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粲位于风暴中心,玉白的一张脸已被紊乱的灵流划出数道血口,他缓缓翻掌上抬,八十一道箓文随他动作楔入山脉,锁住关节,地脉震动,竟真被一寸寸往外拔.出来。 月孛晦暗如影的光涨潮般从谷中漫上来,穿过地上巍峨的山峦,灵山根基受创,嗡鸣不止,海量灵气逸散而出,方圆草木灵株一夜间蹿升三寸有余,雁回郡百姓一梦醒来忽小病皆消,筋骨活络,修者洗经伐髓,若有所感。 简星粲手上筋骨暴凸,但没有一丝迟滞,仍在抓着隐灵脉缓慢上抬,素日一贯阴沉看不分明的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眉梢微动,罕见地露出一点痛苦之色。 地下隐灵脉脉体终于初现端倪,青年七窍中渐渐都有血淌出来,鲜红的血丝沿惨白的皮肤往下流淌,落到身前双目闭合无知无绝的女修手边。 顾潇然与他共用一双眼睛,猝见眼前血红一片,几乎无法视物:“你……” “时间差不多,”简星粲一手将虿奁从灵台中捧出,声音里竟还是温和带笑的,“掌门先回本体,待我炼化月孛塑骨便可。” 顾潇然光知道这人活像没有痛感,越疼越疯,发起狠来看自己的身体也不过一个普通物件,这回可真是直观感觉到了,只觉抓心挠肝原来不是个夸张形容,她真恨不得立刻就能指挥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使劲摇他几把,好歹把这人打醒,也多少拿自己当个有血有肉的人来看待。 无奈不能,她只能喝道:“别逞强,你还能撑得住么?” “无妨,”简星粲又将灵脉拔出一截,“掌门快去吧,我可不干白工,报偿往后咱们再慢慢细谈。” 顾潇然听他还有力气贫嘴,稍微放心下来,一跃而出,投入自己原本的身躯内,旁边系统立马尾随而至,生怕被扔了,缩到边角不敢吭声。 筋骨扭曲的扑天痛楚瞬间将顾潇然整个淹没,她熟练地闭锁真元,封闭五感,躺在地上敬业地伪装一具尸体,避免筋骨再二度崩裂。 旁边暴动的灵流已然同刀割锤砸无甚分别,简星粲分毫不受影响,一双手腕如坠千斤力,全然不顾地往外狠拽。灵山基地之下又崩开几条深谷,发出垂死悲鸣。 千钧一发之时,自北方忽然也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响,引起天地共振,与月孛之震撞在一起,几乎将山峦搅个天翻地覆。才拔出一截的月孛嗡鸣几声,被撞的一个倒仰,其上光华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了下去,迅速黯淡。 简星粲肩上一沉,嘴角又溢出一股鲜血。他猝然睁眼,遥望西北方向,手上力劲却分毫不肯懈,偏头看了地上顾潇然一眼,顶着千钧重压继续抽脉。 地动山摇间,山上黑影幢幢的林中突然蹿出一道黑影,快如飞箭射月,从简星粲头顶一跃而过,直冲地上顾潇然而去! 简星粲立刻收手起身,被灵脉反震内脏受损,喷出一口血,擦也未擦,反手御剑直刺黑影而去。 但他被卷在阵心,又带了伤,毕竟慢了半步,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偏头避开长剑锋芒,俯身手臂一揽便将绯衣女修揽到了怀里,转身借震动的地脉腾身一步便跃出三丈远,刚好让开简星粲狠辣的第二剑,哈哈大笑道:“表兄,看来你离开南疆后,不仅技艺越发生疏,连防备之心都抛到九霄云外去啦?简家被你一时牵绊住,弟弟我怎么还会不知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呢?” “乌澹洛!”简星粲执剑而起,出招间全不留手,根本看不出身上还有伤,“放开她!” 乌澹洛笑得简直不可自抑,边躲闪边还有工夫细细分辩:“分明是表哥将嫂嫂连人带魂送到我手里了,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表哥放心,我这就拿嫂嫂的神识先炼一盅蛊,事成后分你一半就是!哈哈哈哈——” 哪怕是疯子,这人想必也是个不寻常的疯子,说到做到说干就干,他方说完便以手作爪,并指沿顾潇然后心伤口切了进去,待掌心触到东西,便将其握住生掏了出来! 简星粲眼角两行殷红的血汩汩而出,目眦欲裂,出手已完全是不要命的姿态,一剑捅穿了乌澹洛腹肋。 乌澹洛一声未吭,反而还笑了起来,手铁骨鹰爪一般,根本没因伤放松分毫,扭身避开简星粲攻势,将手里攥着的神识托到眼前—— 然后跟掌心一团五彩斑斓五光十色的光团看了个对眼。 吓到乱闪颜色的系统:“呜啊啊啊啊啊啊——” 方才危急之时,困在灵台之中动弹不得的顾潇然急中生智,直接将光亮亮一团的系统推出去挡了一下,哪怕癫狂如乌澹洛,毕竟也是在自己的理解范围内疯一疯,这还是头一遭接触这种异界带来的震撼,竟也愣了一下,抓着光团的手微有松动,立刻被系统挣脱出来,尖叫着在空中扭出了一个S,慌不择路地一头扎回简星粲灵台。 简星粲又是一剑贯穿乌澹洛右心:“少用你的手碰她,把人还回来,表兄我酌情留你一条全尸!” 乌澹洛折身摆脱长剑,一手仍揽着顾潇然尸身不放,回手一盏蛊虫直袭简星粲门面:“那表兄就试试自己来抢好啦!” 二人在震动的灵山山顶斗法没完,顾潇然在灵台中已是被转的七荤八素。她灵台本就是个门户大开的状态,又挨乌澹洛一掌,被劈开条不小的缝,打斗间她必须注意别给甩出去了,否则莫说混乱间挨上两剑,一见风就能被吹成灰渣。 不料守着灵台方坚持了没一会,乌澹洛为寻个开阔地方,腾身一跃到了空中,四下无遮无拦,长风过境,顾潇然忽觉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拉着她的神识往外拽,力气极大,她刚翻身向反方向拉扯抵抗,被那股力道用力一拽,手上一空,直接给拽了出去! 高空狂风一卷,将她脆弱无凭的神识卷了出去,一眨眼便刮远了。 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神魂颠倒间,顾潇然最后听到的是简星粲的一声厉喝:“顾潇然!” 作者有话说: 顾潇然:每当我骂一句乌澹洛,世上便会多一粒沙,于是有了撒哈拉 简星粲:每当我骂一句乌澹洛,世上便会多一滴水,于是有了太平洋
