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去睡了, 也没管对方回信。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才看到徘徊不去的猫头鹰,小家伙在窗子上蹲了一夜, 困得眼皮直打架。 安玖拿了信后便将它放走了,打开信一看, 又是约她见面。 哦, 这是有了危机感, 想跟她培养感情了。 之前都是安玖主动找他, 想跟他见面。如今风水轮流转, 变成了他来约她。 大小姐可不伺候。 安玖心情颇好,简单梳妆了一番, 戴上那支红宝石桃花簪, 脚步轻快地出门去。 院子里见到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 她视若无睹地从他身旁走过,还故意冷哼了一声。 不料对方却叫住她,视线落在少女头顶上,清润的眉眼间含着浅浅笑意:“安小姐今日……极为光彩照人。” 少女精致的小下巴昂得高高的,红润的嘴唇忍不住向上翘了翘,又很快抿下来,斜睨着他,居高临下道:“算你有眼光。” 这是好几天以来,少女第一次如此好声好气与他说话,没有冷脸更没有无视,裴寂眉心一动,正想再说点什么。 这时,院门外走来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道:“客人,我们主持如今在大雄宝殿,请几位过去见面。” 被这么一打断,两人间稍稍缓和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修长手指捏紧扇骨,白衣公子面带笑意,若要仔细看去,那双漆黑的眼底却是一片漠然的凉意。 他看着小和尚,温声说:“劳烦带路吧。” 小和尚无意识搓了搓手臂,只觉后背心发凉,还以为清晨的山风太冷,憨憨一笑提醒道:“客人多穿些衣裳,山间寒凉,恐惹了风寒。” “多谢小师父,我们穿的够多了,不用再加了,这就走吧!”安玖快步上前,与小和尚同行,一边问道:“小师父,你们佛子也在吗?” 小和尚拘谨地道:“非尘师兄正在主持身边侍奉。” “那好,我正巧有本经书要给他呢。” 红裙少女与小和尚在前面边走边聊,她仿佛有种奇特的能力,不论和谁都能说上话,开朗活泼地令人侧目。 裴寂主仆跟在后方,阿七看着看着,忍不住悄声感叹道:“我从未见过安大小姐这样的女子。” 寻常女子讲究笑不露齿,温柔娴静,她却对着谁都能笑得像朵花儿。 “公子,您见过吗?” 裴寂面色微顿,鸦羽似的长睫无声下落,低声道:“没有。” 他也没见过。 她就像这黑白无趣的人世间,独一抹鲜亮的绯红,似四月芳菲的娇艳桃花。 一见之下,便叫人目眩神迷。 永生难忘。 - 一行人来到大雄宝殿,此处乃是无音寺最大的殿宇,大门宽广,殿门前的广场上立着厚重的铜兽香炉,插着粗壮的红香。 殿中矗立着一根根红木柱,顶起高高的横梁,视线尽头,便是一座高大坚实、宝相庄严的金色宏伟佛像。 金佛盘膝而坐,眉目含笑,微阖的眼底皆是慈悲。 真一大师就坐在佛像下,他身形干瘦,披着一件金红色的华丽袈裟,双手合十,双眼紧闭,面朝佛像姿态虔诚地叩首。 年轻俊美的白袍和尚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兀自垂眸不语。 听见脚步声,非尘抬眼看来,无声向他们颔首。 安玖悄悄冲他眨了眨眼,跟他示意那本书已经带来了。 少女惟妙惟肖地做着小表情,白袍和尚眼底滑过一闪而逝的笑意。 这一幕落在裴寂眼中,他不动声色撇开脸,握拳抵着唇,轻轻咳嗽两声。 真一大师闻声睁眼,自蒲团上起身。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行动时有些迟缓,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眼瞳变得浑浊,看人时却依旧偶尔闪过一缕神光。 “你是……裴舟的儿子?” 定定看那轮椅上的白衣公子半晌,真一缓声询问。 “是,家父乃是药王裴舟,我名裴寂。” 真一目光落在裴寂脸上,慢慢点头:“你与裴舟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视线下落,看见他身下轮椅,真一神色微诧,“你这腿……” 裴寂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据说当年父亲带母亲来寺中修养过一阵,大师可还记得?” 真一大师似乎在回忆,语调缓慢道:“我记得,那时你父母感情极好,乃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你父亲为给你母亲解毒,废了许多心力。如今他们却已都不在人世,实是令人惋惜……” 说到这里时,真一大师表情怅惘。 不过他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大概是不想回忆当年的旧事徒添伤感。 “裴小神医,劳烦你跑这一趟。贫僧自觉年事已高,本不欲麻烦于你,是非尘担忧我的身体,才擅自请你过来,为宽他的心,便请你为老和尚诊一诊脉吧。” 几人来到大雄宝殿后方,这是真一大师的住处。 大师生活简朴,这后殿空旷寂寥,除了一张床铺,以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再不见任何东西。 真一坐在桌边,将干枯瘦削的手伸出来。 裴寂轻道一句“冒犯”,便将白皙指尖轻轻搭在真一的脉搏之上。 稍顷,他微微抬眼,眼神欲言又止地看向真一。 真一面色古井不波,对一旁紧张看着他们的非尘道:“非尘,今日早课你还未做完,先出去吧。” 非尘哪里看不出来这是在支开他,却又无法违逆师父的命令,沉默片刻后只好低低道一声是,无奈走出后殿。 