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太少了可不够。” 这便不大好回答了,即便是对着江月,他也不大愿意交底。 人心,是最经不住考验的东西。 也只有熊峰那样的,鲁直忠心,且没有家人,荣辱性命都系于他一人身上的,暂且算得上可靠。就算背叛,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江月和熊峰不同……虽暂且想不到哪里不同,但总之就是不大一样。 他无言了半晌,抬眼去看江月。 却发现她满脸的狡黠笑意,眼神中满是促狭。 只是在逗他罢了。 江月摆手,说不开玩笑了,“真不用,我其实也不是只想着挣银钱,总之就还是有别的奔头。你有银钱也自己留着,将来……” 将来等你好了,从这儿离开了,还多的是要用银钱的地方。 要用那笔银钱,吃得好住得好,做自己想做的事,再不要那么轻易受伤,拖着百孔千疮的身子,像孤狼似的独来独往。 但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她却莫名有些说不下去。 江月也没有细想,只觉得大概是现在的日子虽然不算特别富足,但家里充满了人世间的烟火气,热闹而融洽,是她上辈子从未体验过的。 她不想同家里任何一个人分开。 “将来再说吧。”江月放下帐子,躺回被窝里,声音闷闷的,“我困了,先睡了。” ………… 江月的义诊摊子,一直摆到了元宵节前。 几乎把梨花巷一带的街坊四邻都给瞧了个遍。 她的灵田也终于成了,花了几两银子,买了一批药材种子种下。 在普通的田地里,药材很少能一年就能收获,一年预苗、一年栽种,二三年能有收成已经算快。 而若是人参那样的,时间则更长,五六年起步,十几年才能长出效果不错的。 她的芥子空间虽被这边世界的法则大大压制,但到底是修仙界的东西,种下去之后,并不需要特殊侍弄,只靠灵泉水温养,几个月便能有收获,虽然不能生死人、肉白骨,却绝对称的上药效绝佳。 而期间她也把铺子给开了,药膳不必她实时盯着,只需要提前加入灵泉水即可。 梨花巷一带的人已经在义诊的时候,知晓了江月的医术,不少人按着她的方子去抓了药,还真的药到病除。 为了感谢她,便也来照顾药膳坊的生意——左右一份药膳虽不便宜,但五十文的价格比起请大夫的诊金,那绝对不算什么。 药膳坊的生意不好,本就只是因为市口差,又没有客人积累,而不是东西不够好。 眼下江月通过义诊,换来了一副人情牌,生意便比年前又好了一些,口碑也更上了一层楼。 照着这个趋势发展,药膳坊的进项足够应对一家子的日常吃喝了。 而若是再遇到穆家、谢家那样的大主顾,江月挣的银钱,就可全部攒起来开医馆了。 正月十五,同样是时人很看重的节日。 小城里不止有盛大的灯会,还有年轻女子盛装走出家门,走桥渡危,摸门钉的习俗。 这日黄昏时分,宝画手脚利落地帮着收拾好了杯碟,就催着江月回屋换衣裳。 这丫头自从看焰火那次之后,就被房妈妈关在家里好些天,今日总算能正大光明出门了,自然是急不可耐。 江月换好衣服之后,和宝画手拉手出了家门。 联玉和熊峰已经在巷子口等着了。 熊峰现下已经不在江家住,另外在附近寻了一个小院子。 但他白日里几乎都会出现在联玉身边,说是过完这几日,便要动身离开了。 一行四人便结伴出门。 熊峰和宝画两个人脚程快,但还是耐着性子,走在江月和联玉后头。 这两人很是玩的来,刚出家门就已经在计划着今晚的行程。 “听说今晚城门口附近还放焰火呢!”宝画兴致勃勃道,“而且是最后一日了,后头想再瞧,就得等明年过年了。” 熊峰这些天并没有像她似的,被拘着不得出门,就道:“焰火瞧了好几日,都有些瞧腻了。还是去看花灯吧,不止能看到各色花灯,还能猜灯谜,听说还有奖励可拿。” 两人各有想法,最后就都眼巴巴地看向江月和联玉,让他们二人拿主意。 江月听到联玉迎着风轻咳了几声,他现下已经吐空了淤血,再咳嗽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她把出门前房妈妈塞过来的手炉塞到他手里,才开口道:“那先去看花灯?那里暖和些。至于焰火,晚些走桥的时候,也能看到。” 宝画也听到了联玉咳嗽,便也没再说要往风大的城门口跑。 花灯会选在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上。 整条街张灯结彩,挂满了大小、形制各不相同的花灯。 而花灯下头还坠着写了灯谜的纸条,看完猜中之后,可拿着纸条去附近的摊位上解谜,答对了,便能收获一根红布带,最后凭借红布带去兑换奖励——两根布条就能换一个提在手里的小花灯。另外还有一些更好的东西,则需要更多的布条。 当然若是答错了,不止要负责把字条原样放回,还得在小摊子上消费,或者直接支付五文钱。 毕竟这灯会就是城内的大小商家联合举办的,算是他们的盈利手段。猜灯谜其实也是盈利的一个环节。 江月他们是天色彻底暗了才出的家门,梨花巷也不在小城的中心,所以到了此处的时候,街上已经是人满为患。 而街口绝大部分花灯,则都已经被人摘走了灯谜字条,只剩下一些艰深难猜的灯谜。 宝画看什么都新鲜,即便是常见的兔儿灯、蘑菇灯之类的,都能让她啧啧称奇。 