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都卖他面子,之后笑声果然小了许多,也没再起哄,众人只默默旁观,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 安玖将一切看在眼里,仍继续垂着头,装作羞怯的模样。 掀了盖头,然后便是喝合卺酒。 在喜娘的唱和声中,两人伸手端过桌上的两只酒杯,再在众人的注目中,两臂交叠,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液落入口中,带来一阵桃花的芳香,以及辛辣的酒气。 酒入腹中,安玖眼眸一转,便见对面的男人放下酒杯,杯中酒也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安玖仔细感受,腹中有一丝细微的隐痛,一瞬间消散无痕,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她再去看裴寂,他亦毫无所觉,看向她的眸子明亮如星,灼灼逼人,眼瞳里倒映着她的影子,似乎只能看得见她一人。 从进入这个房间至今,他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不曾有一刻偏离。 这份热切肉眼可见。 于是喝过合卺酒后,围观宾客也不再起哄,不一会便纷纷退场。 实在是时间也太晚,已是子时后,夜已深沉。 人群一散去,这寒冷的冬夜便静了下来,外面的人声消失后,再无别的声响。 万籁俱寂中,只有红烛偶尔发出一声毕波的炸响。 裴寂关上房门,才又转身往床边走,身着红嫁衣的少女仍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只静静抬眼望着他。 他总觉有些不对,她看他的眼神仿佛带着一些别的意味。 然而他喝的实在有些多,不论谁来敬酒都来者不拒,灌了满肚子的酒,脑袋都开始昏沉起来,便也分辨不出是不是看错。 烛火摇晃着,他胸口饱胀的某种情绪也好似灌满了水的木桶一般,来回晃荡,荡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让他心潮起伏,无法平静。 “酒儿,你终于嫁给我了。” 裴寂轻轻执起少女搁在膝头的手。 那只小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他略微一愣,便将那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怎么手这么凉?” 安玖:“天有些冷。” 裴寂刚在床边坐下,闻言立即要出去喊人来点个火炉。 才刚起身,手上传来一股拉力。 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勾着他的指尖,没用多少力,他却像是被定住一般,一步也迈不动了。 “不用了,反正……马上要上床休息。” 他的新婚妻子、他心爱的女人,用前所未有的柔软语气,在身后这样对他说。 轰的一声,体内好像点了一把火,本就因为醉酒滚烫的身体,温度再次升高。 裴寂喉结滚了滚,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休息,去床上就不冷了。” 他语无伦次,看她的目光越发灼热,那双墨黑的眼眸里好似燃烧着熊熊火焰,亮的惊人。 安玖状似羞涩地垂首低眉,不与他对视。 “一身酒气。”她低声开口,好似嗔怪,面上却没多少表情。 裴寂当然察觉到新婚妻子情绪似乎并不高昂,但他并未多想,只以为她是太过寒冷,或是并不在意这些虚礼——毕竟她经历过三次婚礼。 最重要的是,他的脑海早已被即将发生的事占据,酒精更是让他失去了往日的敏锐,难以察觉一些端倪。 他满心只剩下喜悦,只剩下满足,只剩下几乎将他淹没的幸福与快乐。 他想着未来,想着解毒之后,他会与她白头偕老相伴一生,或许再生几个孩子,他会给予他们全部的爱,他会教儿子习武,教女儿学医,若是都想学也可以。 难以启齿的是,准备婚期前,他就已在闲暇之余想了许多适宜的名字。 那是不同于他父母的,美好又光明的未来。 裴寂多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而今天,便是通向那个光明之所的第一天,是美满的初始,是一切美好的起点。 这一整天,他几乎都像漂浮在云层之上,周围的一切都好似梦境,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拥有这样美好的一切。 裴寂曾无数次想过,自己是不被老天钟爱的人,他注定苟延残喘地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看不到任何希望,也窥不见半分光明。 如今,他却由衷地感谢,感谢老天让他重活一世。 如他这般罪大恶极之人,竟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也能获得世间一切美好。 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一次,不是吗? 裴寂已记不清是如何脱了衣服上床,只记得再回神,少女已卸去满头珠翠,一张白生生的小脸上还带着艳丽的红妆,凑近了他,纤柔的手指轻轻蹭过他眼尾。 “喝了很多酒吗?”她眼底似乎含着点点隐忧,又好似弥漫着一片雾气,让他窥不清具体神色。 裴寂抬手抓住她的手,那小手依旧冰凉,他紧攥着她,贴上自己滚烫的胸口,用体温暖着她,低低道:“不多。”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喜悦,再多也不多。 少女微微挣了挣,垂眸细声道:“你放开,我去拉床帘。” 裴寂凝视着她,一瞬不瞬。 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洞房吗?