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厉叔出来,程文华有些不好意思,“都怪我,没和我爸说清楚你们不买。” “没事,看房子哪有一次就看成的?”夏芍的确有些失望,但笑容里一点不见阴霾,“就是让你白跟着我们跑一趟了,还把大丫二丫都扔在家里。” 她说话向来熨帖,程文华更加不好意思,“我回去再帮你们问问,这回一定弄清楚了。” 两边在路口分手,回到家进了院,夏芍却坐在车上没动。 “还在想房子的事?”见她长睫微垂,人似乎有些出神,陈寄北低眸问。 “啊?不是。”夏芍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摇头。 见男人望着自己,眉心微拧,她又把男人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肚子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陈寄北还以为她是不舒服,正要问,贴着她小腹的手突然一僵。 他抬起头,眼里有着不可置信,看看夏芍,又低眸看看手下微隆的弧度,再看看夏芍。 夏芍朝他点头,似乎是有感应,有什么轻轻地小小地又顶了他一下。 像是触电般,他飞快将手收了回去,沉默半晌,又更轻柔更小心地贴了上来。 只是这回等了好久,掌下都没再有反应,他吁出一口气,又不免有些失望。 自从这天出现胎动以后,陈寄北时不时都要摸一下。不摸到孩子的回应,他连觉都睡不好,有一天夏芍都快睡着了,他还在纳闷,“怎么没动?他今天不开心吗?” 夏芍迷迷糊糊,“他今天可能是累了。” 大半个月下来,她也算摸出了一点规律。她忙工作的时候,这孩子是绝对不会动的,乖乖在她肚子里躺平;但她要是看个连环画,吃个甜食,这孩子就会格外兴奋。 今天下午她在单位吃了块月饼,甜的,胎动很明显地变频繁了。 她总觉得这小崽子在抗议,要求出来也吃一口。就这一点,绝对是陈寄北的崽没跑了。 结果吃东西的时候太活跃,晚上回家就消极怠工了,都没跟他爹打个招呼。 等到月饼打完,夏芍这肚子已经能看出明显的轮廓了。 尤其她身材纤细,人没长太多肉,就显得她家的崽特别突出。郭姐看一次就要说一次,“你跟小张都是狠人,怀着孕照常打月饼。你这更狠,我都没见你有反应就这么大了。” “没反应不是好事吗?”夏芍弯弯眼,收拾东西回家休息。 今年中秋跟十月一挨着,在十月二号。连着两天不用上班,她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夏母心疼她,这回也没再说她睡懒觉,她直接睡到了十点多才起。 人还没清醒,先听到了外面何婶儿说话的声音,“怀孕了是这样。我家云英多老实啊,从小就懂事,前两天竟然跟我说她想吃冻梨,馋得都哭了,这我上哪给她整去?” “冻梨?”关里来的夏母显然不知道这种东西。 “就是梨在外面冻成石头蛋儿。”何婶儿说,“冬天放外面就行,拿回来一缓,嘎嘎好吃。” 夏芍起床出去,夏母还在一边刮土豆皮一边问:“那我是不是也该弄点,给小芍准备着?” “那玩意儿得再等两个月,现在还没有。”何婶儿说着,一见夏芍出来,立即拎过手边一个竹筐,“小夏睡醒了?这是二立他二姨家养的鹅蛋,孕妇吃着最好。” “您怎么又送东西?”去年中秋就送了两只野鸡,夏芍都不好意思了。 何婶儿一听眼睛就笑弯起来,“你还不知道吧?二立要拜师了。” “二立要拜师了?”夏芍意外。 打月饼期间太忙,她只听说何二立三个月试用期满,成功留在了木匠房,还不知道拜师的事。 “是要拜师了,过完节就拜。”何婶儿笑得合不拢嘴,“这还多亏了你们家寄北,也不知道他跟二立说啥了,这小子竟然学得挺来劲儿。以前晚上吃完饭没事干,到处摇晃,现在没事儿就拿个刨子在那自己练。这一回送去两个学徒,就他被留下了。” 夏芍觉得也不全是陈寄北的功劳,何二立能下这种苦功,说不定还跟那小姑娘有关系。 何婶儿却显然很高兴,一说起儿子就停不下来,“我还特地问了问他,说是简单的桶都能修了,做那什么木叶还差点。和你们家寄北肯定没法比,可比那曹德柱快多了。” 说着眼眶还一红,“看到他这样,我和他爸就算闭上眼,都能安心了。” 夏母这种软性子哪受得了这个,立时有些慌。夏芍也赶紧劝道:“看您这话说的,您不得看他娶媳妇儿啊?不得给他看孙子啊?等孙子长大了,还得抱重孙子呢。” “这么抱下去,不成老妖怪了?”何婶儿“噗”一下乐了。 她眼神特别真诚,“你家有没有筐,婶儿把鹅蛋给你放下。你让婶儿尽尽心,婶儿也好安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不好再推辞了,夏母洗把手,起身去找了个筐。 何婶儿带来的鹅蛋不少,等人走了,夏母数了数,“正好你上班总嚷嚷饿,带这个比带鸡蛋顶饱。”又不由感叹,“一送送这么多,小陈朋友这个妈可真实在。” “这边的人都不难相处吧?”夏芍笑着问她。 来东北已经三个月了,夏母也有些适应了这边的生活,“挺好,小孙和她妈都挺好。” 想了想,又道:“小陈这孩子也挺好,看着怪冷的,特别会体贴人。上回我去买了一次粮,回来累得胳膊疼,他再没让我去买过,到月就自己骑着车去了。” 