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玉泉陷入了沉默。 普通人与习武之人不同,不懂如何隐藏气息,无法隐藏自己的脚步,确实如她所说,时宴刚进川春园时他便已有所察觉,只是莽撞的脚步声,并没有刻意隐藏什么,但公玉泉仍是不信此人,可惜还没能让她露出马脚他便打破局面。 公玉泉突然后悔自己过于冲动。 他向身边的人低声请示道:“公子。” 宋誉安静站在那,方才伸手去拥时宴的手有一瞬间僵在空中,他眸光微动,视线在时宴身上微不可查地停留刹那,而后转向公玉泉。 目光冷冷,言语中不可忽视的责备:“你太冲动了。” 公玉泉愣住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躬身一礼:“是,请公子责罚。” 宋誉无声越过时宴的身边,漫不经心落下一句话。 “走吧。” 时宴愣了一会,不解地望向宋誉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公玉泉,无声问他,他在同谁说话? 经过方才被宋誉警告一番,公玉泉心中对时宴的身份虽感到十分惊愕,但明面上不敢露出过于明显的探究之味,只好冷漠又别扭地回应她的疑惑:“叫你呢。” 街道上人声鼎沸,正夏时节,绿树浓荫,湖边柳条碧玉蓬勃,艳阳高高悬于头顶,一波又一波热浪扑面而来。 “二位客人是要买衣服,还是定制呀?” 店家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体态丰腴,衣着光鲜亮丽,一瞧见二人走进了店门,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殷勤地迎上去。 “正是,想来买两件成衣。” 时宴摸了摸揣怀里的钱袋子,赵嬷嬷只给点小钱,还特地嘱咐要买点好的衣服,衣品不能差,可碍于预算有限,因此定制是不可能定制的,况且他们还赶时间。 那店家上下打量一番二人的衣着打扮,她在京城开店十多余年,最能辨人身份地位。 这小丫头穿的衣裳做工精细,价格并不便宜,加上瞧那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和说话的底气就知不是普通人,再看她身边一直没说话的男子,眉骨俊美,凤眸深邃,定是出身不错才会养成这一番天生的贵气。 于是说话的语气不自觉都好了几分,笑道:“姑娘,我们家可是京城最大最好的衣阁,凡是我家出的新款必会成为京城名门贵女和公子哥之间最火热的必备品,席卷京城新热潮。” 她热情地引领时宴一路看下去,悉心介绍。 “这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是今年夏季卖得最好的一件,上面的荷花一针一线皆是我们京城最好的绣娘绣的,布料也是柔软轻薄,最适合这个季节穿。” “还有这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最是称姑娘您这般灵动貌美的少女!还有这一件,这一件……” 不愧是最大衣阁的店家,口舌生莲,时宴差点儿就要被她说得天花乱坠晕头转向。 店家给她取下十几件衣裳,宋誉独身站在一旁,那店家似恍然想到他,掩嘴揶揄道:“这位小郎君意下如何?可有帮你家小娘子看中哪一件,最称她的美了?” 京中小郎君一般是用来形容与女子关系亲密或者暧昧的男子的,店家正是瞧见这二人站在那,一高一低,一鸦黑一浅绿,一冷淡一灵动,颇有有情人之间的意味,她是何等精明之人,最擅长拿捏顾客心理,说些应景的话。 果然,只见那淡着神色的小少年眸色微动,视线不自觉从时宴身上扫过一眼,但也只是迅速一瞥,嘴角勾起一抹顽劣的笑。 “还行,不过身上没料,穿什么都一个味。” 时宴:?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扁平的胸脯,又看了一眼店家那傲人的双峰,脸上瞬间一阵火辣辣的,看向宋誉的眼神多出几分幽怨。 “公子此言差矣,有时候只是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可是暗藏汹涌,能吓死你。” “是么?” 他语气轻飘飘的,眼尾一抹笑意闪过,时宴却将里面的讥笑听得清清楚楚! 她挺了挺不算有看头的胸脯,怼道:“当然了,眼见不一定为实!” 那还得摸摸看才知道!! 宋誉:…… “噗嗤——” 笑笑笑,怎么不笑死他得了! 时宴望着笑得双肩微耸的宋誉,早在心底张牙舞爪,恨不得将那张脸抓成花脸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张张记性。 褪去白日烈日的燥热和熙攘来往的人群,暮色笼罩下的京城渐渐平和下来。 华灯四起,威严庄严的皇城点燃一片亮堂。 殿内四个角落放着几大盆冰块,凉意袭来,压下几分燥意,让人身心舒展。 元景帝单手撑额,似在小憩。 感受到有人靠近,他缓慢睁开眼,巫坛垂首道:“皇上,该去用餐了。” 元景帝淡淡嗯了一句,点头起身,问:“旭儿回来了吗?” “还没,不过八皇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约莫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到了吧。”巫坛温声道,而后又看了一眼元景帝。 听说宋旭马上就要回来后,脸色显得欣喜许多,一向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看得出心情极为不错。 