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的注视中,谭欣瑶眼眶突然泛了红,“我想知道,害死我全家的,到底是不是我干爹?” 她居然还有个干爹?这是束沧他们没探听到的消息。一时间束沧和云沧都有些激动得站起来。 但是她干爹与她有仇,她杀蟾蜍干嘛? 谭欣瑶垂着头,声音有些飘飘渺渺的,就像是夜深人静时从对面山头传过来一样,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我干爹是一只蟾蜍。” 她两岁以前,时常生病,药比奶都吃得要多,偏偏谭家人丁虽是旺,但却没有什么姑娘,得了她这么一个小女儿,是捧在手心里疼爱的。 所以为了留住她,家里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只是效果都不显著。 坦白地说,她这个故事并不是很吸引人,但介于她那句‘干爹是一只蟾蜍’,所以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她,满怀期待地等着她接下来的会不会将其重新提起。 谭欣瑶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那年冬天,家门口来了个从齐鲁逃难来的老人家,我爸爸见他可怜,让佣人给他端了一碗热汤饭出来,还送了一件棉袄。他走的时候,突然问,‘老爷家里有个姑娘不好了是不?俺们那乡里啊,有个法子,给娃认个干爹,娃转头就好了,啥事儿也没。’” 终于提到干爹,大家一下就提起了精神。 也是老人家这句话,本就病急乱投医的谭老爷把他给留了下来。但也没完全乱了分寸,毕竟谭家小姐生病这事,满城都知晓,没准他就是胡掐的。 所以趁着他吃饭的功夫,也是打发人去查了一回,发现这老头也才进城,并不清楚谭家底细。 如此,谭老爷也是一下好看老头几分,以座上宾相待。 老头齐鲁来的,是个爽朗性子,一点也不含糊,吃饱喝足后大手一挥:“这不算什么要紧事,给小姐找个干爹就是了。” 当即还表示自己去帮忙找。 认干爹这个事便是东北也是有的,谭老爷还以为有什么讲究,不敢乱插手。 只在家中静候佳音,谁料等了两天老头也没个消息。本来还以为被骗了,但第三天他回来,如获至宝一般抱着一个小木盒子。 谭老爷却不关忧,只在意他给女儿找的干爹。 没想到老头却将盒子递给他:“在这里呢!”随即一脸感慨道:“俺这一路从齐鲁走过来,没少受罪,只到了这遇着老爷,才得了一回福享。所以老爷放心,小姐的事,俺是一点不敢怠慢,等小姐拜了干爹,一辈子顺顺畅畅不说,就是死了也能活过来。” 谭老爷听到那个‘死’字,本来是十分忌讳的,但转头见老头那话也不是说来哄他的,便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只叫他把人领来。 老头却是不慌不忙地打开盒子献宝,“这里呢!” 谭老爷只觉得他胡闹,心里又气又悔,竟然把女儿的生死希望放在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身上。转头一看,又瞧见那盒子里的东西,吓得当即朝后一仰,险些摔了过去,只气得直指老头,“你…你…”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得佣人喊,小姐又晕过去了,而且十分严重,气儿都没了。 谭老爷白眼一翻,也晕死了过去,家里顿时乱成一团,最后是那谭家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出来做主。 就这样让谭小姐认了那老头带来的蟾蜍做干爹。 等谭老爷醒来时知晓,气得不行。虽说那干爹也有拜黄大仙果然蛇仙的,但是怎么会是一只癞蛤蟆呢? 哪怕是一棵树也好啊! 想找老头,却发现人早就没了影。气急败坏之际,却得知女儿醒来了,不但如此,还破天荒吃完了一碗粥。 谭老爷一高兴,自然顾不上追究这老头。 “就这样,我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爸爸也不再嫌弃我干爹了,还专门把干爹供奉起来。”谭小姐也清楚地记得,拜了干爹后,不但她身体好了,家里也是蒸蒸日上,生意越做越大。 这些到底与干爹有没有联系她不知道,反正现在她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 听到她没有近五年的记忆,霍沧月又说她干干净净的,这让云沧立即就猜测起来,“那这样说来,出洋留学的只怕未必是你,把墓室图纸交给扶桑人的,也不是你?” 提起这事,谭欣瑶就更加迷茫了,“我也不知道,醒来发现自己身边都是扶桑人。而且刚醒来那两天,脑子里总有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告诉我,是我干爹害了谭家,要我报仇!” 可是那声音她始终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只是觉得那个声音让她十分不舒服。 两天后,声音就消失了。 紧接着就有不少扶桑人往她的公馆里送□□,问她是要活着剥皮还是要直接下油锅。在此之前,她将□□做干爹一般供奉敬爱着,在她的心中,这□□干爹和自己的家人无异的,所以那些扶桑人的话,吓得她晕了半天,醒过后来又怕他们察觉出自己不是原来的自己,所以只能装病。 其实谭欣瑶也不用专程装病,毕竟现在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健康人。尤其是那一张脸,惨白得有些恐怖。 而随着她的这些话,大家几乎已经认定了,束沧和云沧探听来的消息里的那个谭欣瑶,的确不是她了。 所以他们都认定,是有什么妖魔邪祟占据了谭欣瑶的身体,又可能是什么机缘巧合,谭欣瑶自己醒来了。 “是吧,霍小姐,你觉得我们说的对不对?”几人讨论完,束沧就迫不及待地朝霍沧月询问,满怀期待地等着她的答案。 可霍沧月却摇着头,“现在的身体,只怕也未必不是她原来的。” 不过这话才说出口,就被云沧打断了,“这不可能啊,我们这两天还看过谭家以前的全家福呢!”