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其实他非常重视这件事,并且很紧张,只是尽量不表现出来,现在终于要马上见到亲人,这才近乡情怯。 季荞开玩笑说:“那不正好吗,反正你也不爱说话。” 秦争鸣:“……” 他预期得到的安慰是:这不怪你,这是时代原因,师母一定把孩子教育的很好,他们都会理解你。 不过季荞这么一开玩笑,他反而不紧张了。 五个人顺着人流往外走时,季荞眼尖,看到了他们几个,她之前就看过照片,很顺利认了出来,她指给秦争鸣看,问:“师父,那几个是师母他们吧。” 秦争鸣睁大眼睛朝前看,明明很激动,可仍旧很矜持地点头:“嗯。” “那你快朝他们招手。”季荞说。 她一边举着牌子,一边挥手,可是秦争鸣就跟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好在对方看到牌子,托着行李箱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八十年代的回国华侨可真是时髦,两位女士的衣服很洋气,两位男士一个穿西服,一个穿休闲装,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三岁左右的小姑娘。 反正秦争鸣跟他们在一块儿,土洋对比非常明显。 等他们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师母打量着秦争鸣,问:“老秦?” 秦争鸣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的亲人,面对问话,只机械地点了点头:“嗯。” 双方在互相打量,都异常平静。多年未见,根本就没什么一见如故,或者抱头痛哭、互诉衷肠。 师母转头对儿子儿媳说:“这是你们老爹。” 大儿子说:“我们对我爸有印象。” 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接下来反而没话了。 再说他们周围都是来接机的人,不方便说话,季荞说:“师母,这里人多,我们叫了出租车,先去宾馆吧。” 秦争鸣觉得多亏季荞在,要不更没啥好说的了。 师母又在打量季荞,语气如常问:“季荞?” 季荞点头:“嗯。” 师母挽她手臂,说:“好孩子,那咱们走吧。” 季荞说:“师母,我帮你拎行李。”接过师母手里的行李箱,看约翰手里吃力地拎着俩个行李箱,季荞又说:“大哥,我帮你拎一个。” 约翰推让几句,发觉季荞竟然是个大力士,于是任由季荞拎着两只行李箱,领着一行人往门口出租车停车点走。 师母想要拎行李箱,但看季荞拎着两个大行李箱脚下生风,于是作罢。 好在他们基本准时,要不得多付给出租车司机钱。 他们分乘两辆出租车离开机场,季荞跟约翰一家坐一辆车,秦争鸣跟他媳妇还有乔治坐一辆车。 路上,这一家子看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景物,约翰说:“没想到北城比我想象中现代化的多。” 季荞很自豪地说:“你们在国外一定认为国家还很落后吧,其实像北城这样的大城市已经很现代化了。” 为了避免冷场,她一路介绍路边出现的各种建筑,说了不少好吃的食物,酱肘子、鸭脖、煎饼之类的,大儿子说回美国前一定把这些美食都吃一遍。 到宾馆办理入住的时候,季荞把寄存在前台的一套玻璃杯顺便取了出来,上楼的时候,季荞说:“师父说师母讲究,不愿意用外面的杯子喝水,他就买了一套新的给你们用,这套杯子早就洗干净了。” 师母很感动,说:“我以前那是矫情,现在都不讲究了,难得你师父还记得。” 到楼上的时候,季荞明显感觉双方都没那么拘束,秦争鸣不知道该说点啥,忙着给家人倒水。 师母竟然还给季荞准备了礼物,是一套乐高玩具,看那包装盒就知道是一大套。 “这是送给你儿子的,季荞。”师母说。 季荞觉得太意外了,说:“师母,你们大老远奔波,没想到还给我带礼物。” 八十年代能收到乐高真是太惊喜了。 她觉得橙橙会很喜欢,客气几句便痛快地把礼物收下。 师母揽着季荞肩膀说:“我们在北城也没什么亲人朋友了,你就是我们亲近的人,季荞是好孩子,你师父这些年过得艰苦,要不是你给他房子住,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秦争鸣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过得太惨,赶紧解释说:“我并不是想一直住季荞的房子,我总要工作,只要开始上班,工作单位就会分房子。” 季荞顺着他的话说:“我师父是文物界的大师,你们可能不太了解他在文物界的地位,他现在是不工作,他要是想工作的话,各家文物单位会争着抢着要。” 师母对俩儿子进行教育,说:“你们俩不了解你爸,听到季荞说的了吧,你爸在国内是大师。” 约翰说:“我们知道。” 为了让秦争鸣在俩儿子面前树立权威,季荞嘴巴叭叭地把她从文教授那听来的关于秦大佬的传说说了一遍,秦争鸣的儿子儿媳跟孙女跟听故事一样让季荞多说点。 季荞看秦争鸣的嘴角难得快要裂到耳朵根。 师母又说:“现在郭林住的房子是我的,我马上就处理这事儿,把房子要回来给你住,这些年他霸占着房子,想想都生气。” 季荞觉得师母这果决干脆的作风真的很让人欣赏。 秦争鸣以后有人罩着了! 