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一直到太和殿,也没能寻到温予的踪迹。 - 按照以往,大典过后,霍珩是不会直接来太和殿的。 他会先回寝宫,更换繁琐宫服,小憩片刻,待宫宴准备齐全后,姗姗来迟。 可今年却不一样。他直接差仪仗将他抬到了太和殿。 霍珩一早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殿内的一应物品是他差人一早就备好的,就连宴席的座位,他都花了一番心思。 往年,只能排在中后排的霍无羁破天荒的被安排在了前排,仅位于秦太傅及亲眷之后。 霍珩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将霍无羁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除了霍无羁,温予便只和秦家兄妹相熟。而他端坐于高位,纵霍无羁再如何将她藏匿,也逃不开他的眼睛。 霍珩捻着手上的玉扳指,看着不远处的那两张长案,眸光如晦。 宫中的一众妃嫔见皇上直接来了太和殿,她们也不好各自回宫中休息。平日里,皇上大多宿在毓贵妃殿中。别说争宠了,就连见面,也是极为难得的。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面圣,她们又如何能错过。故而,一众妃嫔争先恐后来了太和殿。 皇上今日穿着甚为华丽,头顶十二串玉旒冕冠,身着冕服,上衣呈玄,下裳为朱,内里明黄,腰配龙纹玉带,好不矜贵。 俗语有云,人靠衣裳马靠鞍。纵他五官平平,配上这等华贵服衫,竟也看出几分倜傥之意。 妃嫔们依次由宫人引入座次。 宫中一众妃嫔,皆是上好颜色。纵是已经去了势的宫宦,也忍不住好奇,偷偷瞄了好几眼。 可偏偏,无论那几朵娇花如何暗送秋波,端坐在高位的那位君王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们,反而垂首把玩手上的玉扳指。 - 不多时,皇亲贵胄们紧跟着入了殿。 她们往年也都参加这宫宴的,只那时,皇上永远是姗姗来迟的那一位。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言不发坐于高位。 原本言笑晏晏的一众官眷,眸光触到霍珩的一刹那,硬生生止了声,诚惶诚恐走上前去,朝那人拜了一拜。 尽管霍珩已经说了,不拘俗礼,亦可当他不存在。 可官眷们的脸上,依旧是没了笑意,生怕一个不小心,拂怒圣意,进而丢了这泼天的富贵。 偌大一个人,又如何能当做不存在。 故而,一时间,殿内殿外,不同风景。 殿内,寂凉阒静,人心惶惶。 殿外,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可一旦踏入太和殿的门槛,无论是谁,脸上的笑意都会僵持一瞬,随意扬起一抹冠冕堂皇的佯笑,款款行至太和殿中央,恭敬屈膝,冲那人行礼。 而霍珩,每每都是等人行完了礼,在客客气气同人说一句不必拘礼。 实际上,他才是最为享受的那个人。但凡有人行礼时不恭敬,当即,他的脸色便耷拉下来。 殿内的这些人,大半都是经历过岁月磨搓的,谁又看不出他的心思。 只是碍于皇家颜面,无人敢明说罢了。 是以,殿内气氛一时诡异至极。 直到文武百官三三两两入殿,气氛才稍稍缓和一些。 霍珩一直端坐在案前,聚精会神地盯着每一个踏入太和殿的人。 熟悉的,陌生的,却独独没有他想见的那一个。 直到秦执年和霍无羁先后入殿,他才收回散落在旁人身上的目光。 他尚且不敢在老师面前曝露什么,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但他看向霍无羁时,却压不住眸中的暴戾。 虽一闪而过,却还是堂下的师徒二人精准捕捉。 霍无羁之所以如此关注,是因为温予。 而秦执年自收到了祁放将军的信笺后,便一直忧心北疆的军情。 原本,他的注意力也不在霍珩身上的,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可他发现了那几只又蠢又笨的野耗子,便不得不提前防备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精准捕捉到那抹杀机。 也是这个时候,秦执年恍然意识到,他...竟是对霍无羁动了杀机。 若非...他真的知晓了霍无羁的身世? 不然又何至于此? 秦执年默默垂首,眼中却是一片凉薄。 同时,他心生忽然生出了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 他好像有点后悔了。 不,他应该是早就后悔了。 如果当年先帝力排众议准备立霍无羁为皇储的时候,他不是站在霍无羁的角度,而是以万民、以社稷为重,那朝堂会不会是另一种景象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 这一切的后果,亦有他的推波助澜。 如果不是他力劝先帝,那此时坐在高位的是,便是身边这位了。 秦执年余光下意识落在身侧这位敛然自若的人身上。 他不能让霍珩伤害到他。 如今他已然是霍家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来。 他答应过先帝,要护他周全的。 