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然心道瞎说,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兄弟眼睛分明长的都和简流景极为相似,若非气质实在迥异,也不至于过了这么久才相认……相杀。 就听简流景声音稍微压低了些,温声道:“尤其是眼神,你娘的灵台被我亲手剜出来之前,也正是这么看着我的。” 你丫不会说话能不能撒泡尿洗洗嘴! 简星粲收回到一半的目光没回来,偏头又横了他一眼,眸光冰寒。旁边简从临正懊恼于迟迟无法制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还让对方抓住破绽,在父亲面前丢脸,眼下捉到机会,眨眼便逼至近前,手中甩出数道韧如蛛网的长绫,一触人身便炸成铺天盖地的缚仙网,网上丝线细如牛毛,沾身便会牵连收紧,走线细密将人捆得动弹不能。 简星粲本已强弩之末,出手每一招都伴随着筋骨咯吱呻.吟,被炸开的长丝撩到脚踝,缚仙网顿时不依不饶锁进血肉,他闪身退后的动作不由一顿。 简从临忙打蛇随棍上,绳索网兜劈头盖脸便往他身上砸来,似乎誓要将他捆成只粽子好过端午。 与此同时,旁边一道水墨山岚的影子一闪,瞬息之间与他擦身而过,掌心中隐约露出一点森寒的刃光,直冲简星粲心口要害而去! 简星粲本已被缚仙网锁住身体,真元运转不通,身侧寒光瞬息已至,还隔着几尺远便有刺骨的寒意逼人,几乎能将人全身骨头血液悉数冻住,必然不是寻常刀剑,是把不世出的神兵。 拿出镇府神兵,对方也算是给足了简星粲面子,没有一丝一毫小觑,刀身寒冽清冷,刺向简星粲心口时映出了简流景平静到骇人的双眼,以及简从临仓促转头间,眼中流露出的不可思议。 他甚至都没想过要直接杀了这个异母哥哥,他想要的是捆了他去见母亲,以便商讨后续。 这一刻他脑中闪过的东西恐怕很多,但只一个声音最大—— 到底什么是亲缘,什么是父子? 即将见血的刹那,简流景怀中突然另有白光一闪,一个东西骤然拉破他的衣领飞了出来。 刀尖刺物只在须臾之间,入手冰寒的刀刃没刺进简星粲胸口,扎在了那团骤然飞出的白光上。 “咔——” 极清脆的一声响,刀尖陷入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花瓣中间,一把绝世神兵竟直接从中崩成了两半,刀尖所触之处,浑然一体的莲花蕊也上出现了一道极煞风景的裂缝。 顾潇然透过简星粲的双眼,只觉这一刻时间格外的缓慢,甚至能数清那朵莲花上一条紧接一条出现的裂纹,看着裂纹慢慢扩大,几个碎片渐行渐远…… 在众人注目下,洁白的莲花四分五裂。 碎片叮当坠地,简流景手里还握着仅剩的刀柄,忽然退后一步,嘴里呛出了一口血。 所有变故只在一瞬间,从简流景弑子,到反受重创,简从临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扶:“父亲……” 简星粲还被缚仙网束缚在原地,他呛过一口气,这时也再顾不得什么斯文气度,暴喝道:“跑!蠢货,快跑啊!” 下一刻,简流景双眼暴凸,儒雅的脸上青筋几乎爆裂出来,因灵山受损而泄出的灵气再度紊乱暴动,风绞如剑,冲击搏动着附近每一个人的经脉灵台。 简流景面目因痛苦完全扭曲,身上每一根筋肉都在抽搐乱弹,猝然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叫。 灵流暴动到极点,中心的血肉之躯轰然炸裂开来。 最后一刻,简星粲用最后的真元护住灵台,翻身扑倒在地,简从临下意识双臂闭合,带着散落周遭的丝网长绫将简流景团团包裹在中间,也被爆炸的灵流炸的离地倒飞出去。 轰然巨响之后,周围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声音,又或者简星粲听不到任何声音,与他耳目相连的顾潇然自然也就不行,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仍活着还是死了,神识如同被炸飞到了九天之上,上下无着,一片寂无。 不知多久之后,滚动的灵流终于涤荡过周遭区域,往远处流去,仿佛海潮退去,所有声音洪流般一股脑涌了进来。 最清晰的就是洞潇真人的骂声,他神识竟还挺凝练且活泼,半躺在一边破口大骂:“老子的玉佩啊!你们大爷的!你们所有人的大爷祖宗的——” 几丈外简从临歪在地上,似乎昏过去了,后面离得较近的修士也全捞不着好,一片人仰马翻。 再往远处也都是些抱着“随便打打就行”应付差事的修士,全目瞪口呆地望着这边,没了人号令,一时也不知道该继续打还是回家算了,只有一人疾步跑到近前,蹲下身割缠在简星粲身上的一团缚仙网。 “没了在下就是不行呐。”傅无凭叹气,将人扶了起来,“可还活着么,简兄?”