她说:“师母霸气,要是需要律师的话我可以帮忙找。” 估摸他们有很多话要聊,季荞便告辞说:“师母,有事儿打我家电话。” 师母想了想说:“明天律师能来吗,就去你房子那儿,咱们商量下往回要房子的事儿。不够我觉得可能也用不着律师,前些年我们有所忌惮,现在还能怕他们吗,我自己的房子还能拿不回来?” 季荞说:“师母,我明天会叫上律师一起过来。” 回到家,季荞就把这套星球大战主题的乐高积木收了起来,这是小颗粒积木,为防止橙橙往嘴里塞,等他大点才能给他玩儿。 等凌霁傍晚回来,难得有兴趣过问这一家的事儿,季荞说:“这么多年没见了,很生疏,不过应该能熟悉起来。” 律师当然是凌霁帮忙找的,是他的大学同学,现在很多律师都是有学问有文化的人兼职干的,这个同学是少有的有正式编制的专职律师。 季荞给他打了电话,对方有时间,他们约好第二天一起去处理这件事。
第49章 第二天, 季荞跟律师一起到她的院子那儿,看他们一家都在,师母脸比锅底还黑。 她说:“那对母子又是离婚, 又是举报我家有金条,还登报断绝关系,怎么有脸占着房子。想不到老秦老留着这报纸,越看越生气。” 季荞从她手中把泛黄的老报纸拿过来, 跟律师一起看, 从右下角找到一则断绝关系声明。 之前经常听说运动中登报断绝关系,季荞这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 是师母继弟的登报申明, 内容是他们家是工人家庭,他母亲跟资本家继父已经离婚,两家自此没有任何关系, 成分、财产等毫无瓜葛。 季荞八卦之心大起,让师母跟律师介绍情况。 随着师母的讲述, 她才大致了解事情经过。 当年师母的爷奶还在,但是已经人丁不旺,她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 母亲去世后, 父亲再婚,就是现在霸占房子的继母跟继弟。本来一家人的生活还算正常,可运动来临时他们家被定为资本家, 继母继弟马上各种操作,离婚、举报外加登报断绝关系以求自保, 他们一家人辗转去了国外, 可秦争鸣留在了国内。 他们去了国外的没受到什么影响,可是继母继弟的这一套操作让秦争鸣处境更难。 更不要脸的是, 他们的房子被收了上去,等到这些被收上去的房产归还时,继弟多方托关系,趁着秦争鸣还在农村下放,抢占先机把房子要了回来,他们一家一直住着。 再看到这份登报声明,师母都想立刻冲到继弟面前,给他几个大嘴巴。 可她毕竟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的一切都感觉很陌生,只能强制压下这份愤怒。 师母说:“我父亲前几年去世了,他留有遗嘱,房子给我,另外,这套房产的地契房契都在我这儿。” 律师给分析了一通,他说:“按照六十年代末的婚姻法,你继母跟你父亲虽然有过一段婚姻,但无权分这套房产,你有权要求他们马上搬走。” 师母是急脾气,说:“一想到他们霸占着房子我就生气,那走吧,现在就让他们搬走。” 于是秦争鸣锁了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坐公交车,直奔师母家老宅。 老宅所在区域全都是四合院,也是老城区,这一片过去住的都是有点身份地位的达官贵人,之前季荞找房,也来过这一片。 路上师母给介绍情况,继母家同样人丁不旺,只有老太太,继弟郭林两口子,还有他们二十来岁的儿子。 师母家老宅是一处二进四合院,保存完好,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在上班,只有老太太在家。 老太太一开门,看到师母,立刻惊得说不出话来,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等镇定下来,马上从震惊换了副热情洋溢的笑脸,说:“佩云,你在国外那么多年,可算是回来了,你弟弟要是知道你回来不知道得多高兴呢,快进来,中午吃啥,我去买菜,吃啥都给你们做。” 师母并不想跟对方寒暄套近乎,直奔主题地说:“王老太,我这一回国就听说房子你们住着呢,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房子,你们住了这么多年,我现在要住,你们该搬走了。” 这里一定要省略三千字,大致就是外国归来的试图讲道理的文雅女士跟蛮不讲理试图霸占房产的老太太跟他儿子的撕逼大战。 这段撕逼乌烟瘴气,让人血压飙升,就不做太多描述。 女士带来的人虽多,可是因为各种原因都说不上话,只有这三个曾经的继母继女继弟撕得厉害。 老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跟梁佩云的父亲结过婚,房子就是她的,还说当时是迫不得已离婚,轮不到小辈跟她抢房子。 律师跟王老太说按照六十年代末的婚姻法,她无权分房产,再说六十年代末就已经离婚,房子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可王老太仍旧胡搅蛮缠。 于是季荞提议去房管所,当时是房管所把房子给老太太母子,房管所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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