但秦执年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 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先帝,也为了他自己。 自寻回霍无羁后,他日日教导,已然把他当成了自己另一个儿子。 他断然不能接受霍无羁被人戕害至死。 故而,无论怎样,他一定要护下他。 秦执年重新抬起头,三人的视线汇聚在一处,心思各异。 两道从容不破的视线探来,霍珩又有些心虚,生怕对面那两人看穿他的心思。 尽管,他并不承认自己心虚。 但最终,依旧是他承受不住,佯笑一声,挪开了视线。 秦执年和霍无羁二人同时朝他行了礼,霍珩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传来三声悠远的钟声。 听到钟声的一瞬间,殿内的一干人等几乎同时向门口的方向望去。 包括霍珩。 是钟楼传来的。 已至午时。 再回过神时,堂下已无秦执年和霍无羁的身影。他们趁着众人不注意,已经由宫人引着坐到了位子上。 霍珩扫了一眼,脸上的和煦却是再也装不下去。 他都还没有让他们平身,他们怎么敢落座的! 老师也便罢了。 可霍无羁他怎么敢...藐视君威。 秦执年落座后,看着自己和霍无羁相邻的两张几案,心中诧异:难不成...是他想错了? 往年宫宴的座次,他们两人并没有紧邻着。 不对,不对。 事出反常,他必定是有所图谋。 秦执年压下心中的不快,顾不得和旁人寒暄,自顾斟了一杯酒,一边喝,一边观察霍珩的反应。 坐在何处,霍无羁是从来都不在意的。 先帝在时,他也经常随老师一道陪侍御前,惹得不少人艳羡。 只那时,他以为他凭借的是老师的光。 现在才想明白,那只是先帝与老师的托词罢了。 想到先帝,霍无羁的心就有些疼。 他越发后悔,当年没有好好陪他一陪了。 先帝去后,他便鲜少参加这类宴席。 纵是躲不过去的宫宴,也只在皇上面前露一露脸,便又兀自隐去,又何曾在意过位置。 依旧有络绎不绝的人往太和殿赶,霍珩亦是不敢过多的把注意力放在霍无羁身上。 他一直看着门口。 可一直到座无虚席,霍珩也没能看到那抹心心念念的倩影。 他不得不再次把目光投向霍无羁。 霍无羁端坐在一旁,偶尔有人走上前来搭话,他也会面色平和地应付过去。 霍珩见他神色如常,没有半丝急切,心中不免大躁。他恨不得冲到台下,揪住他的衣领,问他,究竟把人藏到了何处。 可一对上秦执年探究的目光,他又不得不抑制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 霍珩默默垂首,挥一挥手,身侧宫人会意,斟了杯清酒递了过去。 辛辣入喉的同时,他整个人清醒了很多。 霍珩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太和殿扫了一圈。 几乎每个案前,都坐上了人。 宫宴不是寻常家宴。 那些原本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命妇官眷,在自家翁婿进殿后,也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们依旧不敢和在宫外的寻常家宴一般肆意,但终究是有了交流。 一时间,偌大的太和殿竟也热闹非常。 三三两两的人走进来,霍珩却越来越失望。他甚至怀疑,霍无羁今日是不是根本没有将她带进宫来。 他正盯着门口出神,秦家兄妹忽然映入眼帘。 大抵是兄妹两人的默契,言笑晏晏之间,两人不约而同向后转身。 也是这时,人们才突然发现,原来这兄妹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位俊俏的公子。 临近太和殿时,温予也无意间听到有人私下议论她和秦央过于亲密这件事情。 如若不是因为恰时入耳的几句闲言碎语,她差点忘记,她此时在外人眼中,是男儿身。 温予深知,在这个时代,女子名节有多珍贵。她不想害得秦央成为世家贵女的众矢之的。尽管秦央一直在和她说没有关系,不用在意。 但温予还是第一时间就离她远了些,绕到了秦未身侧,及时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的同时,又在暗暗思索,要如何才能弥补。 秦未和秦央并排而行,温予则跟在后面。 一时间,三人相顾无言。 耳膜间,充斥着猛烈的心跳和窸窣的脚步声。 越是临近太和殿,温予的心脏就跳的越快,却并非是紧张。 更多的,是羞赧和期待。 同时,她又在心里暗暗责怪未来的那个自己,为何不干脆把哪次宫宴也一同写出来,白白让她耗费心神。 可转念一想,如果全部写明,倒也少了几分意趣。小北那么可爱,她耗费些心神也无妨。 或许,未来的那个自己,存的正是这么一个心思。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画作中小北娇憨可爱的面容。想起小北,温予脸上勾起一抹甜美的弧度。 ‘噗嗤’一声,她兀自笑出了声。 秦家兄妹同时回头,见她神色荡漾,不觉有些讶然。 “温姐姐,你好像很开心?”秦央低问。 温予不知作何解释,总不能说她在思念尚未出生的女儿,随便扯了个借口,试图搪塞过去。 “我...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等规格的宫宴,有一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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