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个子小,本来就有点没正行,这一探头探脑,看着竟然有点猥琐。 夏芍无语了下,陈寄北更是皱眉直接叫:“二立。” “你俩没在家啊。”何二立被吓了一跳,“我还怕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又看到啥不该看的。” 别说夏芍跟陈寄北还没啥,就算有啥,现在是白天好吗? 眼见着陈寄北脸有些冷,夏芍只能跟何二立打招呼,“进来坐坐,寄北上午刚买了菇娘。” “不用了,我就是来送点东西。” 何二立从袋子里拽出一只野山鸡,往夏芍怀里一塞,“我二姨夫上山打的。”转身就跑。 夏芍连叫了两声都没叫住,“跑那么快干嘛?我还想把地窖里的西瓜给他一个。” 陈寄北也有些无奈,“他们这是真把咱家当亲戚走了。” 这都不是何叔打的,而是何二立的二姨夫,估计自家亲戚都不够分。 孙清和姜百胜正准备回娘家,看到都说:“哪来的小野鸡?够胖的。” “刚别人送的。”夏芍只能把小野鸡拎进去。 孙清一听,赶紧拽着姜百胜走,“还好咱俩今天不在家吃。” 其实野鸡也就吃个鲜,哪有家鸡的肉香。 正好最近蘑菇下来了,夏芍自家也晒了些,干脆拿出来小野鸡炖蘑菇。 东北常见的蘑菇有很多,冻蘑、粘团子、榆黄蘑……每到秋天,林子里到处都是。 但说到小鸡炖蘑菇,还得是榛蘑。 这种蘑菇滑嫩爽口,味道鲜美,又被称为“东北第四宝”,拿来炖鸡再美味不过。 夏芍把小野鸡用蘑菇炖上,鱼做好,再烧上一锅红烧肉,桌上竟然只有一个老黄瓜汤是素菜。 菜上桌,她还给自己和陈寄北都倒了两盅酒,“中秋快乐~” 陈寄北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话,但还是举杯,“中秋快乐。”跟她碰了下。 “吃菜。”夏芍给陈寄北夹了一块红烧肉。 上好的五花肉被她切成了麻将块大小,已经烧成了诱人的深红色,夹在筷子上颤巍巍的,勾人品尝。咬上一口,油脂的香味更是裹着汤汁一起流淌过舌尖。 刀鱼两边已经被煎至酥脆,小鸡里的蘑菇都吸满了浓浓的汁水。 几个荤菜吃腻了,再喝上一口老黄瓜汤,又清淡又爽口。 眼前这一桌子菜不仅美味,还充满了烟火气。 哪怕没有亲人在侧,哪怕整个院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依旧不会感觉到孤单的烟火气。 陈寄北吃着吃着,不说话了。夏芍刚忙完一个月正想吃点好的,嘴巴也没闲工夫说话。 两人各吃各的,可只是面对面坐着,空气中也流动着淡淡的温馨。 吃完饭,夏芍下炕准备收拾饭桌,陈寄北却从柜子里拿出了昨天那个邮包。 “你不是问我是谁寄的?”他把邮包放到夏芍面前,拿过剪子,“拆开看看。” 夏芍昨天脑子再迟钝,也看出来他对这个邮包很不待见。但他没有丢,估计有他的原因。 此刻东西突然放到了自己面前,夏芍有些迟疑,“真让我拆啊?” “嗯。”男人突然从后面圈住她,把头埋进她颈侧,“夏芍,我跟你说说我妈吧。”!
第52章 邮包 第一次见陈寄北,夏芍就觉得这男人身上有种锋锐。 一种野草般野蛮生长,从未对风雨低过头,宁可刺伤别人也刺伤自己的锋锐。 他曾不高兴她有事不告诉他,可他有事又何曾告诉过她? 不仅是她,哪怕是对他帮助颇多的陆泽同,他都不曾说过自己在单位受到的打压。 这个男人似乎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承受一切,一个人舔舐伤口,一个人蓄积力量。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垮下肩膀,破开他坚硬的外壳,想和她说什么。 夏芍没有动。 可男人只开了个头,又卡住了,似乎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夏芍也不急,想了想,把手覆上男人的大手,指尖穿进男人指间。 那只小手柔软微凉,和他的坚硬温热紧贴在一起,却出奇地和谐。 陈寄北略微收紧了些,这才从遥远的回忆中扯开一个线头,“我其实不太记得我妈长什么样了,印象里好像很漂亮,尤其是眼睛,总是静静地望着我。” 夏芍觉得陈寄北的眼睛也很漂亮,就是太黑太深了,“你长得是像你妈妈吗?” “嗯,表哥说眼睛最像,但其他地方也有陈家人的影子。其实我妈有张老照片,结婚前照的,大概十四五岁。可惜我没保存好,被陈庆丰烧了,不然还能给你看看。” “被陈庆丰烧了?”夏芍蹙眉。 “嗯,他在家里划火柴玩,不小心点着了,等把火扑灭照片已经烧了大半。” “他那年多大?” “十二,比我大两岁。” “十二岁了还划火柴玩,他是智商没发育吗?”夏芍冷笑,“我十一岁就会自己点火烤鱼吃了。” 夏芍性子平和,虽然满嘴跑火车,但说人鲜少这么毒。陈寄北的声音顿了下,才在她耳边响起,“他是这么跟我爸说的,他妈也第一时间跟我道歉了。” 想想陈寄北那个疼继子甚过疼亲子的奇葩爸,夏芍问:“你打他了?” “打了。”陈寄北说,“我打掉了他两颗牙。” “打得好。”夏芍对他的行为拍手称快。 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陈寄北事后肯定得脱层皮。但脱层皮,也得先把那口恶气出了。 夏芍问陈寄北:“你好打架斗殴的名声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也不全是。”陈寄北说,“我小时候打过挺多架,不仅跟陈庆丰,还有别人。” 