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井早就枯了,所以她只能去河边洗脸梳头,正收拾好要起身离开,听到有人喊,“姑娘你好,我可以给你画一幅画么?” 霍沧月来的时候,特意看过这四周没人,所以扭头看到那个手里拿着速写本,满怀期待的年轻男同学时,有些诧异。不过随后就猜到多半是李彦生的同学,于是没有理会,转身一下就消失在那田埂尽头了。 “文凯,看什么这样入迷?”快要天黑了,李彦生没见着薛文凯,便寻了过来,却见他站在这里看着远处的田埂发呆,便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薛文凯被他吓了一跳,转过头见是他松了口气,“没事,就是看到这边景色好,一时流连忘返。”此刻正逢仲夏,稻田里是生机盎然的绿浪,田埂河边,长满了青草,各色的野花点缀其中,偶尔露出一片片全是鹅卵石的河滩,金色的夕阳落入河中,水波粼粼。 没有城市里的车水马龙,也没有城里的喧嚣吵闹,仿若一副世外桃源般的油画。
第4章 其实霍沧月后来又返回河边了,还看到了几年不见的李彦生。 自打李彦生进城读书后,就没回来过,需要什么东西,都是写信回来,李二娘带去城里。 当然,霍沧月也看到了那个欢快如小鸟般依偎在李彦生旁边的冯嘉宜,娇俏可爱,那双眼睛可真大呀,让霍沧月一下想到了某一种动物。她抬眼看李彦生的时候,满眸皆是一团春水。 这小姑娘是真爱李彦生,霍沧月忽然有些释然了,压根就不用自己去考虑怎么找李彦生报仇,自有天收。 确认了冯嘉宜的身份后,霍沧月心情好了几分,以至于去村长家的时候,也少了几分戒备之心。 村长媳妇见了她,热情地招呼着,连村长弟弟一家也都在,十分热闹。 她和大家打过招呼,就去看茯苓。 茯苓躺在那阴暗的小屋里,床铺上只垫着稻草,不见被单,霍沧月有些担心伤口感染,“床单呢?” “不用了,免得弄脏了,到时候还要我来洗。”茯苓解释着,一面虚弱地爬起来给霍沧月倒水喝。 霍沧月是要拒绝的,但是茯苓已经将水递到她嘴边了,只能接过去喝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自己喝下水后,茯苓的眼神就慌张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怎么了?”她下意识以为,是不是李大宝一家又欺负茯苓了。 而茯苓听到她对自己的关忧声,眼泪就再也忍不住朝外溢,一把抓住霍沧月的手,低声哽咽道:“对不起沧月,我没有办法,我已经失去三个女儿了,不能再没有四丫,你别怪我,别怪我。” 霍沧月听得这话,只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出于善良的本能,还是脱口问道:“他们威胁你什么了?”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李大宝就进来了,看了一眼霍沧月手里空荡荡的杯子,眼里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朝茯苓夸赞道:“总算给我老李家做了一件像样的事情。” 茯苓却没有因为李大宝千年难得的一句夸奖高兴,而是别开脸,再也不敢看霍沧月。 这个时候霍沧月也察觉到了异样,四肢有些酸软,只是仍旧有些难以置信茯苓会与他们合伙害自己。 上一世自己被下药的时间也还没到啊!是河神节那天,李彦生把他的同学们送回了城里,然后又跑回来和自己诉衷情,说是那冯嘉宜缠着他,趁着自己不备之时,将自己打晕绑去了花轿里。 怎么就提前了?不过最让霍沧月无法接受的是,她重生回来救的第一个人,居然害自己,不管茯苓是为了什么理由,都不该恩将仇报。 耳边村长苦口婆心的语气响起来:“沧月啊,你到底也是李家村的一份子,你爹这么多年,没出过一份力,这次该你了,也不要怨恨谁,到时候高高兴兴去。” 李大宝的声音马上响起:“就是,也不看看你是个下贱什么东西,竟然还想攀附彦生,人家马上就要变成城里人了。” 霍沧月此刻已经瘫软在地上了,但听到这话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这怎么还能扯上李彦生了?再说他们是不是忘记了,李彦生有今日,能去城里读书,没有干爹的那些大洋,他还不是一样和村里的男人们一样在河边打渔? 她本来不想和他们起口舌之争的,但有些气不过,“是那李彦生嫌弃我碍事了?” 李大宝却不满她这口气,“爹我就说吧,李二娘的话是对的,她如今学了李瞎子的本事,又到底不是我们李家村的血脉,真留下去,没准哪天就害了我们全村人呢!” 听到李大宝的话,霍沧月也明白了,怕是昨天自己同情茯苓,救了李大宝,让李二娘心虚不安,反而促使了提前绑自己的事情发生。 可惜现在知晓了又如何?她此刻根本就挣扎不得,脑子也越来越混沌。 李大宝刚和他爹说完话,一回头看霍沧月已经昏死过去了,轻蔑地撇了撇嘴,“也没多厉害嘛,没准昨晚就是她故弄玄虚。” 随后喊了堂弟川子,一起把霍沧月给绑了。 将霍沧月拖去柴房的时候,霍沧月头上的破毡帽落下来,那厚重的刘海也滑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竟然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假小子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样好看了?”他们的记忆里,霍沧月一直都是穿着李彦生的旧衣裳下田下河的,这几年虽然留了长头发,但一直都戴着毡帽,留着厚厚的刘海,看着仍旧是丑不拉几的。 两兄弟几乎一瞬间就读懂了彼此心中的想法,可惜霍沧月要献祭给河神,他们俩整日都要下河打渔,不敢乱来,怕以后遭河神报应。 