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伴随着虎三的哭喊,赵寂言的视线逐渐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静止。 在田花红直直倒地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也跟着钝痛。 “我杀了你!” 虎三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充血,仿佛毫无痛觉一般嘶吼着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老鬼的招式,老鬼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突然有这么强的爆发力,分神间竟被虎三一掌击到了旧伤处,吐出一大口血,金枫荷趁机将匕首深深刺入他的后胸。 “啊!” 虎三踏地跃起,将所有内力汇聚于右腿,狠狠踢向老鬼。 “你——” 他嘴刚动了动,话还没说完就被虎三掀翻在地,抽搐几下后便瞪着眼睛没气了。 田花红靠在赵寂言怀里已气息奄奄,面前的青年声音发颤让她再坚持一下,但她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被震碎,定是活不成了。 分明还未入冻,她却觉得身上有些冷,脑海中浮现出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她卖完面收拾好摊子在巷子深处初次见到三个孩子的画面。 一个瘦的不成样子的孩子哭着从草堆里爬出来抱着她的腿求她给点儿东西吃,墙角处还靠着两个稍大点儿的孩子,穿着单衣,腿上都是伤痕。 “呜呜呜,我饿...我饿...” 她提着灯靠近,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冷的天怎么睡在这里?” 那个瘦小的孩子见有生人问话,怯生生地往墙角处缩了缩。 “孩子别怕,我不是坏人。” 那男孩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聚集在她身后的面车上,小声嘟囔: “爹娘都死了,哥哥也快死了...我好饿...” 后来她才知道,这三个孩子是逃荒过来的,一路上靠偷东西填饱肚子,被人抓住后狠狠教训了一顿,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她于心不忍,抱起冻得瑟瑟发抖孩子: “别怕,大娘给你们东西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闷子。” 二十年前她的从未想过,本打算就此孑然一身的人,会因为此举多了三个孝顺的义子。 ... “娘,娘你撑住...”,虎三跪在地上哭着握住田花红的手,祈求地望向金枫荷,伸手抓住她的裙摆: “你,你会医术,你救救我娘...我求你了,你救救我娘好不好!” 金枫荷叹了口气,拨开虎三的手,对他轻轻摇了摇头,无声胜有声。 田花红伸出右手,轻轻抚上虎三的脸颊,为他拭去泪水: “咳咳..老大,别哭...娘怎么教你们的...男儿有泪不轻弹。” “娘这辈子能有你们这三个小子,已经很知足了。” 她紧握住虎三的手,双眼放空的望着夜空: “答应娘,照顾好黑鸦和闷子,尤其..尤其是闷子,他爱惹祸...你替娘多看着他些...你们三个人...都要走正道。” “呜呜呜——娘,你还没有看到我们娶媳妇!你还没有享清福!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一定会的!” “呵呵...” ,她柔和地笑着,声音越来越低: “娘看不到了...若来日你娶了媳妇,记得带她来娘坟前给娘看看,你们三个都成了家,娘在地下也就彻底放心了...” 虎三呜咽着摇摇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紧紧握住田花红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三声鸡鸣天下白,田花红的头轻轻垂下。 赵寂言望着天边的那一抹浅红,早已泪流满面。 39|第39章 田花红是五天后下葬的。 虎三将黑鸦的坟立在了娘的旁边,他们兄弟三人本是以天为被,以地为铺的孤儿,本以为这辈子就靠偷鸡摸狗活下去了。 是娘收留了他们,给他们吃穿,教他们谋生的本事。 而原本的一家四口,如今只剩下他和闷子两人。 他穿着丧服跪在坟前,整个人好像消瘦了一圈,眼下乌青发髻凌乱,原本的络腮胡因为好几天没有修理,已经长了许多,此刻看上去更加憔悴。 “虎三哥,节哀顺便,你几天都没吃东西了,花红婶要是看到你这副摸样,定是会心疼的。” 秋雁带来吃食来照顾兄弟二人,见到虎三此时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偷偷摸了把泪。 他犹豫后接过烧饼,却没有吃,只是静静看着手中的烧饼,苦笑着带着哭腔喃喃自语道: “我以后是不是再也吃不到娘烙的饼了。” 闷子醒来知道娘也去了后,直接发起了高热,烧了一天一夜才彻底清醒过来。 曾经最爱耍嘴皮子,整日嘻嘻哈哈的混小子竟一夜长大,在虎三养伤的时候,都是他在主理丧事。 赵寂言在花红婶坟前烧掉了那件棉衣,他还记得那是田花红给黑鸦做的新衣,他只穿过一次。 “多谢你花红婶儿,在山寨的日子我永远都会记得,你和黑鸦哥在下面也要照顾好自己。” 从来都不相信人有灵魂一说的他,此刻却觉得黑鸦在下面要是能穿上娘给做的新衣,应该也会开心的。 