第73章 你这未免也太过……骨感了些 轰鸣的风声在顾潇然耳边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断线的风筝,被甩在旋风中随意搅甩,连天地上下都分不清楚, 身无凭借两袖空空, 还随时有可能被风吹散,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着实让人有些惊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骤然一静,寂静来得过于突然,过于彻底,让她一时都分不清究竟是风声止歇还是她的神识终于支撑不住,聋了。 眼前一片漆黑, 这到让顾潇然放心一些,还有五感, 至少说明她的神识没有散。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 身上发沉,神识凝练不动,竟同附于肉身时的感受差不多。 顾潇然倒抽口气, 她该不会一不小心阴差阳错地将哪个倒霉蛋给夺舍了吧?! 这口气刚抽完,她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何人在此扰人清修?” 顾潇然一惊:“谁?” 那声音极苍老, 听着仿佛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 声音离得很近, 像是贴着她双耳发声, 徐徐缓缓, 还带了点长辈口吻的笑意:“你寄身于我体内,还问我是谁?” 顾潇然立刻垂眸扫了一眼, 瞬感无言:“……那你这未免也太过……骨感了些。” 此话实乃心腹之言, 此刻她双目适应了周遭黑暗, 往下扫视,发现在本该是身体躯干的部分,入目竟然是一根根光溜溜的骨头,从两排齐整的肋骨到脊椎再到盆跨双腿,统一是细白光滑,因为年岁久远微微泛黄,上面一丝肉也不挂,属于扔给野狗也要被白两眼的那一类。 这种看着低头看着自己的骨架的视角未免悚然,但顾潇然心不由又往下一放,如此看来定不是夺舍,任哪个正常人将自己活成了一副骨架子,这舍都夺无可夺了,此中定有蹊跷。 老者哈哈大笑两声,徐徐道:“我已有多年未见生人,小姑娘,你又是谁,如何没了肉身,还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顾潇然道:“我若是小姑娘,阁下可就是不亚于神兽在世的老古董了。不妨阁下先告知尊名吧。” “那你可听好了,”老者悠悠道,“我乃西岭洞潇真人。” 顾潇然:“没听说过。” “……”老者轻哼一声,仙风道骨宛然,“不同你个小丫头计较。我受困于此,乃是一时不查,被人所害,在此中不见天日已久。你呢,你又是被何人所害,居然损了一身血肉,只剩神识?” “别忙着怜惜我了,老头。”顾潇然散漫道,“你真以为我傻不成,这具骨头根骨虽坚,骨骼却轻,年岁不会过百,也未结丹,神识无法脱体出窍,压根不是你的。若真细细论来,你可比我惨多了,说说吧,是谁害的你,这里又是何处?” “……现在的年轻人不好忽悠了。”老者叹息一声,“罢了,告诉你也行。害我者雁回简家,困我处简家别府,这里正是简家那些伪君子于别院之下建的地牢。你神魂至此,竟会不知道这是哪么?” “原来如此。”顾潇然若有所思,“那这句尸骨又是怎么回事?寻常骨头定不能承载神识,这具骨架却好像有些与众不同的气息。此人是谁?死于何人之手?” 老者却不大情愿了:“小姑娘,你问题未免也太多了些。你问了如此许多,老人家我却还连你姓名称呼都不清楚,这可有些无礼。” 顾潇然知道不好太过,也没再强逼,笑着随便讨了个饶:“真人勿怪,”接着眼都不眨地说道,“不瞒真人所说,我乃昆仑门下峰主,真人久困地下有所不知,近来东齐欺我昆仑甚紧,外面斗法正烈,我中招离体,眼下正急着脱身回去,难免礼数不周。还望真人不计前嫌,给指条明路。” 老者了然地应了一声,惋惜道:“这可难了,不是我有意藏私,这可是简家专门用来关押紧要秘密的地方,外层建造坚固隐蔽,内里阵法如云法器环绕,要想从里面攻破可是难上加难,我试了如此多年,也未能撼动分毫。你进来时可有同门看到?若有足够的人从外相助,或许还有希望。” 顾潇然心道那可确实难了,外面的自己人统共就简星粲一个,还被乌澹洛那疯子牵制住了,她也不希望简星粲因她而分心,她这边还能支撑,若连累简星粲再吃那疯子的亏就不好了。 见她思索良久没有回答,老者似乎明白了什么,呵呵笑道:“你且莫急,这具尸骨我也不知是何人遗骨,想来正是因其特殊,被简家存放在此,恰好让我找到,暂时寄托神识。你大可放心,这骨头托了我这么久,稳的很,不用急于一时。我不见天日已久,早都忘了年月,你且先对我说说……就说那十方可还是峥鼎真人执掌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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