他沉默半晌,又说:“皇上,九皇子已经到了,在外等着呢,要不要……” 元景帝又嗯一声,一手撑在桌案上,另一只手压了压额头,“等会吧。” 他拿起一本折子,翻开时眼里尽是满意之色,颇为得意地指着这上面供述内容,道:“你看,旭儿常年在外很少回京,朕还以为照他那个自由散漫惯了的性子定是游山玩水、吟风弄月,可是你看户部、礼部还有功德司的人都说他这段时间又是体恤农田灌溉又是宣传科举之道,听说他还去了罗墩城,遇到了智旭大师,待到万佛节那一天,朕打算让旭儿接受万佛觐见。” 巫坛抬头,心中一惑,“但皇上,万佛朝拜五年才一次,历年来没有设立太子之位时皆由国师主持仪式,您接受万佛朝拜,这回让八皇子代替您来接受这如此庄严一事,会不会……” 大宁是个极其信仰宗教之国,与西部毗邻的佛国来往甚多。听闻佛国最德高望重的玄空大师曾在元景帝刚出生时便预言此子日后必振大宁,果然,元景帝在小时便显露出异于常人的天赋与治国之道。因此元景帝继位后与佛国联系日益密切,佛道日益盛行。 若是在万佛节当着所有皇子和臣子的面,公然让宋旭接受万佛朝拜,元景帝之心路人皆知,昭然若揭。 “这有什么,旭儿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弯弯曲曲的心眼,由他出面最合适不够了。”元景帝朗声道。 “皇上说的是。” 时宴望着紧闭的殿门,他们来之时遇到了正好进殿通报的巫坛,巫坛温声叫二人再此等候,却不想等了一会又一会,那扇紧闭的殿门自始至终都未再次打开过。 她低头扯弄着衣袖,宋誉不知抽什么风,嘲笑完她身材扁平似豆芽后,又掷重金给她换了身衣裳,原本平坦的胸脯硬生生挤出了一点小沟壑。 时宴低头满意地望着自己,还是很不错的嘛!挤一挤,总是有的。 二人恭立殿外,许久得不到传召,却等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呦,这是咱们九弟吧?许久不见,怎么不进殿,站在外面为甚?” 时宴侧头一看,那人不是宋琸是谁? 只是来的并不只有他一人,身边站着几名长相相似却同样容貌俊美的男子,安阳公主紧紧皱眉,视线不悦地投向宋誉。 “四哥,你跟这种人客套什么,这还不明显么,父皇没有传召他明显就是不想见他嘛。” 宋誉扯动嘴角,微微躬身,没有说话。 “啊呀安阳妹妹,瞧你这话说的。”宋倘一手搭在安阳的肩上,一手持折扇掩嘴而笑,“父皇一向公正无私,哪有不想见谁这一说法。不过九弟,你身边这小丫鬟可愈发明艳动人了,要不让给我怎么样?” 他一袭红衣,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显眼夺目,眼神如蛇,直勾勾盯着时宴的双眸,时宴一阵头皮发麻,脚步不自觉朝后退了半步。 宋琸原本锐利的双眼眸光忽地一沉,自然上前打趣说:“一个丫鬟罢了,有什么明艳动人的,哪比得过你府上那些个美人一根头发?” 宋倘恍然似的拍下脑袋,“四哥说得倒是,话说我府上新来了位舞姬,那脸蛋那身段,有兴趣下回带出来给你们瞧瞧罢。” “七哥,你好歹也是父皇亲封端王,作风怎还如此放荡。” “你七哥一向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安阳,四哥,你们两个联合起来对付我这个闲散王不是?”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笑着,血浓于水,却显然已经将宋誉晾在一边,气氛一下陷入了尴尬。 原著中宋誉薄亲缘,寡情缘,他的亲情血脉并不浓厚,甚至亲情这两个字对他来说过于淡漠,置身于此情此景,被忽略不被认可的酸涩如同渐渐上涨的潮水没过时宴的心脏。 她悄悄瞥过一眼宋誉,宋誉孤身立于灯下,宫灯光芒柔和温暖,像是山谷中升起的晨曦,落在宋誉如墨玉般的眸子里,一晃神,宋誉眼眸微动,二人的视线便由此撞上。
第15章 风起云涌【捉虫】 宫灯火烛跳动,时宴心头一动,便只觉得宋誉像只受伤的黑鸽。 殿门被缓缓打开,巫坛说皇上召见,便引领几位皇子公主进殿。 时宴迟疑了一下,宋誉轻轻瞥她一眼,便跨步跟了上去。 越过几道屏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桌前。殿内是十分典雅的布置,时宴悄悄环视一圈,惊讶地发现屋内墙上竟还有着精美的壁画,仔细一瞧,菩萨低眸流转,飞廉振翅风动,也十分有趣。 “都来了,坐吧。”众人躬身请安,巫坛替其拉开椅凳,元景帝笑眯眯地环视了一圈众多皇子公主,满意地点点头。 “想你们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陪朕吃过饭,今晚这不叫你们来陪朕吃个晚饭。” 宋琸朗声笑道:“父皇近日辛苦了,母妃前几日还跟儿臣说父皇近日忙得睡觉都在养心殿,叫儿臣千万记得要替父皇分忧。” “父皇想同我们一块吃饭,我们求之不得呢!”安阳扬起小脸,撒娇似的说道:“可谁叫咱们父皇是大宁的皇帝,不仅仅是我们的,还是天下百姓的,一同吃饭竟然成了儿臣们求之不得的心愿。” 元景帝本就宠爱安阳这个公主,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奇珍异宝都送给这个女儿。 如今安阳这话说得更是令元景帝心花怒放,其他皇子公主也跟着美言了几句。 元景帝笑呵呵地点着头,视线落到一旁安静得丝毫不起眼的宋誉身上。 时宴还在担心宋誉这个人嘴巴毒,心气高,亲人与他而言如同路人,这样的场合宋誉肯定是极其不适应,可能会让元景帝脸上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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