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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奉城，离京已有百余里，这边的追兵没有那么多了，街上也没有官兵拿着画像四处搜人了。 展颜在客栈里撕下了易容，易容时间太长，她的皮肤有点受不住，珠姬拿来了护肤的霜膏给她涂了才好些。 南藤驾马车送他们进城，下了马车，游千澈拢了拢她的斗篷，宽大的帽檐将她的小脸拢得严严实实，牵着她的手进了城。 今天没有下雪，城里恰逢是赶集日，展颜仿佛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情景了。 比京城的街市不同，奉城的百姓大多更偏向西域的衣着打扮，尽管展颜和游千澈都已经尽力低调，却也还是比大多数人的衣服更突出。 游千澈在边塞见的集市小贩卖的大都是自家种的粮食，或是捕猎到的兽肉，甚少有卖饰品小玩意的商贩，但奉城这里倒是有不少卖小饰品的摊贩。 展颜也不由得好奇，在京城她也两次出门，却并未到街市上多逛，但奉城的集市有不少西域来的玩意。 “为什么这里这么多西域玩意？”展颜提出自己的疑问。 “奉城往西便是西州的范围，西州向来与西域小国往来贸易，久而久之，两地之间也互相通婚，风俗渐渐融合，故而许多小玩意西州也有卖，奉城是西州与中原之间的唯一一个大城了，自然会有这些东西。”游千澈耐心地解释。 展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停在一个摊档前，向小贩打听：“大叔，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平时都这般热闹的？” “小娘子，你们是外地人吧？”大叔一边收拾着货架上的货物，热情地笑道，“后天就是冬至了，今天又是赶集日，这不大家都上街采买么！” “咱也是趁着这几天多赚点钱，过个好年！” “郎君，有没有看中的？买个首饰送你家娘子呗！” 游千澈扫了一眼他的摊子，上面挂着许多姑娘家的首饰。 大叔见他意动，不禁更殷勤了些：“这些都是我家婆娘编的，你看，虽比不上宝钗阁的首饰，却也很精致，关键是便宜！” “你喜欢吗？”游千澈问展颜。 大叔的热情让展颜感到十分亲切，她在货架上挑了一遍，挑中了一只木簪：“就这个吧。” 游千澈付了钱，大叔眉开眼笑。 “我给你戴上吧。”游千澈拿着木簪轻轻地插在她的发髻间。 “好看吗？”展颜不确定地问。 游千澈牵着她的手：“好看。” “没骗我？”展颜抬手扶了扶发簪。 “我怎么敢骗娘子？”游千澈牵着她离开小摊档，走在人群之中，“咱们再往西走几天就折回北线了，届时……可能就没现在这般轻松了。” 展颜笑容慢慢地收起，变得严肃，听得出游千澈的担忧，她坚定地回握了他的手：“我不害怕的。” “嗯……”游千澈何尝看不出她的紧张，刚得知雪芝死讯时，她哭了几天，渐渐就变得沉默了。 这些日子她不再像从前那么爱哭了，就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她越是这般，他越是心疼和自责。 城里也有酒楼，游千澈带着展颜往大门一迈，小二就殷勤地上来了：“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小二，来两份你们的招牌菜。”游千澈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展颜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有种恍如隔世 的错觉。 游千澈给她倒了热茶，展颜小抿一口，把杯子捧在手心：“阿澈，我……”她忽然顿住，下腹隐隐有熟悉的疼痛感。 这半个月来奔波不停，饿一顿饱一顿，月事又回到了从前那样不规律了，她倒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展颜？怎么了？”游千澈见她脸色突然变了。 展颜不适地捂着肚子：“阿澈，我们不吃了，带回去再吃吧。” “你怎么了？”游千澈起座，到她身边扶着她。 展颜一时红了脸，悄悄附在他耳边说了实话。 游千澈一愣，忙脱下外袍给她披着：“那我们赶紧回去。”
第48章 手帕 珠姬熬了红枣姜茶端过来， 展颜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好辣……” “主子说，这是对身子好的，加了姜能暖和身子。”珠姬一板一眼地把游千澈教她的都说了出来， “你要是不喝，主子要怪我了。” “可是……”展颜瘪了瘪嘴，她不想让珠姬挨骂，只好端着碗委屈巴巴地一饮而尽，放下碗的时候，才慢慢怀念道，“以前雪芝姑姑煮这个给我喝，都是加了糖的。” 珠姬愣了一下：“对不起，属下不知这个要加糖！明天定给你加上糖。” 展颜好奇地问：“珠姬， 你月事的时候不用喝这个吗？” 珠姬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要喝这个？” 展颜：…… “为什么？你平时月事的时候，不会喝这些吗？”展颜不解。 珠姬托腮看着她，噗嗤笑道：“因为，也不是所有姑娘家都像小娘子这般的。” “我从小身体就很强壮， 月事来了一样能跑能跳执行任务，哪里用得着喝什么药！” 展颜目瞪口呆，既难以想象， 又十分羡慕：“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啊，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习武？”珠姬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个比较有说服力的答案。 “因为习武……的缘故吗？”