人就是这个人,脸就是这张脸。 谭小姐却紧张地看着霍沧月,“霍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也发现这具身体用着不顺手?”霍沧月笑问。 谭小姐就越发惊慌失措了,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样子,一面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挽起袖口查看手臂上小时候的烫伤,明明一切都是自己,可偏偏她就是感觉,好像自己不是自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觉得,有时候好像我的想法和身体是背道而驰的,就……就像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她只能这样比喻了。 云沧和束沧彻底懵了。 陈平安本想插嘴,但是这故事越听越饶,好没意思,又见高虞把盘子里的菜都快吃完了,不服气也跟着埋头吃饭。 如此一来,坐在两人中间皱着眉头的杨长生就显得很引人注目。尤其是看到他那一副表情,束沧便连忙问道:“杨师兄,有什么不对么?” “她身上的尸气很重。”杨长生觉得比自己在墓里待了那么多年,闻到的都要重,但不解的是,霍沧月却说谭欣瑶很干净。 想来她说的干净,是灵魂上吧。 所以杨长生说完,也看朝霍沧月,“你应该也发现她身上的尸气了吧?” “嗯。”霍沧月点头。
第38章 听到谭欣瑶身上有尸气, 束沧和云沧都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毕竟两人也是正儿八经的玄门中人,没少在这方面打交道, 可是他们俩实实在在是一点都没有闻到那所谓的尸气。所以这会儿也是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谭欣瑶,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但即便如此,也没瞧出她身上哪里不对劲, 更没有察觉出半点尸气。 至于谭欣瑶,更是被吓得不轻,原本就惨白的脸越发白了,“尸气?这这怎么可能呢?”她虽然觉得这具身体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感觉上却对不上, 可也没有霍沧月他们说的那样夸张。 原本不感兴趣的陈平安却又好奇起来, 也是疑惑地看朝谭欣瑶,“她身上要是有尸气,是不是被什么邪祟咬了?还是她已经不是人?” 谭欣瑶急得连忙替自己辩解:“我怎么可能不是人呢?我要不是人, 我怎么来这里?难道这满城的人都是阴阳眼,都能看到我么?”现在奉天城的变化太大了,她按照从前的记忆,根本就不认识现在的路, 所以这一路找过来,没少找路人询问。 人家可都是看得到她的,而且白天她还能晒太阳。 她如果不是人,早就在太阳底下飞灰湮灭了。 云沧和束沧倒是赞成的, 他们俩这点道行,不用点辅助工具, 的确是看不到阴人魂魄的,所以也相信她是人。不过身上既然有尸气, 不是人的可能性又已经被推翻,那么就是被脏东西咬了。于是束沧主动走过去询问道:“谭小姐,你最近可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谭欣瑶摇头,她的身体和几年前一样,没有一点伤口,可谓是完美无瑕。 “那就奇怪了。”束沧闻言,不禁蹙起眉头,一面百思不得其解地看朝最先说谭欣瑶身上有尸气的杨长生,“杨师兄,你是怎么发现她身上有尸气的?”而且还是在这满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前面。 杨长生看了霍沧月一眼,倒也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我从前是守墓人,在墓里的时间比见过的活人都要多。”如此,对于尸气这种东西,当然最为熟悉。 他主动提起自己的身份,可却也提醒了大家谭欣瑶将先祖坟墓图纸交给扶桑人之事,所以云沧只赶紧趁机问道:“那谭小姐,既然你没有这几年的记忆,那把图纸交给扶桑人的事情,你是不是也不知晓?” 果不其然,谭欣瑶一脸茫然,“什么图纸?”她更好奇为什么自己家里出现了那么多扶桑人。爸爸在的时候,就最憎恨这些扶桑人,而如今那些扶桑人对自己的态度,仿佛自己的是他们的同伴一般。 可是谭欣瑶压根就不敢去仔细探寻,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犹如知己友人?生怕他们察觉出自己的异样,免得性命不保。毕竟扶桑人的狠戾残忍,她是见识过了的。 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那空白记忆里几年的那个自己大规模残忍杀害蟾蜍的举动,引得了他们的共鸣,所以才会有所来往的。 毕竟她的记忆里,扶桑人就是等同于残暴杀戮。 而此刻大家见谭欣瑶的表情,倒也不像是假装的,果然真不知道的表情。云沧和束沧只能简单与她说了一遍,可随着两人提起谭家祖宗墓地之事,谭欣瑶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也坚定地摇着头,“不,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将自己先祖的坟墓给掘了?更何况那些是扶桑人呢!我和爸爸一样,最憎恨的就是扶桑人。” 大抵又想到那个所谓的‘自己’将自家的祖坟拱手给了那些可憎的扶桑人,心中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整个人无力地顺着椅子滑倒在地上,原本将她裹得密实的黑色披肩也肩膀上滑下来,那手臂上的皮肤白得像是皮肤底下压根就没有血管一样,一种冷冰冰的白,有些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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