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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还早呢，咱们慢慢吃，别噎着。”刘欣雨取下挎在肩上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个装了水的玻璃瓶递给陈招娣。 陈招娣接过玻璃瓶有些稀罕地看了看，并没有喝水，而是递还给刘欣雨，让她自己喝。 刘欣雨有点洁癖，别人用过的茶杯和碗总要洗过烫过才会用。 今天她要是真的喝了，这瓶子里的水，刘欣雨定然不会再喝。 刘欣雨当然明白陈招娣不喝水的原因，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接过瓶子喝了两口，重新递给陈招娣。 虽然一早出门天还不算太热，但是挑着将三十斤东西走大半个时候，陈招娣后背早就已经汗湿了。 出了那么多汗，不补点水中暑了怎么办？ 吃过干粮，又休息了一会，时间差不多快到八点，供销社祖孙二人才慢慢地往供销社所在的民生街走去。 她们到供销社的时候，供销社还没开门，严会计却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们了，见她们慢悠悠地过来，赶紧对着她们招了招手，带着她们绕到后面从小门进了供销社的大院。 严会计将她们带到一个小库房，掀开一块帆布，露出一小堆毛线。 “毛线是紧俏货，难得来一次，而且每次来的数量都不多，想要的人却很多。 趁着还没上班，你们赶紧挑一挑。 不过今天可没办法敞开了让你们买，最多三斤。” 刘欣雨上前先用手摸了摸，不错，是羊毛线，不是那种腈纶线。 虽然颜色有些单一，除了少量白色线和灰色线，基本都是红色线，不过这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这个年代的面料都是以蓝、黑、土黄、绿、白等为主，没有什么鲜亮的颜色，能有红色的毛线做搭配，她就可以成为民勤大队最时髦的女郎。 哪怕现在的她只是农家柴火妞，她也要做最时髦的柴火妞。 刘欣雨先挑了三斤较细的红色线，再各挑了半斤与红毛线差不多粗细的白色线和灰色线，想了想又拿了两斤粗一些的红色线，全部交给陈招娣，让她与严会计去交涉。 尽管刘欣雨曾经说过，毛线买回去是打算用来赚钱的，当陈招娣接过刘欣雨交到她手上的这么多毛线，陈招娣心里还是抖了抖。 这孩子花起钱来真的丝毫不含糊！ 她身上也就刚收的三十块钱，这么多线三十块钱够吗？ 昨天商量好的今天要多买几双雨靴回去，买这么多毛线还有钱买雨靴吗？ 陈招娣的眉头皱成了团，对着刘欣雨的背影盯着看了半晌，见刘欣雨已经开始研究小库房里其他商品，只得认命地抱着毛线去与严会计讨价还价。 严会计也没想到刘欣雨居然挑了这么多的毛线，惊讶地看看陈招娣看看刘欣雨再看看毛线，连连摇头：“这也太多了！你们买一些回去先织着，等以后有了再帮你们留。” 虽然单主任有过吩咐，尽可能满足给这对祖孙的要求，但是想要毛线的人实在太多，总要顾及其他顾客的需求。 这时刘欣雨又有了新的发现，在小库房的角落发现了几捆纱手套。 这也是好东西！ 这个年代的纱手套是用纯白棉线织成的，可以拆开织线衣，她小时候就穿过妈妈用这种棉线织的线衣线裤。 虽说谈不上多暖和，至少穿在身上不戳人，更不刺激皮肤。 三个人同在一间小库房，刘欣雨当然听到了严会计的话，轻轻挑了挑眉，回过头去看着严会计，指着这几捆纱手套问道：“严伯伯，这个手套卖吗？” 严会计没想到毛线还没摆平，纱手套又被刘欣雨给盯上了。 早知道应该先把毛线搬到办公室，再让她们挑选。 事实上这个纱手套比毛线还要紧俏，毕竟毛线价格高，一般人舍不得买，纱手套就不同了，就算是正品价格了不算太贵，何况这小库房里的都是处理品。 这些纱手套是严会计为乡下的亲戚留的，打算过些日子回乡下的时候再带回去。 在刘欣雨单纯的目光注视下，严会计没能说出拒绝的话，只能希望大家各退一步。 有了这些纱手套，刘欣雨当然也得退一步，没有坚持要买六斤毛线，只买了三斤红色线。 事实上她打从醙就不想到真的能够买六斤毛线，一是严会计绝对不会同意，二嘛，当然是因为她们身上的钱不够买六斤毛线。 三个人来到严会计的办公室付完毛线和纱手套的钱，陈招娣身上只剩下不到十块钱。 陈招娣向严会计要了几张旧报纸将毛线和纱手套分别包好放在空了的桶里，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她得赶紧将刘欣雨带走，再让刘欣雨在这里待下去，剩下的钱也要保不住了。 刘欣雨却打算按原计划再买几又残次的雨靴回去，只是那些雨靴已经不在严会计的办公室了。 “那些雨靴啊，能修能补的这几天全处理掉了。只剩下几双实在没法补的，你们要的话全都拿走吧。等下次再有残次品，我让人帮你们留。”严会计大概也怕刘欣雨，心里想着赶紧地将这对祖孙送走，十分爽快地给出了承诺，让刚来上班的保管员去废品库将剩下的雨靴全部免费赠送。 好吧，今天只能这样了！
