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良兄若是不敢,那我可就要去了。” 薛沉景在那人红着脸鼓足勇气踏下桥头时,故意闪身撞开他的肩膀,越过他快步走到虞意身前,站定在她面前。 余光扫见那下桥的男人迟疑地停了脚步,便忍不住得意地弯起嘴角。 虞意正将这一整天的战利品都清捡出来重新整理收纳,当看到一些因为一时上头而买来的没什么用处的物品时,会轻轻蹙一下眉头,嘟囔一句浪费钱了。 不过很快,她眉眼中的喜色又会重新将这一点懊恼覆盖过去,转头对鹤师兄眨眨眼,说道:“不管了,反正买的时候很开心。” 丹顶鹤在她旁边摇头晃脑,嘴上叼着鱿鱼须子,显然也很开心。 薛沉景看着那蠢鸟大口大口地叨鱿鱼,觉得自己幻肢都在疼。 虞意心情好时,看到随时随地都能黏上来的薛沉景,也顺眼了许多。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她先拿了一串糖葫芦堵住他的嘴,说道:“拿着,跟鹤师兄去旁边吃,我现在要算一下账哦,别打扰我。” 薛沉景嘴里含着那一串糖葫芦,静止片刻,表情丰富地变换了几次,转头扫一眼垂头返回桥上怏怏离去的一群人,最终拿住糖葫芦坐到一边去吃了。 他咬下一颗糖葫芦,嚼碎外面糖衣,里面的山楂酸得他嘶一声,眼皮都在跳,恼怒地瞪向埋头算账的人。 可恶,他就说虞意拿着这串糖葫芦走了一路为什么就只吃一颗,原来这么难吃! 他就说她不可能对他这么好! 薛沉景抬起手,想一把甩着这酸倒牙的鬼东西,系统在他耳边说道:“主人!这可是女主第一次送给你的东西诶,你扔了她会伤心的。” 薛沉景动作一顿,捏住糖葫芦的指节收紧,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收回手。 他盯着糖葫芦片刻,重新送到嘴边。 虞意算完账,掂着干瘪的荷包抬眼时,就看到薛沉景抓着那一串糖葫芦发呆,表情苦大仇深,好似这一串糖葫芦和他有什么血海深仇。 不得不说,她倒也没有理解错他的表情。因为这个时候,薛沉景满脑子都在回想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想要把人找出来,等天黑了就去把这该死的奸商干掉。 他从未吃过这么酸的糖葫芦。 虞意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糖葫芦,上面每一颗葫芦的糖衣都被咬了,就只剩下里面的山楂。那山楂是真的酸,虞意光是回想起来,嘴里都直冒酸口水。 “你不想吃,扔掉就是了。”虞意说道。 薛沉景抬起头来,眼眸透亮,仿佛得了天大的恩赐,欣喜道:“我真的可以扔了?你不会伤心吗?” 虞意莫名其妙:“……不过就是一串难吃的糖葫芦,有什么好伤心的。” 她话音未落,薛沉景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手中白光闪过,将那串只剩下山楂的糖葫芦碾成了粉末,洒在河边的堤岸上,生害怕她反悔。 这种鬼东西,狗都不吃。 鄞州府城繁华热闹,新鲜玩意儿实在太多,物价也比柔南县那个偏僻地方贵得多。虞意和鹤师兄这一通大手大脚地消费下来,囊中顿时羞涩,现下遗留下来的银子勉强还够找个客栈住上一晚。 至于薛沉景,这家伙有的是钱。他很积极地跟在虞意身后,抢在她之前,付钱要了三间上房——没错,他还帮鹤师兄单独要了一间房。 虞意握着自己干瘪的荷包,想了想,接受了他献来的殷勤。毕竟她这个解锁剧情的工具人也不能白当。 大城市中的客栈上房自然远比柔南县要舒适无比,服务也极其周到。虞意一路奔波,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洒满花瓣的热水澡,用灵力烘干头发,坐到梳妆台前,掏出白天新买的香膏敷面。 桃花色的香膏十分漂亮,有着淡淡的玫瑰香味,用手心揉一揉便会化成细腻的精华。 虞意将自己脸上身上都抹匀称了,又蘸着梳头水将头发梳理顺滑,用一条发带绑住,浑身香香地钻进柔软的被窝里,没过一会儿,便坠入梦乡。 与她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却还亮着烛火光芒。 新的任务阶段开启,薛沉景愁眉不展地坐在桌边,思索着该如何才能尽快提升虞意对自己的好感度。 系统宽慰自己宿主道:“主人也不必如此忧虑,女主现在已经接纳你了,你们二人朝夕相处,总有机会日久生情的。如今攻略对象对你的好感度已经提升至百分十二,这就是一个很好的预兆啊!” 啪—— 薛沉景手背上青筋暴突,单手捏断了毛笔,笔杆的断口木刺尖锐,深深扎进了他手心里,“那是对薛明渊,不是对我。” 系统:“……”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不是吗? 但是这句话,系统却不敢说出口,要是说出来,它的宿主一定会暴走的。 薛沉景丢开手中断笔,拉近桌上油灯,对着烛火张开手心,埋首挑出刺进掌心肉里的木刺。 这木刺就像是虞意因为薛明渊而攀升的好感度,卡在他的肉里,虽然要不了他的命,却让他疼,让他浑身都难受。 他必须得一根一根将它们挑出来。 薛沉景睡不着,指尖蘸取茶水,在桌面画了一个巴掌大的法阵。将手心被木刺戳出来的血滴进法阵中,那法阵亮起一点微光,几只拳头大小的魔灵吐泡泡似的从里面冒出来。 魔灵外观酷似透明的小水母,围着他的手指嬉戏,薛沉景心不在焉地捏着它们玩。 可能是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隔壁的人,有一只魔灵便顺应着他的心念,从窗缝里挤出去,又从另一扇窗缝里挤进去。 