她今夜莫名不似往日里那般蛮横,透出十足的小女儿的娇柔。 裴寂虽有些诧异,心头却为少女异常的表现越发灼热。 火红的床帘下落,遮蔽了外面的烛火,二人便仿佛置身于一个小小的空间,只有微弱的光透过帘子透进来,带出虚虚实实的光影,犹如似真似假的梦境。 裴寂视线并未受到阻隔,他能看清少女颤抖的眼睫,以及摸向他衣襟的小手。 他伸手过去,握住了她,嗓子里含着浓浓笑意:“这么急?” 柔软的小手不知为何越发冰凉,隐约还在细微地颤抖,裴寂眉心微微一蹙:“你身体不舒服?我给你把把脉。” 说着便要去探少女的脉,下一秒却被轻巧避开。 安玖循着话音倾身过去,两手环住了男人脖颈,像是畏惧着什么一般,颤声说道:“没有不舒服,就是有些害怕。” 裴寂环抱住怀中绵软的娇小身躯,平时也不是没有抱过她,甚至更过分的事都做过,却都不如今夜这简简单单一个拥抱更叫他心潮起伏。 “怕什么?”他嗓音发哑,如同颗粒从砂纸上滚过。 此时此刻,他拥住的是他的妻。 他唯一的妻子,他心爱的女人,往后谁见了她,都会称她一句裴夫人,从此她便冠上他的姓,与他夫妻一体、密不可分。 只是这样一想,便克制不住地血液沸腾。 “我怕疼……”少女轻柔带颤的话语声响在耳畔,后面的话音几乎微不可闻,伴随着吹拂过来的气流,像是在他心上挠了一把。 裴寂嗓音更哑,他咽了咽喉咙,低低回了一句别怕。 他怎么舍得让她疼? 他拨开她额间的发,垂首吻她。 安玖再也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这片小小的空间,空气都在升温,呼吸都变得窒闷。 她手指抑制不住地战栗,穿入男人漆黑的发丝中,触到一手潮漉漉的热气。 “够、够了,你起来……” 他又想吻她,安玖下意识偏过头,避开了这个吻。 男人微微一顿,随即低笑一声,哑声道:“好,不亲你,我去漱口。” 他起身欲走,安玖拉住了他,语声仍忍不住地发抖,“别走。” 裴寂愣了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少女的挽留欲语还休,在他看过去时,她微微偏开了脸,只有轻抿的唇角泄露了半分忐忑不安。 她始终有些放松不下来,裴寂并不想太过急切吓到她,又因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明,便打算先让她休息,等明日再说。 他总是不愿强迫她的,即便解毒迫在眉睫,为她也愿意延缓。 安玖没再开口,她其实能感觉到他的打算,不能拖到明天,等天亮,他一定会发现蛊虫被动过。 所以,这是最后,也是最佳的时机。 谁能想到呢,他在满心期待他们的未来,而她在策划离开。 短暂的静默过后,男人隐隐含笑声传入耳膜,好似忍俊不禁:“好……我不走。” 她的脸抑制不住发烫。 安玖忍不住深呼吸,下一刻就察觉到他动作停了。 男人迟疑的话音传来:“要不,还是再等等?” 安玖摇了摇头,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唇。 男人薄唇炙热,就连吻也好似和风细雨一般,唇舌交缠间,温柔地不像话。 随着这一吻的深入,安玖也不由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咬破了他的嘴角。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强烈的疼痛。即便早有准备,也因太过尖锐,让她猝不及防。 安玖眸中顷刻滚出泪水。 原来这就是他每次毒发体验到的痛楚吗? 男人松开了她,语气惊疑不定:“很痛吗?” 按理来说,应该是不痛的,他查过许多书籍,还向别人请教过,做了大量功课,只为了让她愉悦。 然而昏暗中,少女眼角扑簌簌落下的泪,以及眉宇间鲜明的痛色,瞬间惨白的脸,都让裴寂下意识停了下来。 或许他做得还不够,才让她这样不舒服。 他愧疚地想着,便要起身。 下一秒却被少女紧紧环住,她两手用力压住他的脊背,主动迎向了他。 “我、我比较怕疼,没事。”她说着,声音里都是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腔。 裴寂很想看看是不是弄伤了她,可少女一个劲缠着他,她将脸埋进他胸前,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她的紧张,连带着让他也十分不好受。 那种滋味,绝不是自己解决时能体会的。 “裴寂,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婚礼。”少女又一次催促,因为埋着脸,听着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在哭,“你不要让我有遗憾好不好?” 裴寂额头都是汗,汗水顺着下颌往下滴落,若不是顾忌她的感受,他何尝不想继续? 能克制至此,已需要花费极大的意志力。 听到这句话,裴寂脑海中那一直绷着的弦猝然断裂,理智也随之褪去。 “怎么会遗憾?我们不会有遗憾。” 他声音哑的不成样子,沉声说完,昏寐光线下的身影笼住了她。 少女呜咽一声,指尖掐进他的肉里,然而这点疼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她在哭,他听到了。 她应该很疼,太过紧张以至于让他寸步难行,他应该停下来的,可是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 怎么可以有遗憾呢? 裴寂在切身实地告诉她,他们不会有遗憾。 这次是他学艺不精,等过了今夜,他会好好学习,往后再不会让她难受半分。 虽然这般想着,裴寂到底还是不忍持续太久,听着耳边的哭声,他又是心疼又是满足。他没有刻意控制,还尽量压缩了时间,迅速结束便想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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