他又没当过兵,受过专业训练,能一个打好几个,肯定是架打多了练出来的。 一个没了妈的孩子,在奇葩爹和后妈手里讨生活,不狠点又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夏芍没再说话,抬手摸了下肩上男人的头。 男人似乎愣了下,但很快,他就轻轻将头贴了上来,这回微愣的变成了夏芍,男人却一点没发现自己跟求抚摸的大狗有哪里相像,“我 不太记得我妈长什么样,倒是记得她总喜欢安静坐在窗边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 “看书?”夏芍意外。 “看书,其实统共也没几本书,都被她看得卷边了。有时候她嫌我吵,就皱着眉给我一支笔,让我练字。我那时候还没上学,连自己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那支钢笔?” “是我妈的遗物,小时候我就是用它练的字。” 难怪那么旧,上面还刻着一个“月”,八成是他母亲名字里的字。 不过那个年代就会认字会练字的女性,出身应该不错,怎么会嫁给陈寄北那个奇葩爸? 夏芍有些疑惑,陈寄北下巴枕着她的肩又说了下去。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妈跟其他妈妈不一样,不会抱我,给我擦脸上的灰,夏天帮我扇扇子。有时候也想她像其他妈妈一样,哪怕是调皮的时候拍我两下,结果……” 结果他没等到那一天,先等到了母亲的离世。 那时候他才知道,哪怕再不一样,有妈也比没妈强一万倍。 没了妈妈,就会有另一个女人住进来,占据他的家。而他自己,反而成了外人。 没了妈妈,再没有人会叫他练字。他们只会叫他干活,叫他让着弟弟妹妹,还有哥哥…… 身后的男人好半天没再说话,夏芍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无声地揽住了他的肩。 这是两人第一次拥抱,没有暧昧,没有心跳,却有种水到渠成般的自然。 夏芍终于知道这男人为什么不长嘴了。 九岁以前该说话的时候,他妈妈性子安静,不喜与人交流。九岁以后妈妈不在了,估计也没人会好好听他说话了,也没人告诉过他,怎样才是正确的表达。 他不长嘴,不是不想长,是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长。 夏芍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要踮起脚,再摸摸男人的头。结果刚一动,腰就被人勒住了。 想着对方大概是还没平复情绪,夏芍没再动。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夏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你说完了?” 男人没吭声,还把头往她颈侧埋了埋,埋得更深更近。 说完了你还不撒手,想抱到什么时候? 夏芍轻推了下男人的胸膛,发现男人力道一点没松,忍不住呵呵,“我才想起来,你比我还小一岁。要不你叫我一声‘姐姐’,姐姐让你抱半小时。” 陈寄北:“……” 这回陈寄北松手了,一脸若无其事拿起那个邮包,“我帮你拆还是你自己拆?” 夏芍也不拆穿他,“这个邮包跟你妈妈有关?” 陈寄北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如果没有关系,不会和她说起自己的母亲,还说了这么多。 果然男人“嗯”了声,“是我爸寄来的,下个月是我妈的祭日。” 夏芍一开始还不懂陈寄北妈妈祭日,他爸给他寄邮包干嘛,直到她看到邮包里夹着的那封信。 当时她就被气笑了,“所以他给你邮这几条小咸鱼,就是想提醒你你妈祭日到了,该往家寄钱了?开口就要一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准备跟你妈一起过祭日。” 事实上民间烧头七、五七、周年、三周年和十周年。到了十周年以后就不单独烧祭日了,都是清明和七月十五统一上坟,而陈寄北的妈妈已经过世十二年了。 继想把陈庆丰也塞给陆泽同之后,夏芍再次见识到了陈父的厚脸皮。 陈庆丰跟陆泽同可没有血缘关系,陈庆丰他妈更没救过陆泽同的命,凭什么? 现在拿着那封信,夏芍也想问一句凭什么,“去年这个时候,他不会也跟你要钱了吧?” 陈寄北没否认,只把下巴枕在夏芍肩上,“去年只写了信。” 夏芍正生气呢,也没在意他的动作,“敢情给这几条破咸鱼,还是他出息了?” 不是夏芍对陈父有意见,故意说那些咸鱼破。实在是比起上次陈庆丰带给陆泽同那些,包里这几条太过寒酸,本来数量就不多,个头也很敷衍。 “加上邮费,这几条咸鱼也不值三块钱,他竟然跟你要一百。” 夏芍很少会生气,听她一句句为自己抱不平,陈寄北忍不住将手圈紧了些。 夏芍嫌他重,往边上扒拉了下,问他:“去年你给他钱了?” 陈寄北默了下,低声,“给了。” “你还真给了?”夏芍瞪大眼,想想毕竟涉及到他妈妈,又问:“给了多少?” “二十。他说我妈的坟让雨冲了,得修一下。” 二十也不少了,半个月工资呢。何况那时候陈寄北刚来,一个月还开不上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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