第77章 我好像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简星粲动了动, 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他好似还没缓过来,面上没什么表情, 垂着眼一片空白, 只有细细的血流顺额角淌下来,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顾潇然:“你怎么样,星粲?” 简星粲一顿,眉毛微微上挑,脸上立刻生动不少:“你叫我什么?” “没什么,”顾潇然立刻翻脸,“副掌门。” 简星粲笑笑。 傅无凭在旁边看着他一张脸上表情风云际变, 一脸忧心:“简兄,你真的没事吧?” 这很难说, 毕竟简星粲现在可是一个灵台里能有四张嘴同时叭叭的人, 光听这情况就不大像是没事的样子。 但他转过头时,已经恢复斯文和蔼,示意了一下后面群龙无首茫然无措的简家人, 对傅无凭道:“麻烦傅掌门,挡住他们。” 以他的脑袋, 哪怕之前只听了个话音, 应当也已经将情况猜出了大概, 只不过并不关心于此, 傅无凭究竟是重生是穿越同他关系不大, 还抵不上月孛脉一点碎片重要,但不耽误他随时拿出来威胁一二。 傅无凭刚给他们打完苦工, 还得干活, 这几天眼袋都似乎快愁出来了, 长叹一声,认命地摇着扇子走开了。 简星粲俯身,将地上莲花玉佩的碎片一块一块拾起来。 玉佩一碎,上面的光泽也消失了,与一块普通的石头几乎没有分别,没有丝毫动静。捡到最后几块时,简星粲的手指在玉片上沾着的碎肉前停了下来。 碎肉大多也就只有小拇指盖大小,只能称作肉糜,颜色艳红,尚且还新鲜,血沫从中一点点溢出来,溅出雪白的泡沫,融在玉片中,看起来仿佛玉佩流出来的心头血。 南疆圣女早在被带离苗寨之前就已经疯傻,又被剜出灵台困在一只小小的玉佩中数十个年头,神识被封闭住,只能听不能说,又活着连听与看也做不到,世界只是一片晦暗的混沌,如今哪怕简流景不再将她封闭起来,她还能不能说话表达也是个未知数。 且论理简流景身家性命与她相连,施在玉佩上的禁制必然不止这一点,至少不会任由玉佩自己妄动,威胁到他的生死,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挺身挡刀的动作。如此推测,只有可能是在简星粲将玉佩拿到手又还未转手给许化琉的一点间隙里,曾解开其上禁制,说不定还曾尝试与里面的人对话,然而未果。 只这么一点松动,给了她一丝微末的自由,和仅剩的清明,身为玉碎,不再被视作保命的物件囚禁樊笼之中,大抵就是她为自己做出的选择。 简星粲顿了一会,抬手将肉糜拂去,用袖摆将玉片一点点擦干净,全部包好收了起来。 接着,他从须弥芥子里又抱出了顾潇然的尸首,对她道:“掌门,再劳烦你进去一次吧,这回绝不会有问题了。” 顾潇然点头,一把揪住洞潇真人的领子将他拖了起来,冷笑道:“我们两座小庙容不下阁下这尊大佛,还请阁下从哪来的回哪去,自觉打道回府吧。” 她扬手一掌将人拍了出去,洞潇真人神识凌空盘旋一圈,最终无可奈何地钻回了方才被顾潇然拼凑好的骸骨中。 简星粲一手按上骸骨,往其上打了个禁制,防止里面的人再跑出来鸠占鹊巢:“掌门何必那么麻烦,直接将他神识炼掉便成了。” “还有话没问完,先留他一条命在。”顾潇然长出口气,闭眼跳进了自己千疮百孔被折腾了个够呛的身体里,系统也赶紧抖着身子跟上,回到她大脑中安静地缩成一团,简星粲的灵台终于恢复清净。 眼下简家家主和准家主一个炸的满地红白相间,一个昏迷不醒,已被七手八脚地送下山医治去了,士气大打折扣,统筹指挥的活计又落到了几个领头的门僚头上,仓促上马难以服众,内部光相互拉扯掣肘便要费好大一番工夫,灵脉再次开始不要命的震动时,几人才通完了气,领着人往前攻来,同十方与昆仑混战到一处。 简星粲仿若听不到不远处的嘈杂,眼中别无他物,八十一道箓文往山体内越楔越深,灵气井喷而出。 喷涌了一炷香后,往外涌的灵气逐渐微弱,灵山再度沉寂下来,内中贮存的灵气亏空不少,散入山河之间轮转不休,只待百年甚至数百年中再慢慢江流入海,重归其中。 箓文终于触底,简星粲缓缓抬手,符箓原路返回,从山峦间拔地而出,符文阵法中心锁着一团晦暗但光华流转明艳万分的光团,如同被惊醒的巨兽,在空中不安地流转晃动。 简星粲又从须弥芥子中取出一把鎏金器炉,品相并不如何出挑,但气息温润,不知道是他自己炼的还是从十方几个金丹那里顺来的,一手将其托到半空,抬手掐诀,箓文齐齐向内收缩,挤压月孛脉倒涌入器炉之中,又被器炉承托炼化,潺潺细流般流向顾潇然躺在地上的身躯。 顾潇然配合地封闭五感,融神识于体内,如同落入一具冰凉黑暗的磐石之中,陷入安谧。 感觉仿佛是睡了一觉,修道之人筑基后原本少觉少梦,但不知是否是灵台筋骨双双受损的缘故,她这一觉睡的沉且深,梦中万分不踏实,俱是不想见的人与不愿想的事,醒来时只觉浑身筋骨都被挫了一遍,酸疼发麻。 哦……也许不是感觉,就是被挫了一遍。 简星粲俯身跪坐在她身边,鎏金器炉正在他手边旋转,他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神情分外专注,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压在眼睑之上,底下幽黑的瞳仁颜色通透,平和淡漠,几乎透出了几分神性。 就是脸上的血一直没顾上擦,已经尽数凝固了,殷红横在脸上,衬的皮肤白的夺目。 身体隐约发沉,似乎真的恢复了知觉,顾潇然试着抬了抬手,被简星粲一手按下去:“别动。” 她于是又摊回去,幽幽道:“副掌门啊,我好像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嗯,”简星粲温声道,“我还没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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