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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不看新闻啊？得多看看，我们天天听收音机呢！您要不信，我带您去溜一圈？” “不用了。”苏达双眼发直，且不说工资，他珍之重之的包怎么能是个老家品牌？ “再一段就要到紫荆花集团总部了。” “能先去机械厂吗？”苏达打断，这会他可没心思谈生意，复杂的心绪需要找到一个支点。 “哪个机械厂？”司机撇撇嘴，这客人可真麻烦，怎么就突然换地方了。 “老机械厂，就咱们市从前的那机械厂！”太可怕了，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太陌生了，他得找回他的安定感。 司机师傅的车开得飞快，眨眼就到了目的地。 苏达打开了车门并没有下车，疑惑地望去：“没走错？” 眼前的工厂除了门口的名字外没有一处叫他能认得出曾经的痕迹。 原先破旧涂了标语的土砖墙已然不见，新建的围墙平整高大，上头光滑洁净，维护得极好。 大门至少拓宽了三倍，从前门房大爷在的小传达室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穿着制服的保安，站在那身形挺拔。 往里头看，那厂房也已经焕然一新，后头的高楼耸立，记忆里那一下雨就会泥泞的路都重新做了平整。 “当然没错，你看牌子就知道没错了！好在你是这会来，月底省里要来重新授牌，到时候就叫要改名叫汽车厂了！” 司机师傅不复开始的热情，语气已然不大好，苏达也终于找到了可以勉强唤醒记忆的标志——右手侧的那颗大榕树看着挺眼熟！周围被围起来了，叫他一时没认出来，没找错地！ 苏达皱眉下车，差点忘了付钱，被喊了一声才匆匆从口袋里掏了钱。 苏达本想借用一下出租车的车镜，没用上，对方都不等着下一波客人便不太礼貌的扬长而去，他只得凭感觉大概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等整理好他小心翼翼地从公文包里掏出眼镜盒，拿出同样是特意置办的墨镜，戴好后整了整领带，这才向前去。 不出预料，被保安拦了。 “我找人，麻烦帮我喊一下王莉莉。” “哪个王莉莉？”保安倒还比司机师傅客气得多，“先生，我们厂工人大几千呢！您能联系得上吗？” 今天值得震惊的事情太多了，苏达感觉自己都锻炼出来了，他忙道：“今年三十多，奔四！挺高挑纤细，一米六……” 不应该啊，王莉莉当年在同龄人中可是挺出挑一人。 也是，大家年纪都渐渐有一些了。 保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正要问，对讲机就响了：“……应该是食堂的王姨！我转内线喊她，找她的是谁？” 苏达结巴了一会：“就说是老、老同学！从外地来找他。”不是找错人了吧？这关键词怎么都不该和王莉莉关联上啊！ 他和保安虚指了下大榕树，示意自己去那头等，这会太阳晒，没一会他就留了一身汗，衬衫本就容易汗湿，弄得一身狼狈可就不好。 苏达在大榕树下发呆，这会脑海里倒是有不少记忆被唤醒，厂里的人都爱在树下乘凉，他打小也是在这玩大的，只是那段记忆灰扑扑的，不甜反倒很苦涩。 “找人也不晓得看时间？正忙呢还喊人！我哪有什么老同学。”女声远远地传来，中气十足。 阳光正强，苏达皱眉看去，正对着光一时睁不开眼，只看到一个比记忆略宽一些的身影正快步走来。 走近了，总算是能看清楚人，苏达的目光自下而上。 先映入眼帘是尺码正合的黑色长裤，而后便是一件碎花的短袖衬衫，搭配着颜色不太鲜亮的桃红色袖套，在网上是一头羊毛卷的短发，风一吹便肆意飞舞。 熟悉的脸上添了岁月的痕迹，腰、脸上都能看出比当年圆润的痕迹。 长相变化得不大，可其他的东西就变得太多了。 手上明显的关节，眼神的不耐烦，变大的嗓门……那股曾经要苏达心驰神往的靓丽的风不见了。 “莉……” 苏达的话还没出口，王莉莉便原地跳了一下，冲过来就是一推搡：“我说什么老同学，好你个王八蛋，居然敢回来！你可把我害惨了！” 笼罩着烟雾的美丽幻想被猛地打碎，苏达先是心痛地看了眼衬衫——他特地熨烫过，下了火车才特地换上的衣服上现在竟有了个油手印！上头还有着看不出是什么的绿色、白色不明物。 心底控制不住地涌上嫌恶，苏达皱着眉往后闪：“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这里果然是个大染缸，珍珠也成了鱼目！ “我？”王莉莉气笑，“这话好笑了！” “是我走以后有人难为你了？我家里人？还是顾汐？” 王莉莉：“为难我是该的！而且也没为难！你疯了？” 她当年有够自私的，还遇到个更自私的！ 顾汐找她要钱的时候，她要死要活的，委屈得很，犯轴了好长时间，甚至是受到了惩罚后，她才想明白自己干的事情有多龌龊。 抱着赎罪的心，她勤勤恳恳干了好些年，这才找了现在的丈夫，调到了厂里的食堂，厂里的食堂是自己办的，没什么油水，但总归多少能便宜地吃点饭，是个不错的岗位，她当时还想着顾汐要是不让她干她也认，可没想她什么话都没说，照常到食堂吃饭。 自那以后，王莉莉就像老黄牛般勤勤恳恳地干，干到生产才请假的她，孩子才一个月不到，她就把孩子往厂里办的托儿所一送，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为接下来的赶工备战。 “你怎么不照照镜子，你像是什么样？”话赶着话，王莉莉这才反应迟钝地打量起苏达：“嚯，猪八戒穿新衣了？装呢！” 苏达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憋着气道：“我知道你有情绪，你要拿我撒气……”他努力心平气和。 “撒气什么？”王莉莉嗤之以鼻，“我只说实话，你看你穿的叫什么四不像！头发抹了头油吧？用得又不舍得，小气吧啦的，一看就不常用，都不懂弄型！那包几年前的？谁拿个包和供着似的？再看你那西裤，不合身改过吧！都不只改了裤脚，还放大了，衬衫就更好笑了，撑得得开三个扣……搁我这充大款？怎么不去打听打听。” 工厂单工人就多少，还有工人家属、外来进修人员……她这双眼每天都得过几千人，什么逃得过她的眼？她感觉自己都能做侦探了。 苏达：……
第96章 长嫂偷家进行时（三十二） ◎长嫂偷家进行时（三十二）◎ 苏达哑口无言, 当下发生的一切荒唐得有点过头了！ 他在港城时的每一分辛苦都靠美好的梦境支撑，在梦境里，王莉莉应当和从前一般, 只是格外憔悴, 而他则是救星般的存在。 王莉莉比他幻想的狼狈多了, 市侩、粗俗……可越是如此, 不应该越希望他能救她于水火吗？ 是在装腔作势吧？一定是在逞强！ 王莉莉不耐烦地抬眼，刚刚那会的沉默等于回答, 她讥笑道：“怎么？来借钱的？” “当然不是！你误会了。”苏达整了整领带, “你不了解情况，我不怪你, 离开之后, 我就到了港城, 这些年来辛苦打拼，也算是小有积蓄，现在也就是在个港城百货当经理……” 苏达越说越从容, 含笑道：“你应该不太了解吧？估计现在也就在大城市有。有机会, 如果你愿意,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这回回来, 我也是受了公司的安排, 出差来和紫荆花谈一笔合作的……本应该以工作为重，但是, 我还是先来了。” 他当然是有那么稍微地包装美化了下自己, 只是一点而已。空头支票, 那么多年前他就开过, 现在多开两张又何妨？ 苏达不觉得自己在欺骗, 他可听说过不少衣锦还乡的传说。他所认识的好几个偷渡客，都是混到了身份后回家乡，现在家乡、港城两个家兼顾着，日子过得很滋润。 王莉莉越听越烦躁，白眼翻上了天：“百货谁没见过？你倒是去市区转转，开了好几年了，还是外国人来投资的呢！” 她早就想驳斥了，只是挺好奇这人能吹出点什么才忍着。没想到还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这话谁能信？他不如说在路上捡到钱了都可信一些。 自从醒悟后，她一直把交过这么个对象当做一生的耻辱、阴影。苏达让她成为了迫害人的混蛋——当然，那会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苏达拍拍屁股走了倒挺自在，可落下一个她受尽道德、现实的惩罚。后头找对象时，王莉莉引以为戒，特别坚定地寻找了和苏达完全不同的人。 而今天，她愕然发现，那会让她辗转反侧的羞愧程度竟然还挺低，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厚脸皮的自大狂，真的只想挖洞钻进去，当年的自己怎么会找这么个人？这要是让人知道，她感觉都生存不下去了。 尴尬了片刻，王莉莉猛地抬头，刚刚只顾着丢脸，竟没注意到话里的关键：“紫荆花？” 苏达轻笑：“是，我们老板也是个爱国企业家，想着支持一下国内企业，我也就替他来了。” 王莉莉盯着他，喷笑出声：“支持一下国内企业……这话说得挺有意思啊！” 苏达不明白王莉莉在阴阳怪气什么，只是点头，保持自己的风度：“老板是这么说的，等看完你，我会去洽谈具体合作事宜的。” 王莉莉：“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别做梦了！紫荆花现在的订单早就爆满到加塞不了，偶尔接单，也都是分给联盟下的工厂，那还得是合作过，关系不错的商家给出的大单。更别说那傻老板竟然选了你来谈。” 这不好的消息要苏达下意识皱眉，更多的是不解：“什么叫竟然选了我？” “你猜啊。”王莉莉乐了，什么是风水轮流转？不就是眼前的这一幕吗？ “我可以给你一点温馨的提示，你可以去书店逛一圈，多读书看报，再不行回酒店嘛，看看电视。”王莉莉看了眼时间，她得进去工作了，曾经好吃懒做的她，现在比谁都更珍惜工作机会。 她转身要走，又忽然停住，冲着苏达狠狠地呸了一声：“差点忘了骂你！你这个败类，早晚没有好下场！” 王莉莉扬长而去，苏达呆看着，捏紧了拳头。 王莉莉早晚会后悔。 苏达恨得牙牙痒，眼看王莉莉的身影已看不到，他便捏着拳头决定回酒店去，机械厂附近挺热闹，有不少的饭馆，苏达思前想后没去，他可不想被老机械厂的人认出来，等等被缠上就不好。 可不曾想这路上竟然没车，他左顾右盼，只得骂骂咧咧地到公交站台等车，太阳毒辣，他汗流浃背心情烦躁，更可恨的是，在他等不着车的当下，机械厂里竟还开出了辆黑色小轿车来。 车的牌子苏达不认识，但看造型就知道不是廉价老气的款式，很新，保养得很好……苏达默默地说服着自己，像这样不知名的品牌，就是买得起，他也不会选择，是这天气太热，热得他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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