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师兄得到她的保证,这才满意地安分下来。 九尾狐眨眼之间便穿越百里之遥,薛沉景心火回归大半,已能驾驭上古大魔之力,正道的阻挡对于他来说,实在不堪一击。 尾尖缀火的白影就如一道呼啸而至的利箭,穿透望野之上重重结界,撞入塔中。 塔下妖魔感觉到自己曾经追随过的君主气息,越发狂暴起来,它们曾坚定不移地追随他,随着他南征北战,踏过万里河山。最后却遭到背叛,被他的心火力量封入塔下数千年,日夜镇压,不见天日。 这千年来,曾经的忠诚都化作滔天的怒火和怨恨,甚至压过了妖魔屈从强者的本能,让它们尖啸,嘶吼,想要朝曾经的君主复仇,想要将它们积累千年的怨恨泼向这片大地。 薛沉景的身影一入其中,就被塔下沸腾的妖魔黑气缠住,无数妖魔身影堆叠在塔下,伸长扭曲的肢体,抓住他的身躯,将他往深渊里拉拽。 九尾狐尾尖狐火烧毁了一些妖魔,亦不能使它们退怯。 薛沉景在被前赴后继的妖魔黑气拉拽下去之前,身形擦过塔尖,将虞意抛入白塔最顶一层,与她一同被送入塔内的还有薛氏夫妇的尸身。 “薛沉景!”虞意扑到窗前,想要去抓他。 九尾狐的身躯上几乎被黑气缠满,匍匐在塔身房檐上,爪子抓得瓦片哗啦啦地往下掉,九尾狐趴伏的脊背挺立起来,毛发从身上褪去,化作人身。 狐身彻底退去之前,他揪下一撮狐狸毛发,化作衣袍套到身上。 薛沉景随意地抓开勒在脖间的一道黑气,黑气散开之后,露出颈间刺目的血红勒痕。 虞意见了,立即召出青竹剑,朝缠绕在他身周的黑气劈去。 薛沉景却忽而抬手接住了她的剑刃,他喉中骨骼咯咯响动,将被拧断的喉骨复位,开口时嗓音仍有些嘶哑,说道:“别担心,说到底它们也是被我的心火镇压这么多年,现在承受它们的怨恨和怒火,也是应该。” 只是这么两句话间,他身上就被黑气中的妖魔利爪,抓出数道伤口。将狐毛化为的白色衣袍染出鲜红的血痕。 虞意收回青竹剑,指尖掐着剑火去撕扯他身上黑气,想要将他往塔内拉拽,恼道:“被抽出心火不是你所愿,将它们封在塔下也不是你所愿,没有什么应该!你快点给我进来!” “可是阿意,那我该怎么办?这个世间丑恶无比,却还是有那么零星几点可爱,就为了这么几点可爱之处,我不想毁了它,也不想让它们毁了它。” 他捉住虞意的手,在她指尖亲了下,“你收集了那么多风物舆图,我知道你想看这世间美景,我也希望你看见的是美景,而非满目疮痍的焦土。” 妖魔黑气翻滚不休,滔天的怨恨令塔身结霜,虞意身处塔内都能感觉到它们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若是放任他被拽下去,他只会尸骨无存。 或许他有自愈的能力,不会轻易死去,但是反复的摧残折磨,只会生不如死。 虞意抓着他的手不放,摇头道:“不行,不行。”她想要说出更有力道的反驳的话,可她心里也清楚,这世上还有许多无辜的人,一旦妖魔含怨出世,必起战火,被践踏的不止是河山。 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这个世界,她曾经要他怜惜无辜,不以喜恶行事,知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因为这是她曾受过的教育。 理智告诉她,应该放手让他去平息妖魔怒火,私心又让她将手指收得更紧,不忍心放他一个人去承担妖魔怒火。 薛沉景偏眸看向依偎在一起的两个老人,眼中有泪光闪动,“阿意,我的爹娘都没了,他们是唯一一世接受了我的父母,他们是念着我的,可我却害他们伤心难过,最后还害得他们没了性命。” “凡人讲究入土为安,他们生前被我牵累,死后,我亦想他们能葬入一处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安心走入轮回。” 虞意看着他眼中隐约映出的景,手下力道松懈。 薛沉景被黑气缠裹,从高塔坠下。 几乎只在一个瞬间,他那身白衣就被血色染透,继而沉入妖魔黑影,消失不见。 虞意望着下方狂欢的妖魔良久,怔怔转身回到塔内。这高塔最顶一层只有狭小一片空间,中心尖顶之处悬着一簇小小的火焰。 那火焰此时摇曳不休,却仍顽强地亮着。 虞意实在不想去想象现在塔下是什么景象,也不想去听妖魔泄愤的怒吼,她迫切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来转移注意力。 她将依偎在一起的二老放平,清理干净他们身上的血污,小心地整理好衣裳,梳理整齐头发,做完一切,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两件斗篷,轻轻覆盖在他们身上。 虞意唤出青竹剑,长剑悬于身前,伸手握住剑柄,眉心剑纹同时亮起。 她上一世握剑时,只希望自己能完成系统任务,早日回家。现在,她希望天道有序,各归其位,使妖魔有所归处,使修士德行能受天验证,使人间百姓不受牵连。 他希望她所见皆是美景,她亦希望他的父母能如他所愿,安息于不受践踏的风水宝地。 她握住剑柄,逐春剑诀自然而然浮于心间,直到此时,她才领悟,心剑的第九剑并非是单独一剑,它隐于剑中,自握剑之时起,藏于每一招每一式,挥出的每一剑。 怜世之心也并非需要多广博的胸襟和大爱,而在于执剑时不要遗忘人皆有之的那一份恻隐之心。 虞意握剑,站上高塔飞翘的屋檐,抬手往下劈出两剑,雷火二剑灵从她剑尖飞出,如劈山分海,将塔下交缠的妖魔黑气分开一道豁口。 黑气最深处,是一道血色的身影。 她纵身朝下跃去。 火焰和雷光撕扯开盘桓不散的妖魔,露出后方急坠而下的人。