他轻轻拍拍闷子的肩膀,都说人是一夜间长大的,三人里年纪最小的闷子,再也没有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山寨里那些漫山遍野玩耍的五岁孩童,看见身穿白衣送丧的队伍,都停下来好奇张望,听闻“田大娘走了”,还以为是田大娘出了远门,吵着闹着要跟去,让田大娘快些回来,给他们做芝麻糖吃。 ... 大殿内。 江锦收到江霞传的信后便风尘仆仆赶了回来,事关重要,本决定让江霞先行启程回来告知熊侠凌,不料寨中居然发生了这般变故,还好江霞先他一步回到寨中,若熊侠凌真的中了奎毅的计,他们兄妹二人还有何颜面见故去的熊将军。 金乌自熊将军战死后,便再也没有出鞘过。 “少主可有大碍?” 见江霞出来迎他,他持剑轻巧跃下马,衣衫上还沾有晨间露气。 “尚无大碍,与奎毅一战虽未伤及筋骨,但也需调养一阵子...但是,我预料蛊毒也快发作了。” “那奎毅当真不是明鹿那边派来的,你信中所说的同党又如何了?可有全部擒获?” “一死一逃。”江霞面色凝重,开始细细给江锦讲述: “那一男一女自称是鸠阎道里的,我看所修功法也不像明鹿杀手,女的逃走了,应该不是大皇子的人,忤成修没那么傻,只派两个人来行刺。但我揣测鸠阎道吞并山寨之心不死,还会卷土重来,这些日子你我还得格外当心。” 江锦点点头,压低了声音: “那老将军的事可要告诉少主?” “再议吧。” 金枫荷在老鬼死后便乘乱溜走了,或许是尚有一丝良心,又或许是为自己日后留下一条退路,她还是把解药的配方告诉了赵寂言。 “大哥,寨中此番祸患都是我的疏忽,我受贼人蒙蔽,害死了不少寨中弟兄,请大哥责罚!” 熊侠凌并没有怪罪熊致,起身将他扶起: “此番责任并不在你,奎毅与我积怨已久,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鸠阎道也会牵涉其中...” 熊致一拳锤在石墙上: “可恶!让那个女人跑了,幸好霞姨回来了,否则我真的...” 他自责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奎毅是从何处得来的邪物?黑月弑灵枪靠吸收使用者的内力供养,不彻底杀死敌人绝不会停下,而这使用者也会因为内力全然耗尽而亡,简直是魔物!” 还好大哥用金乌剑制服了黑月弑灵枪,但这金乌剑如此厉害为何之前从未见大哥用过? “阿致,还有些事情,我从未告诉你。” ... 去往鸿阳路上。 鸿阳乃天黎国都,从芙阳县去往鸿阳还得经过漳州和儋州,赵寂言深刻体会到了生产力低下的社会通行是多么的不便利。 连江氏两个高手快马加鞭都跑了半个月之久,现在要他和熊致一起去,这一千多公里少说也得走个把月吧! “那你去京城把人找到就带回山寨?” 赵寂言骑着马和熊致并排走在官道上,三日前他已经跟熊侠凌辞行,在鹤鸣寨也躲了快两个月了,也该离开了。 没想到熊致也说要去京城,要和他一同离寨。 熊致说是要去京城请一个神医回来给熊侠凌解蛊毒,这几天是日夜不停赶路,五天行完的路硬是只花了三天,如今在有十几里路都进漳州了,也该找个地方歇一下了吧! 要说这和熊致同行,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多了个保镖,从今以后人身安全问题不用愁! 坏处嘛,就是这小子实在是太卷了! 一个月的路程恨不得十天就跑完,没日没夜的赶路,别说人受不了,马都要跑瘦几斤。 赵寂言捻起领口的衣服闻了闻,还行,这天天一身汗睡在荒郊野外,都三天没洗澡了,居然还没臭。 但是这头发是真不行了,都脏的打结了。 “不错。”熊致意气风发骑在马背上,回答的很自然。 “那人家要是不跟你走怎么办?你不会要把人家打晕了扛回来吧。” 熊致瞪了赵寂言一眼,无语到: “我是那种莽夫吗?” “那还真不好说,驾!” ,赵寂言用脚轻轻踢了马儿一脚,赶上熊致说到: “别怪哥没提醒你,像这种神医级别的人物,都有自己的脾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绝对不能使用武力,说不定得三顾茅庐呢,你这脾气可得克制下....哎你骑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喂——” “啰哩吧嗦的。” ... 五天前,鹤鸣寨。 江氏兄妹此行确实有重大发现。 “宫飞行是西南宫家第五代传人,传言他一直云游四方,甚至不在天黎境内,此番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请得动这尊大佛,竟在鸿阳现身了。” “宫家曾经也和明鹿有不少渊源...说不定他能解少主身上的蛊毒。”江锦将这段时期追查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跟熊侠凌汇报,一想到或许能有法子解开少主身上的蛊毒,他有些兴奋: “况且,宫家第四代圣手宫岐之与熊老将军也有些交情,或许看在熊老将军的面子上,也不会见死不救。” 熊侠凌穿着单衣坐在榻上,手臂上还缠着纱布,俊朗面容有些犹豫: “只是,外祖父或许不想见我。” 江霞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后说到: “其实,属下先行赶回来也是因为听说熊老将军病倒了...不过如今也没有大碍了,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熊侠凌闻言神色大变,匆匆欲起身却被江霞按下,眉宇间尽是担忧: “咳咳,外祖父的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病倒!” 江锦忽然开口道: “或许是跟那天黎皇帝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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