第一次见面还局促得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现在再提起陈寄北,眼里已经有了笑意。 不多会儿陈寄北回来,车上粮食、肉、菜都有,还绑了一只公鸡。 夏芍和他说了说何婶儿过来的事,陈寄北蹙眉,“等过两天旱烟下来,送点给何叔吧。” 夏芍也不好意思总拿何家人东西,点头。 一家人一起包了饺子,鸡则拴在院子里,留着第二天中秋吃。 没想到吃完饭刚闲下来,正看夏母给孩子做的小包被,孙清过来了,手里还拿了个本子,“上个月我接了三十七单,挣了快有二十块钱,我过来跟你算算。” “这么快就有三十多单了?”夏芍为她高兴。 孙清也高兴,翻了翻本子,“还不都是你给我出的主意,介绍人来给优惠?那小胖子他妈果然又在我这做了一件,还有别人。有些人家条件好,一做就是两件。” 她拿着本子给夏芍叨咕了一遍,“还有两个后天过来拿,到时候给钱,我也一块儿给你算了。” “真决定给我分成了?”夏芍问她。 “不给你分成,我过来跟你说这些干嘛?”孙清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毛票,“说好了一件给你五分,三十七件就是一块八毛五……”数出几张递给夏芍。 一块八毛五,还不够陈寄北给酒厂做桶这几个月一天的工资。 但这对于孙清来说,却是一个好的开始,一份事业的起步。 这才不过五个月,她就能接到三十七单了,足见手艺确实好,优惠营销也奏效了。而从63年到72年这十年,是我国人口大爆发的十年,这生意绝对有前景。 夏芍爽快地把钱收了,孙清眼见着松了口气,人也更高兴了。 “因为做这个小背心,还有人顺便把其他衣服也在我这做了,我就不跟你算了啊。” “其他衣服又不是我想的,你还想跟我算?” “那不得和你说一声?我上个月可是比往常多挣了十多块。”孙清拿下耳朵上夹着的铅笔,双目炯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你还有没有啥好招?跟我说说。” “好招哪是说有就能有的?”夏芍好笑。 孙清却十分认真,“之前那招不就是你给我出的?我看你这脑袋瓜,要是会做针线活,就没我啥事儿了。不过你做糕点也很厉害,在单位开得比我还多。” 见她这样,夏芍也收了笑,想一想,“我真没有其他主意了,我帮你问问寄北吧。” “问小陈?”孙清一愣。 夏芍点头,已经下炕穿了鞋,“寄北你来一下,有点事。” 她上辈子不是做生意的,但书里的陈寄北是啊,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好主意。 陈寄北正在院里劈柴,只穿了件秋衣,闻言洗了手,一边放着衣袖一边进来,“怎么了?” 夏芍就把孙清在做衣服的事跟他说了,没说具体是什么衣服,问他有没有办法多赚点。 陈寄北何其敏锐,立即猜到了,“既然只能靠人介绍,拉人给优惠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就没其他法子了?”孙清有些失望,她刚尝到点甜头,现在正在兴头上。 夏芍却没急着说话,她总觉得男人刚刚沉眉思索了下,还看了她一眼,搞不好有下文。 果然陈寄北不紧不慢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人只能慢慢积累,不过还有别的办法能多赚一点。” “什么办法?” “做衣服不是要用扣子和皮筋?”陈寄北靠在桌边抿了口水,“你可以找找人,去百货批发部批一些。” 夏芍瞬间明白过来,孙清也眼睛一亮,“对啊,都从我这拿,还省了她们自己买了。我从中间挣个差价,又能多赚一点。”她思维飞速扩散,“其他衣服的扣子应该也能批。” 孙清看着这小夫妻俩,简直像在看宝藏,“后天批发部上班,我就去找人。” 夏芍也有些感慨。 有些人脑子就是好,不怪后来能成为首富。 只是原书里写得不细,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走上的经商之路。按理说他有手艺,只要能在单位按部就班干下去,一个高级技工是跑不了的,怎么会说下海就下海? 两天假期很快结束,孙清兴冲冲找人批扣子和皮筋去了,夏芍也恢复了正常上班。 因为国庆和中秋挨着,今年的联欢会推迟了半个月。一恢复上班,小赵又开始摇人表演节目了,全厂上下也都在讨论今年谁会拿劳模,谁又会得进步奖。 表演节目夏芍就不想了,她今年肯定会得劳模,好像也成了班里人的共识。 夏芍只是没想到,下午下了班,她正拿着要假唱的歌词准备回家背,刚出大门,就被人拦住了。!
第104章 劳模 秋日天高,正午时分晒得人身上发烫,太阳一落山,凉气又丝丝缕缕冒上来。 夏芍兜里放着抄好的歌词,手上还有一封刚从警卫室取回来的信,一开始并未注意到对方。 那人却主动拦上来,就拦在陈寄北车前五米的地方,“夏同志,我想找你谈谈。” 夏芍的目光这才落到对方身上。 微胖的身材裹在一套昂贵的毛料中山装内,同样毛料的帽沿下一张白净的脸含着笑意,透出几分熟悉,是红香县食品厂的韩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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