她就和海上那时一样,飞扬的裙摆镀着天上的霞光,朝着他坠落下来。 薛沉景亦如那时一样,张开手臂,想要接住她。 这一回,他的晚霞,落进了他怀里。 雷光和剑火短暂地驱散开他身周的妖魔,虞意乘着灵风而下,轻盈地落到他身上,扫了一眼他身上深可见骨的啃咬伤口,这么多的伤,就算他有再如何强悍的自愈能力,也恢复不过来。 虞意跪在他腰间,没敢坐实。 薛沉景张开手,想要抱住她,眼中含泪,哽咽难言,“阿意……” 他剩下的话语还未出口,只听虞意问道:“系统,现在好感度是多少?” 薛沉景震惊地睁大眼,睫上泪珠倏地滑落,混着脸上鲜血一起流入耳鬓。 系统忽然被点名,条件反射地回道:“回宿主,攻略对象当前好感度百分之……”它看着那在最后一刻跳入圆满的数字,激动道,“百分之百!” 它播报完,才反应过来方才询问自己的人是谁,吓得发出鸡叫,“啊啊啊主人,我听错了吗?刚才是你在问我好感度吧?我怎么好像听到是阿意在问我?” 只可惜,现在不论是薛沉景和虞意,都没空搭理它。 虞意笑起来,笑意从她的眼角和唇边化开,美丽不可方物,她双手握住剑柄,举起长剑,剑尖悬在他心口上方,说道:“阿湫,你真的好爱我。” 剑尖往下压来,破开衣襟,穿透他的心口。 虞意道:“我也想好好爱你。”
第110章 心火(4) 她说, 她也想好好爱他。 薛沉景心中欢喜,很想抬手抚摸她的脸,回应她, 告诉她,好啊,那你一定要好好爱我,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唯有你会爱我了。 可他的意识就像落进了水里,飞快地下沉,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薛沉景终于完整地想起了他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一世,想起了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他高坐在魔座上, 看着提剑朝他走来的人, 口气玩味而恶劣,问道:“是你,你来这里, 是想来当我的嫂嫂吗?” 那时候,他还不是很懂自己说出这句话时,隐含嫉妒的心情。 潜伏在离山剑派的那段时间里,他自以为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冷眼看着薛明渊为她痴迷,为她神魂颠倒,却又不敢越雷池半步,饱受着爱而不得的煎熬。 他喜欢看薛明渊受折磨, 所以时常故意夺过身躯去做一些暧昧之举,去触碰她, 嗅闻她。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折磨薛明渊。 他以为,夜里辗转反侧, 抓心挠肝地想要她,皆是受了薛明渊的影响。 他痛恨薛明渊能够影响自己,这一世,明明是他占据主导,他不能允许自己再被薛明渊的心情左右。 所以,从离山离开后,他重新将薛明渊封入心海神庙,完全控制了身躯。他刻意提醒自己不去关注她,不去想她,将她也视为薛明渊的一部分,如敝履一般舍去。 他找回了自己身体缺失的火,释放出望野里的妖魔,带着万千怨气深重的妖魔,扫荡整个修真界,发泄它们心中怨恨。他有太多的事想做,有太多的恨意想要宣泄,便也没有工夫再去回想曾经令他焦渴的人。 直到,裴惊潮拎着一把沾染了她气息的剑,出现在他面前。薛沉景积压在心里的焦渴都被那一把剑上的气息点燃。 他以为她死了,发狂地想要击杀裴惊潮,领着妖魔追在溃逃的正道修士后,一座座摧毁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山,让鲜血涂满仙门的每一寸土地。 当他快要彻底陷入杀戮的疯狂中时,虞意重新出现了,她拎着那把熟悉的剑,出现在他面前,一脸冷漠地说要杀了他。 薛沉景盯着她的脸,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反而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他兴奋得整个身体都在抖,魔灵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散出去,环绕在她身边,捕捉她的呼吸,她的体温,她的味道。 他太渴望她了,渴望到想要将她吞入腹中,与她合为一体,让她也成为与自己共生的一部分。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他们二人在魔宫殊死一搏,虞意比他想象中厉害,远比裴惊潮那个所谓的天命之人更加厉害,薛沉景被她的剑穿透心口时,还有些懵,但是剧烈的疼痛从周身蔓延而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哭诉,“好疼啊,真的太疼了。” 虞意半躺在他身下,大约是被他的眼泪惊吓住了。 尖锐的触手趁机划破开她心口的皮肤,末梢从伤口延伸进去,只差一点他的魔灵就能寄生进她的心脏。 只可惜,他没力气了。 他的血如落雨一般地浇在她身上,将她浑身染透,薛沉景看着这幅画面,又无来由地觉得开心,他的味道终于沾染上她,彻底覆盖她,标记她。 他哭到半途,又笑起来,高兴道:“真好啊,你被我的血染透的样子可真好看。” 虞意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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