魔灵飘入昏暗的房间里,在空气中就如在水中一样涌动,细长的须子柔软地飘逸在空中。 它挤开垂挂的床幔,飘入床榻内。 薛沉景被突如其来扑入嗅觉的甜腻香气熏得打了一连串的喷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一个小东西擅自跑出了他的掌心。 他立即想要将那只魔灵召回来,但通过魔灵看到虞意的睡颜时,他的动作又顿了一顿。 他在这里一脑门官司,辗转难眠,她倒是睡得香甜。 薛沉景指尖往下轻轻一点,虞意床帐内,那只魔灵便听话地降落下去,直接趴在了她额头上。温暖的体温透过魔灵传递入薛沉景感官,他舒服地眯了下眼。 又打了一个喷嚏。 她好香,真的好香啊。 许是额头冰凉的触感激着了她,虞意从鼻子里发出轻哼,含糊地吐出几句呓语,随后傻乎乎地笑了两声,又陷入沉眠。 她在做梦?笑得这样开心,做的什么梦?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 薛沉景心情躁动地搓搓指尖,魔灵便在她脸上缠滚了两圈。细长的肉须扬起来又放下,想要侵入她的意识里看看,因为他这样控制不住的欲念,心海里的誓碑亮起来,引得他神魂跟着震颤。 薛沉景闷哼一声,难受地抬手按住额角。 可恶。他烦躁地看一眼心海里的誓碑,这东西确确实实就像是一个狗圈一样套在他脖子上,不过他也清楚,若不是有这一个誓碑在,虞意绝不可能允许他留在身边。 她的心防厚得堪比这鄞州城的城墙,他该如何才能凿开一个洞啊。 薛沉景被誓碑撕扯得心海震荡,魔物都不安地躁动起来,他头昏脑涨,终于放弃了窥探她梦境的想法,又打了一个喷嚏,揉捏鼻子。 不知不觉间,那只魔灵已经滚进了她的颈窝里,又香又暖的触感传递过来,薛沉景指尖都发起热来,脑子越发昏沉。 他又想起了在云山小屋时,那个雨夜,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又香又温暖。 薛沉景抬手挥灭灯盏,动作弧度无意识大了一些,油灯被袖摆整个掀翻,从桌上摔下去。灯芯上的一点火苗还没烧起来,就被虚空中吐出的一条腕足踩灭。 他跌进床榻上,掀起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屋子里的魔灵一只只消失。另一间屋内,那只魔灵的体型随之膨胀,变得如同猫崽大小,团成一团紧紧依偎在她颈项边。 薛沉景这一觉睡得很舒适,前所未有的舒适,温暖得让他脸上都晕出一团胭脂色的红。 一夜安眠,第二日,虞意醒得很早,天光未亮,床帐内亦是昏昏一片,是以,她并未注意到陷在被褥中的一团小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肩膀,也记不清楚自己昨夜究竟做了什么怪梦,只模糊记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什么无限流生存游戏中,总有个怪物在勒她脖子。 那怪物跟薛沉景很像,阴魂不散地都追进了她的梦里。 虞意甩甩头,将那个怪物身影从脑海里抹去,没有继续赖床,利落地起身洗漱干净,出门跟掌柜打听鄞州城的修士市集。 她对这个经常能在坊间杂闻书本中看到的集市很感兴趣,就跟小时候等待第二天跟妈妈一起去赶大集时候的心情差不多,满怀期待,所以醒得很早。 天还没亮她就兴致勃勃地出了门,打算把自己用不上的几柄灵剑卖掉。 等薛沉景一觉睡到大天亮,又在床上赖了大半晌,终于磨磨蹭蹭起床洗漱完,去隔壁房间找她时,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就连被窝里面都已经冰凉了。 薛沉景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蜷缩成一团的魔灵,身上残留的慵懒睡意瞬间消散,一下被气得清醒了。 她竟然又丢下我跑了?!
第33章 谁是替身(7) 薛沉景坐在床沿边, 鼻息间都是虞意残留在被褥里的香气。 这一次虞意的不告而别,甚至比前几次她想法设法地想要从他身边逃离,更让他生气。愤怒使得他头脑发胀。 他不明白。 虞意明明已经答应他了啊, 她的好感度不是已经涨到百分之十二了么?虽然这里面有该死的薛明渊的功劳。但昨日,他们明明还算相处得融洽。 薛沉景回想了这一路以来,自己有没有做过让她生气的事, 最终只能想到那一串糖葫芦。但那分明是她同意让他扔了的。 他在虞意房间里茫然无措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另一间屋子里的鸟,他猛地站起来,阴沉着一张风雨欲来的脸冲出门,一脚踹开鹤师兄的房门。 当看到张开翅膀, 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睡得流口水的丹顶鹤时,他心中那股怒火才终于平复下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随之消散, 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鹤师兄还在,虞意没跑。 她就算想丢了他,也不会丢弃鹤师兄。 踢门的动静招来了客栈的小二, 都没能吵醒鹤师兄。薛沉景冷静下来,掏出两粒银子丢进小二手心里,一粒用来赔偿修门费,一粒叫他准备些吃的送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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