?” 喜鹊是她的贴身侍女,杨清儿对霍无羁的心思,她全然知晓。 此刻,她看着杨清儿故作坚强的模样,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但她家小姐的脾性她最是清楚,如若不让她去,今日的情绪积攒在心底,日后只会用更放肆的方式发泄出来。 左右今日是撞上了,只希望小姐能早一日幡然醒悟。 喜鹊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拢至而后,又替她整了整衣领,才说:“妆面没花,头发也没乱,一切都很好。”
第69章 清极不知寒(廿九) 行至桥上, 很多人都在放孔明灯。 温予顿下脚步,仰头看着一盏盏微黄的孔明灯晃晃悠悠飘向夜空,不禁感慨:“好漂亮啊。我们也放一盏好不好?” 话落, 却迟迟不见身侧的人回应。 温予轻轻抬手, 却没能扯到那片衣襟。 她扑了个空。 原本安静立于她身侧的男人,此时已经不在原地。 温予侧目,四下寻不到他,心中一时慌乱。 她忙转过身, 却发现霍无羁正立于她对面。看着他正在和卖孔明灯的阿婆交涉的身影, 温予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这一刻,温予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看着他的眼神是有多么依赖。 少顷, 霍无羁拿着一盏孔明灯回来。 点燃之前,温予提议,要在孔明灯上写点什么。 于是, 霍无羁又从阿婆那处寻来了笔。 他正准备递给温予, 忽然想起她那手着实不堪入目的字,轻扯唇角,又把手撤回来。 “阿予想写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温予再一次抓了个空,抬眸瞥见他唇角那抹来不急褪去的揶揄的笑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前几日在书房他手把手教她习字的画面。 他是在笑话她似狗爬一样的软笔书法。 登时, 她双颊绯红,连说话的口吻中都带了一抹娇嗔。 “才不要你帮,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 她微微踮起脚尖, 从他手中夺过来毛笔。 温予正准备下笔,余光注意到他赤忱的目光, 又说:“不许偷看。” “好,我不看。” 话落,霍无羁往旁边稍稍挪动脚步,行至她的对面,帮她撑开孔明灯,当真没有往她落笔处去看。 全程,温予专注在孔明灯的扇面上。 少顷,她顿下笔,说:“我画好了。” 画的? 霍无羁听了,下意识挑挑眉。 随即,她把笔递到霍无羁手里:“你要不要写点什么?我也帮你撑着。” “好。” 他正要落笔,忽然想起什么,嘴角的笑意更盛,偏头看了温予一眼,说:“我写的,阿予可以偷看。” “我才不看。”温予红着脸嘟哝了句。 霍无羁没说话,只唇角的弧度更弯了些。 洋洋洒洒好一会儿,他才停笔。 全程,温予都好奇他写的是什么,但是碍于脸面又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看,只偶尔往他那处瞥了两眼。 “阿予,拿好这盏灯。里面的蜡烛太小,不好用火折子点燃,阿婆那里有火寸条①,我去拿。” “好。”温予乖巧应下,内心窃喜不已。 他前脚才离开,温予默默把孔明灯转了过来。 温予低喃:“年年岁岁,朝朝暮暮,千秋万世,永不相负。” 话落,她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怔在原地,好久都没有动作。 这一瞬,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耳边的喧嚣不再,只有眼前的几个大字。 她又一字一句默了一遍。 最后,她把视线落在千秋万世四个大字上,整个胸腔也都泛着酸意。 他究竟对她怀的是什么心思啊? 竟然妄想千秋万世,永永远远! 可如果她不能改变他的结局,人死如灯灭,别说千秋万世了,就连这一世,他都不能安然无虞到白首。 仅仅这般想着,她的眼睛逐渐湿润。 霍无羁把毛笔还给阿婆,又从放着火寸条的陶瓷罐子里抽了根火寸条,用一旁的蜡烛引燃,‘咻’的一声,火焰似金黄的稻穗一般亮起。 风吹过来,堪堪燃起的小火苗差点被吹熄。 他忙撑开手掌护住火苗,快步走到温予身侧。他走过来时,温予已经把孔明灯恢复了原状。 与他方才离开前稍有不同的,是她略显绯色的眼尾。 霍无羁用火寸条把孔明灯燃起后,垂首瞥了温予一眼,注意到她略微湿润的眼眸,低问一句:“怎么了?” 温予抬手揉了揉眼睛,顺势擦掉了眼角的那抹湿润,说:“刚刚风有点大,风沙不小心迷了眼睛。” 她说这句话,霍无羁没有丝毫的怀疑。 刚刚的确吹来一阵风,还差点把火寸条吹熄了。 温予不想让他看出丝毫的异样,故作轻松,说:“有一点点痒,我刚刚揉了两下,是不是红了?” “嗯。” 他轻嗯一声,随即单手把孔明灯提到一旁,上前一步,来到她面前,说:“抬头,我看看。” 霍无羁微微蹙眉,视线在她双眸之间来回轻扫。 两只眼睛,左眼更红一些。 温予仰起头看他,方才燃起的孔明灯的微弱光亮映在他脸上,俊锐的下颌平添一抹柔和。 他的拇指指腹触到她的左眼眼尾,拨弄她眼下的肌肤,轻微的痒意从眼尾逐渐蔓延到脚心。 她强忍着震颤,看着他沉如深渊的眼眸,却开始下意识吞咽口水。