展颜有点惊讶， 仔细想想，又觉得十分合理， 她忽然问， “那如果我也习武， 是不是身体也能好起来？” 珠姬想了想：“我从小就是孤儿， 是侯爷把我捡回来培养成暗卫的，习武很辛苦，可能……确实能强身健体吧。可是……小娘子哪里用得着习武？平时不是有我们保护你嘛！”她大咧咧地笑道。 若说以前，展颜是会天真地把这些话信以为真的。 但这段日子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不认同这个说法了，与其说从前她在庆康帝的保护下锦衣玉食，还不如说是在庆康帝的监视下苟活。 离开了那个牢笼，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会。 在逃亡的路上，她见过了平民百姓的万般疾苦，也看到了他们在逆境中向阳而生的勇气，还听闻了许多贪官污吏的残酷剥削。 山高皇帝远，远离京城之后，下面的官员只顾搜刮民脂民膏，不管百姓死活。 在康帝统治下的大庆，早已不是先帝在世时那个盛世了。 展颜心疼她的国家，心疼她的子民，可她什么忙也帮不上，甚至在逃亡的路上，连游千澈都不需要她帮忙，他什么都安排得妥当，不用她操心半分，她不拖后腿已经是最大的帮忙。 “我不想成为累赘，我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她这样想，便也这样跟珠姬说了。 珠姬打量着她，直言道：“可是……主子并没有把你当成累赘啊，反而视若珍宝，小娘子你美丽乖巧，主子怎么可能把你当成累赘呢？” 展颜苦笑一下，这不是游千澈怎么想的问题，而是事实摆在眼前，她就是一无是处。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了门，游千澈的声音随之传来，他调侃道：“娘子好点了没？为夫可以进去吗？” 珠姬捂嘴窃笑：“好了，属下出去了。” 展颜点头。 游千澈推门进来，快步走到展颜床边坐下，紧紧握住她的手：“怎么样？还疼吗？” “已经好很多了。”展颜轻声回答，“休息一晚上，明天应该就快好了。” 游千澈盯着她看了半晌，尽管这段时日她比以前沉默了许多，但一如既往的好懂，他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了。 “无妨，我们就在定阳镇歇几天，过了冬至再走。”游千澈哄道，“正好我已经让南星去抓药了，黄连给你开的药这几天也要坚持吃。” 展颜蹙眉：“可你不是说形势紧迫，要早日跟侯爷会合吗？” “现在北戎屡屡进犯，侯爷被皇帝定罪之后，也失去了北境大军的控制权，北境大军群龙无首，到时候北戎打过来，大庆岌岌可危啊！” 以前她什么也不懂，现在跟在游千澈身边，耳濡目染也懂得了一些，在她看来，是因为她拖住了游千澈的脚步，不然，他们完全可以策马飞奔，日行千里。 游千澈揉了揉她的发顶：“别逞强，况且我们连日赶路，现在北境局势还算稳定，停下歇几天也是可以的。” “真的吗？”展颜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哄她，“你没骗我？” “没有。”游千澈半真半假地笑着哄道，北戎人暂时还不知永定侯被判叛国罪，双方还在僵持，就看吴学有没有脑子能拖延时间了。 “阿澈，”展颜认真地望着他，用恳求的语气，“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游千澈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咱们之间用得着说求不求的么？” “你能教我习武吗？”展颜严肃地问。 游千澈一愣：“你怎么突然想……习武？” “你别管，你就说行不行？能教我吗？”展颜诚恳地问。 “习武大多是从小打基础，你……”游千澈略有迟疑，却也不想扫她的兴，一时间，竟在考虑如何婉拒。 “阿澈……”展颜见他犹豫，忽然迎上去搂住他，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好不好？” 游千澈像个拿到了糖的小孩，迅速改口：“想学也可以，但要等身子好了以后。” “嗯！”展颜乖顺地点头。 游千澈松了一口气，教就教呗，随便教点花拳绣腿哄娘子，还是能做到的，她开心就好。 “说说看，怎么忽然想到要习武？”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如果可以，我希望至少我能保护自己。”展颜肃着脸。 她想到了前世种种，若她能够变得更强大一点，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了？ 游千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搂着她的腰，掌心只能握到柔软的厚棉衣：“你不是我的累赘，颜颜，可能这段日子让你吃苦了，但我希望你不要太悲观。” “这段时间你都清减了……” “我没有……”展颜狡辩，“是衣服太厚了。” “可是，这段日子……你很不开心，我是能看得出来的，”游千澈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我知道，皇帝要杀你，雪芝的死，对你打击都很大……” “阿澈……”展颜紧紧地倚在他怀里，“不要说了。” 皇帝没想要杀她，但他想做的事，比杀她还要痛苦，还要难堪。 这些事，她又怎么敢告诉游千澈？ “不，我要说，你既然决定要勇敢面对未来，那你不要整天苦着一张脸了，好么？我想看到你笑，看到你向从前那样，哪怕胆小了点，却也是无忧无虑的。”游千澈搂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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