非尘身影还没消失,一直安静的红裙少女丢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也匆匆追了上去。 鲜红的裙摆拂过门槛,飘飘荡荡跑出了门。 真一掀了掀满是褶皱的眼皮,苍老的嗓音里罕见带了一丝笑意道:“裴小神医,那姑娘可是你心上人?” 他自然能感觉到,少女离去的那一刻,摁在腕上的手指陡然加重了力道。 这是人下意识的反应,不受思维控制。 真一活了多少年,即便垂垂老矣,依然看得清明。 昨日也有一位师弟来找他说这件事,可他今日观察过两人,确定非尘与那少女之间并无情意,反倒是跟这裴小神医有些暧昧。 真一想了想,语重心长道:“小神医不必忧虑,老和尚看那小姑娘对非尘无意,倒是与你有些好感,小神医再努力努力,得偿所愿指日可待。” 裴寂听了,却只觉得这老和尚当真是老眼昏花了。 安玖对他什么态度,他能不知道吗? 况且,她也不是他心上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老和尚却大放厥词。 当年被人称作一双利眼可去伪存真的真一大师,如今也成了胡言乱语的老不死。 裴寂心下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垂眸道:“大师言重了,我与安小姐只是朋友,非是什么心上人……大师年事已高,裴某说话直白,恐不出几日,便是您大限之时,不知您可有预料?” 真一大神神情平和,面对裴寂的反驳,他并未多说什么,只言语平静道:“此事老夫早已知晓,小神医不必多言。过几日便是老和尚圆寂之日,到时还请小神医一同观礼。” 人家都知道自己要死了,裴寂便也将手收回,道:“裴某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空气一时静默下来,裴寂正想出言告辞,真一大师突然出声道:“裴小神医,我听闻金蛇剑寻到的神功秘籍被魔教抢走,不知可否属实?” 这样的对话上辈子就经历了一次,裴寂甚至知道接下来他会说什么。 无音寺之行,与裴寂前世发展变化不大,只是多了一个安玖,安玖还跟佛子非尘有了交集,但这并未影响什么。 上一世,裴寂借口为真一针灸延缓寿命,让真一悄无声息死在了睡梦中。 由于真一本就大限将至,所以谁也没有发现是他动的手脚。 他则趁真一圆寂、无音寺动荡之时,趁乱深夜盗走菩提子。 这一次裴寂不打算重复上辈子的走向,他比从前的他更有耐心,也更擅长等待。 他会等到真一自然死亡,再安排人来拿走菩提子。 上一世他便已探清菩提子所在位置,菩提子唾手可得。 所有的一切,都会与裴寂无关。 非尘不会再发现真一的死有蹊跷,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所有的思绪只是瞬息间,裴寂神情没有分毫变化,温声回答道:“不错,那秘籍的确落入魔教之手,华山派为首的几大派,如今正在商议集结中原武林,一同去讨伐魔教。” 真一沉吟着,却说出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话来:“裴小神医,你可知你身上这毒从何而来?” 裴寂一瞬间怔愣在原地,满面愕然。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毒的由来,难道真一竟然知晓? 还有,真一为何表现与上一世不同? 那一次,他只是言语淡淡告诫裴寂小心魔教,却半点没提他身上的毒。 他身上的毒,难道与魔教有关? 又是什么,让真一改变了主意,最终同他说起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真一:因为看穿你是个恋爱脑,所以好心救救你
第68章 ◎捆住邪魔的缰绳。◎ “当年啊……” 真一至今还记得, 裴舟带着妻子来到无音寺的那天。 男人青衫落拓,明明是极温和从容的性子,那一天, 他眼里却满是哀痛与仇恨。 裴舟唤真一一声世叔, 真一还未出家前,曾与裴舟有一段亲缘,二人原是旧识。 对裴舟身上发生的事,真一自然知之甚深。 裴舟的妻子名为夏颜,是他自小陪伴在身边的侍女,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互生情意结为夫妻, 乃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爱侣。 然而世间不如意总是十之八九,夏颜婚后不久便怀孕, 裴舟却诊断出夏颜体质不宜有孕, 若坚持孕育子嗣,必定损伤自身。 裴舟不欲留下这个孩子,夏颜却不想丈夫无后, 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裴舟无法,只好前去西域寻找一味极难寻得的药材, 为夏颜炼制丹药护她周全。 正是这一去, 才引来那些祸事。 西域乃是魔教占据的地盘, 裴舟医术虽好, 武功却不算顶尖。 他隐姓埋名去到西域, 正巧撞见魔教屠戮百姓作恶多端,裴舟心性善良, 不忍见他人遭难, 便出手救了那些人。 他自己却被魔教俘获, 魔教中人见他医术高明,带他去魔教总坛见魔教圣女。 “这魔教的圣女可不是空有名头,乃是魔教中独立的一支,专门研习制毒之术,每一代魔教圣女都是毒术大师,杀人于无形。” 那一代魔教圣女名花媚,花媚何曾见过如此端方如玉的中原男子,尤其裴舟医术高绝,为人又与魔教之人大不相同,花媚一见之下,当即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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