但是花灯卖的不便宜,最普通的也要十文钱一个。 宝画身边那是一文钱没有,也不要江月花银钱给她买。 后头她听旁人说花灯会最大的奖励,是一个异常精美的走马灯,便睁着一双大眼睛,满眼都是向往的神色,然后看向江月—— 在她的认知里,自家姑娘从小就识文断字,猜几个谜语,那不是信手拈来? 前头为了联玉的身子,江月已经没顺着她去城门口看焰火了,此时也不好再打压她的兴致,便找了个一个角落的花灯,仔细去看挂着的字条。 花灯里头都点了蜡烛,为了避免伤人,加上时下能识文断字的多是男子,都挂的比较高。 江月仰头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字条上写的字—— 一抔净土掩风流,打一中药名。 这还真是运道好,上来就遇到了对口的谜语。 “是沉香。”江月立刻给出了答案,然后在她准备踮起脚去够字条的时候,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已经越过她的头顶,帮她把字条揭了下来。 江月跟联玉道了谢,拿了字条去一旁的摊子上换来了一根红布条。 他们接着往前走,很快又遇到了下一个没有被猜走的灯谜。 这次的谜面是‘四边屯粮,打三国一人物’。 这便不是江月的强项了,原身也没怎么读过三国时期的经史子集,也对三国时期的争霸史不甚感兴趣。 但好在很快联玉已经伸手把字条揭下,开口道:“是周仓。” 于是第二根红布条也顺利到手。 他们很快遇到了第三个无人问津的花灯,灯谜的谜面是‘伤心细问儿夫病’。 宝画听江月读完谜面,干脆就跳了一下,直接把字条揭了下来。 “什么‘病’的,这个姑娘肯定会!”宝画笑呵呵地将字条递到江月眼前。 宝画也没说错,看字面上的几个字,应该还是跟江月的技能对口。 无奈她蹙着眉思索了半晌,还是没有头绪。 这时候已经有路人不耐烦地催促道:“猜出来没有啊?猜不出就把字条给我们,没得在这儿挡道,也免了你们交那五文钱。” 宝画不客气地叉着腰回道:“我们姑娘才猜了不到半刻钟,这街上多得是久猜不出的,怎么不见你去催别人?” 这自然是因为对方看这里猜谜的是江月这样的女子,打心里看轻了她。 缩在一旁的熊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了那人一眼。 那几个书生便立刻灰溜溜地走了。 “姑娘别理他们,你慢慢猜!” 江月便只能偏过脸看向联玉,对着他挤了挤眼睛。 花灯之下,细心装扮过的江月梳了个比平时略为繁复一些的妇人发髻,流光溢彩的灯火映照在粉面桃腮之上,赋予了她一种介乎在少女和妇人之间的风韵。 他不禁弯了弯唇,把到了嘴边的答案咽回肚子里,也跟她一道做冥思苦想状,为难道:“我好像也不知道,不然去付那五文钱吧。” “五文钱不是重点!”江月扫了一旁满眼希冀的宝画一眼,垫脚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主要是宝画太相信我了,我连医药相关的谜语都猜不出,没面子嘛。” 宝画可是笃定她能猜出来,才信心满满地去揭的字条。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联玉莫名觉得有些痒,接着为难道:“唔,那我再想想。” 江月连连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乌黑的瞳孔里只倒影出他一人的身影。 过了几息工夫,联玉才做出一副总算想出来的模样,正要说出答案。 却听一道男声在旁响起,“谜底是‘杯盘狼藉’,‘悲盘郎疾’的谐音。谜面上虽有‘病’字,却并不是医药相关。所以二姑……二娘子猜不出,也很正常。” “答对了!”摊贩并不认识他们,只当他们是一道的,立刻笑呵呵地接过联玉手上的字条,换成红布条。 江月下意识地转头,循声望去。 联玉则也在看见她扭头之后,淡了唇边的笑意,跟着她一道看过去。 出声的也不是生人,正是头插木簪、一身细布书生袍的宋玉书。 他手里已经拿了不少红布条,显然已经来了好一阵。 倒也不出奇,这种文绉绉的猜谜本就是读书人的强项,这条灯谜街上大多都是书生打扮的年轻后生。 双方也称不上有什么交情,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年头上宋玉书作为晚辈来给许氏拜年,连门都没有进,只是为了还十两欠银,足可见他真的兢兢业业在挣钱还债。 而且他方才的话也是在替自己解围。 “原来是这个意思。”江月对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宋玉书回以微笑,上前了两步,听到一声轻咳,眼神落到了联玉身上,便又站住了脚,脸上的笑也有些僵。 江月没再看他了,只拉过联玉的手腕,摸上他的脉,“怎么还在咳?不然咱们早些回去吧。” 联玉微微摇头,脸色有些发白却说无碍,“难得出来一趟,只是这儿有些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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