却不知那柴房关上的一瞬间,原本已经昏迷过去的霍沧月就睁开眼了。捡起地上的毡帽继续戴起来,然后盘膝打坐,引炁入体。 她不是没有机会跑,而是根本就没有打算跑。一来是她跑了,村里还会继续找河伯新娘。 二来,她需要置死地而后生,也许就有机会打破桎梏。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能力随着灵魂回到了这个世界,但因为被这个世界法则压制,自己目前能用的只有那百分之一的能力。 这样的战乱时代,那百分之一的能力保命都艰难,更不要指望能让自己安稳过完这一生了。 所以她必须找个机会,将自己逼入绝境,不然这具身体是不会配合的。 祭河神是个好机会。 她也能趁着此机会大大方方离开李家村。 本来她还想回来救茯苓他们的,但是霍沧月觉得,没有意义了,不值得。 人都是自私的,茯苓为了她的女儿,可以不顾自己对她的救命之恩;会芹看着平日也温柔可爱,叫自己一身沧月姐,但自己刚才被下药的时候,她就在屋里,她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因为自己是代替她去死的。 霍沧月一开始是生气的,但后来又想,这不就是人性的薄凉和自私么?自己在那个世界过得太顺畅了,以至于连防人之心都没有。 这一次,全当是重新学习。
第5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河神节。 李家村这条叫门牙河的河流奇怪得很,是从村子前面的大山里流出来的,到了村子边境的山里,又变成了地下河。 也正是因为这条河的神奇之处,所以让他们坚信这河里是有河伯的,这条河就是专门为李家村而出现的,里面的河伯也是为保佑李家村而存在的。 因此祖祖辈辈传下来,每逢三年,就给河伯献祭一位新娘,以求河伯保佑李家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而这千百年来,李家村不知是凭着这偏僻的位置还是真有河伯保佑,避开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战争,也没有什么大的天灾。 可架不住每三年往河里扔一个未婚的年轻姑娘,所以村子里的男女比例总是不平衡,导致了大部份人家半辈子的努力,最终都花费在从外面高价娶媳妇上面。 到了百年前,他们才忽然发现,买个丫头片子回来做童养媳更划算,花费少不说,她们还能自己干活养活自己。 霍沧月这个时候已经在村长媳妇和会芹娘的装扮下,换上了红裙子,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鬓,耳畔别着红色的丝绒花。 李彦生错过了上一次的祭河神,所以这一次自然是不可能再继续缺席,更何况这一次祭河神,他们家的大工臣。 人可是他们家出的。 所以昨天匆匆把同学送回镇子上,让他们在镇子上游玩一天,自己则赶回来参加河神节。 河边已经热火朝天了,活人都愿意扔河里,自然少不得猪牛羊,如今一个个宰杀好整齐摆在河边,挂着红色绸花,就等霍沧月这个新娘子到来,然后一起送到竹筏上去。 李彦生和村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这会儿都光着膀子,卖力地敲着锣打着鼓,村长吸着旱烟,一头催促,“这些老娘们怎么一点不麻利?别把吉时给误了!” 他不耐烦的催促中,饿了几天的霍沧月就被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抬过来了。 那敲锣打鼓声也赶紧停下来。 新娘装扮的她被绑在椅子上,两条长竹竿绑在椅子的两侧,由着两个青壮男人抬着来。 她是盖着红头帕的,但作为河伯新娘的到来,还是引得全村人齐齐望了过去。 两个汉子把她抬去跟那杀好的猪牛羊摆在一起,村长媳妇就上去一把揭开盖头,抓起早就供在河边的香炉,从中掏出还带着热气香灰,抹在她白皙的额头上,眨眼间那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美貌面容就被涂得灰白一片。 李彦生和村里大部份人一般,都惊诧于椅子上霍沧月的美貌,明明记忆里还是个野小子,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媚骨天成的美娇娘。 但这个祭河神的仪式对他们来说,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十分神圣,所以哪怕心中万分震惊,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霍沧月饿得软绵绵地靠在椅子上,却不知自己这副样子,引得村里多少男人垂涎。 那李彦生心中更有几分后悔之意,毕竟世人皆爱美,他要是早晓得如今的霍沧月出落得这样好看了,就会想办法哄住她,让她在这村里给自己做媳妇生儿子,还能照顾母亲,反正自己和冯嘉宜结婚了,就住在城里,她们俩是碰不到的。 香灰抹完了她的脸,村长一个眼神,敲锣打鼓声继续响起,霍沧月连带着椅子,和那些猪牛羊接二连三被抬到早就扎得喜气满满的竹筏上。 这河中心有个旋流,每逢三年就会出现一次,正是这样,李家村的人坚定河伯是存在的。 那旋流就是专门为迎亲开的路。 随着竹筏被旋流吸引进去,竹筏没法保持平衡,歪歪斜斜的,那些个宰杀好的牛羊祭品也纷纷落入水中,一身大红的霍沧月也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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