第70章 清极不知寒(三十) 那盏孔明灯, 恰好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在旁人眼中,温予和霍无羁的姿.势,异常亲密, 呈亲吻状。 杨清儿和人群中的其他人, 纷纷误会了。 从杨清儿的方向望去,刚好看到霍无羁俯身过去。 孔明灯恰好挡住了那两人的脸,具体做了什么动作,杨清儿没有看清。但她猜测, 应是比刚才吻的更深了些。 杨清儿紧紧盯着他们, 攥着喜鹊胳膊的手也更用力了些,咬牙切齿磨出一句:“不知廉耻。” 喜鹊想把她那双手挣开,对上她那双朦胧的泪眼, 忽然放弃了挣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下意识问了一句:“小姐, 你在说谁?刚刚好像是霍参将主动凑过去的。” 杨清儿想也没想, 径自说道:“还能是谁?自然是桥上那两个。” 话落,她长吁一口气,调整好情绪,神情倨傲,拽着喜鹊往桥上走去。 - 桥头的另一边, 人群之中,秦未一行四人也都纷纷驻足,不约而同看向桥上那对佳人。 只一眼, 林琅和秦未几乎同时收回视线, 又同时把视线落在了秦央身上,眼眸之中, 满是担忧。 稍有不同的是,秦未的注意力一直在秦央身上。 而林琅,看了秦央一眼后,便又把视线挪到了身侧的霍珩身上。他看了霍珩一会儿,随即又顺着霍珩的痴狂的目光,转而看向桥上站着的温予和霍无羁。 霍珩脸上的那种痴狂,是林琅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 前段时间,他亲自护送江毓儿进宫时,霍珩只是有点兴奋。 但也只是兴奋。 那时,他的眼睛里并没有现在的这些情绪——又痴迷,又狂热。 如此情况,还是在他和那女子遥遥相望,连面容都看不真切的情况。 林琅偏头,密切注意着霍珩脸上的神情,眸光逐渐转暗。 他想起后宫之中的一众妃嫔,想起她们相似的五官,和同一色系的衣裙。 林琅再一次把目光转向桥头,看着身着同一色系衣衫的那位‘阿予’,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如果名字是巧合,那穿衣习惯也是巧合吗?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这般想着,林琅往旁边挪了两步,试图看清被孔明灯遮挡的那女子的面容,却依旧于事无补. 不知是有意或无意,霍无羁手中的那盏孔明灯,将她的面容遮掩的严严实实,无论他往哪边挪动,始终都看不到她的面容。 林琅立于霍珩侧后方,秦未的注意力又一直在秦央身上,秦央和霍珩又专注看着桥上那对璧人。 故而,一时间谁也没有发现林琅的动作。 _ 秦央和匿在人群之中的杨清儿一样,看着霍无羁旁若无人和一个女子亲近,都情不自禁红了眼圈。 自从那日,她和秦未因为那位叫‘阿予’的女子在马车内发生龃龉的第二日,她心里就有些后悔了。 同时,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秦央刻意不愿再想起霍无羁和那位叫‘阿予’的女子。 她和秦未从小一起长大。在此之前,别说是冷战了,他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同她说过。 原本,她想立即就和秦未破冰的。 可每每话到嘴边,她就会想起那日秦未夸赞‘阿予’的那些话。 每每想起那些,她就感觉如鲠在喉。 再加上秦未每次在她面前出现,都刻意冷着一张脸,摆出一幅她令他失望的模样。 一来二去,她也就越发拉不下脸来,主动与他和好。 若非今日林琅和霍珩主动来府上邀请她和秦未一起出门看花灯,她和秦未怕是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上马车的时候,秦未先她一步上去,主动朝她伸手,拉了她一把。 如此,他们兄妹二人才算开启了破冰的第一步。 不知是因为秦未还在恼她,还是因为有霍珩同行,他有点不自在。 一路上,秦未依旧没主动同她说过一句话,依旧板着一张脸,神情肃穆。 像极了那个人,恨不得连头发丝都浸着一股寒意。 近朱者赤,他和那个人待的时间长了,连冷若冰霜的模样,都学了个十成十。 她又想起霍无羁了。 秦央意识到这一点后,小脸惨白。 明明她都已经决定要忘记他了,这些时日,她一直刻意压制着,不去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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