第48章 来者不善 七月八日，农历五月二十二，是张家为张洪亮与刘欣雨举办订亲宴的日子。 下午五点左右，生产队就提前收工了。 社员们洗去一身的汗水，带着贺礼，拖儿带女，陆陆续续来到张家。 张家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今天的张家虽不能说是张灯结彩，却也是喜气洋洋。 刘欣雨在陈招娣的监视下，换了一身比较喜庆的衣服，跟着刘家人一起来到张家。 她是第一次参加这样样的宴席，当然十分好奇，偏偏今天她是当事人之一，只能强压下好奇心，安静地坐在陈招娣身边。 事实上乡下的订亲宴并没有那么多烦琐的程序，无非就是请村里人好好吃一顿，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为了表示对这门亲事的重视，张家倒是花了不少心思，上桌的菜十分丰盛。 刘欣雨昨天就从小话唠张红芸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 刘家也在昨天下午往张家送去了十多斤黄鳝，这些黄鳝当然也全都上了桌。 乡下人难得吃一次这么大油水的宴席，几乎每道菜上桌就如风卷残云很快就一扫而空，一时间只有杯盘箸筷的碰撞声，偶尔还有小孩子急切地要鸡要肉的声音。 几道大菜硬菜过后，才渐渐有了声音。 “今天张家可真是下了老本了。” “这一桌的菜少说也得十块钱。” “十块钱？哪里够！有鸡有肉还有鱼，每桌来有这么实在在一盘黄鳝，一桌肯定不止十块钱！” “黄鳝应该没花钱，黄鳝是刘家给添的菜！” “黄鳝是刘家添的？刘家除了青山会抓黄鳝，没听说其他人也会抓黄鳝啊” “青山不在了，不是还有欣雨嘛。” “欣雨？她会抓黄鳝，不可能吧！” “要不然，刘家的这道添菜是怎么来的！” “欣雨是青山唯一的孩子，也是青山一手带大的，你们也不想想，欣雨她能什么都不会吗？” “那倒也是的，听说红芸丫头今天穿的这件衣服就是欣雨给她做的。” “真的啊，我还以为是县城的裁缝做的呢！” “你们看那衣服领子，还有袖子，从来没见过，真是新颖又漂亮。” “好想要一件这样的衬衫。” “要不，哪天找欣雨问问，能不能也帮咱们做一件。” …… 虽然有几桌离刘欣雨比较远，加上大人叫小孩喊，刘欣雨并不能听清所有人的话，但是有些话她还是能听到的。 刘欣雨表示无语。 这楼歪的！ 明明说着张家，说着桌上的菜肴，结果话题全落到她一个人的头上了，目光也渐渐集中到她的头上。 刘欣雨什么场面没见过，虽然略有些感到尴尬，面上应景地带上一丝娇羞，不过整个人也比往常显得大方了许多。 当有人问到跟前的时候，该肯定的肯定，该摇头的摇头，总之该笑笑，该吃吃，倒是让人改观了许多。 本以为今天搞定场订亲宴应该会在欢快的气氛下结束，天渐渐黑了，有些孩子比较小的，已经站起来打算告辞，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张洪亮连忙站起来，去院外查看情况，很快就传来了他惊讶却不失热情的招呼声：“王主任，你们怎么来了？快请进请进！爸，这是我们厂保卫处的王主任。” 随着声音，张洪亮引着几个人进了院子。 打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此刻他的神情极为严肃。 随行的还有两位三十来岁的男子，神情同样十分严肃。 刘欣雨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心里划过一道声音：来者不善！ 突然来了城里的贵客，而且神色不善，张大牛有些慌神：“稀客稀客，请坐请坐。” 回头一看，更加慌张，这让人往哪里坐呢。 这会儿无论院内还是院外，每张桌都是一片狼藉。 “快，孩子妈，红霞，赶紧地收拾一下。” “哦哦，马上马上。” 一阵杯盘的碰撞声之后，是碗盘掉地的碎裂声，显然没见过世面的吴巧珍和张红霞急中出错。 这时陈招娣站了起来，带碰上王三妹过去帮忙。 本来她可以继续坐在变里看着就是，但是考虑到今天总归是张刘两家的事。 再说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家人丢张洪亮的脸面。 这三个城里的同志可是张洪亮的同事和领导！ 刘欣雨心里也只有叹息了。 保卫处的主任啊！ 可以十分地肯定这几个人在这个时候赶到民勤大队，绝对是马丽不甘心闹出的蛾子！ 就是不知道这个蛾子有多大，会对张洪亮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想再多也没用，静等后续吧。 “洪亮今天订亲？那我们还真来得巧了！”等桌面收拾干净，那个王主任被请上首位坐下，扫了一下灯火通明的院子，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 “是啊是啊，洪亮今天订亲。洪亮快带欣雨过来，一起敬领导们一杯。”张大牛看出了王主任来者不善，心里慌落落的，却强打起精神应酬。 这时刘欣雨已经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 无论他们两人最后是否成为一家人，今天都是他们订亲的日子，她必须与张洪亮站在一起。 这时有眼力的乡亲已经看出王主任这一行人来者不善，除了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大家你拉我，我拉你，缓缓退出院子。 有一些不爱看热闹的拖家带口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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