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终于挑眸朝业叔望了一眼,见对方是个和蔼的矮胖老男人,眼睛含着笑意,没有一点戾气,余光又扫见蛇王高眉压目瞪的样子,只得点了点头。 “好,那今天先就这样吧。我就不留你们其他人吃饭了。”业叔身体向后一靠。 蛇王高和王挺立即行礼道别,谁也没再多说话,只留阿莲留在书房陪业叔。 阿香步出内书房时,回头最后看了眼阿莲。同来的南方妹长相娇小,眼睛大大、嘴巴小小,一脸惊慌又兴奋的表情。 懵懂的女人,对将迎来的新生既害怕又天真地心存期待。 花花世界一定很美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全散发着毒蛇般的诱惑力,那是穷人家想破头也得不来的一切。 阿莲眼睛已染了香江的霓虹,眼尾眉梢好像也有了不一样的春色。 匆匆一瞥,阿香已收回目光,快速跟着王挺离开。 阿香原名陈国香,小名是国香,家里人都这样叫的。但到了香江后,蛇王高说香江不流行叫‘国什么’的,就叫她‘阿香’,姓都省了。 她从这微小的细节里察觉到,蛇王高没有将她看做是个‘人’,她对他来说只是个物件。 阿香父亲以前是守林人,后来出事成了独臂男人。独臂男人还能做事,勉强养家糊口,可独臂老人却不太能养活6个孩子。父亲一生最怕背债,可是身为残疾人,不背债就要看着老婆孩子冻死。 后来负重太过,只得逃债。死心眼的老爹干脆带着全家人偷蹭货运车,一路从最北边逃到最南边的广东。 在这里,阿香学会了广东话,老爹也永远地逃脱了追债人。可是逃脱了过去的债,又有现在的债,未来的债。穷苦人不适合生太多,总归难以全养活。 阿香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也为了不被卖掉,从小就只得每天出去捡东西,木材也好、炭疙瘩也好、废纸废品也好,只要能带回的都捡进挎篮里。长大些了,她就帮邻居干农活、干家务,赚钱也行、蹭口饭也行,总之要活下去。可到了年纪,吃得多,赚得却没有更多,家里只有把她嫁出去。她不想嫁人,便跟爹妈大吵一架,偷渡到香江淘金。 渡海过来,总归吃了许多苦头,她倒不怕吃苦。劳动能换来饱腹,这是很有道理的。所以她穿着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衣裳,也并不觉得难受,心里只充满了希望。 可是到了香江,看到自己从未见识过的繁华和霓虹,她忽然怕了。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丫头,凭什么享受这样泼天的富贵?不劳而获是危险的,这个道理让她时时胆战心惊。 所以无论蛇王高送她和阿莲衣裳,请她们去洗澡,好声哄她们说要送她们去过好生活,她都不信,只觉得害怕。 陪老男人睡觉,她也是不愿意的。她可以干苦力,也不怕脏,但就是不相信‘躺一躺、睡一觉就能换来好生活’的道理。 阿香跟着王挺、蛇王高和门外候着的3个后生仔一起坐电梯去车库,电梯里王挺虽然不讲话,另外四个人却一直在嬉笑。 “哎,很懂欲擒故纵嘛,业叔请你去住他深水埗的房子,是不是很高兴啊?”穿红色套头衫的烂仔一边轻挑地打量阿香,一边开口调侃。 “……”阿香低着头,一样不接话。 “她哪懂这个。”蛇王高哈哈笑过,又问:“有没有什么法门教教啊?业叔喜欢什么样的?乖一点的,还是野一点的啊?嘿嘿……” “业叔喜欢靓的,大胸大屁股大长腿嘛,阿香就不错啊。哈哈哈。”另一个穿黑色夹克的也加入进来。 “谁不喜欢呢,哈哈。”穿红色卫衣的说着便伸巴掌在阿香屁股上拍了下,阿香低头缩起肩膀,一动不敢动。 “哎,听说业叔老了,其实不行的,他会用那根龙头杖搞你啊,你怕不怕?”站在角落一直没讲话的高大黑面孔烂仔忽然将脸凑近阿香,故意嗅了下女人的耳朵,又嘿嘿笑道: “怪不得叫阿香,果然好香啊。” “别胡说!”王挺皱眉,回头喝止了黑面烂仔。 “事实嘛,业叔老了,他又没有儿子,将来还不是挺哥做东啊?怕什么啦?”高大黑面孔烂仔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见蛇王高正转头打量自己,脸色一沉,恶狠狠瞪回去。 蛇王高忙笑笑收敛了目光。 “不过阿香你现在不同意,早晚也会同意的,入了业叔的眼,还想拒绝啊?欲擒故纵这种招式,哼,见好就收吧。”步出电梯时,黑面孔烂仔手臂搭在阿香肩头,虎着脸道。 “是啊,早点接受吧,哪怕业叔玩的再奇怪啊,你也就吃点苦头,忍一忍就过去喽。以后可以衣食无忧哇,想开点,没什么的。”红衣烂仔拨开黑面孔烂仔的手臂,又笑着凑近阿香: “以后业叔玩腻了,你跟我啊,我保你不用给有钱佬做‘冰妹’。那个阿莲呐,别看现在被业叔留下了,普通货色而已,过两天业叔玩腻了,就会送她去夜总会。给她打上两针,有瘾了,以后就在黑房间里给各种人玩啊,这辈子都出不来,见不到太阳了。你不用的,你叫一声杰哥,我罩你啊。” 一行人摇摇摆摆走向他们的车,后面的电梯间忽然又发出叮响,虽然只一声,王挺却依然耳尖听到。 他瞬间黑下脸,瞪向其他几人。 另外3个烂仔虽然吊儿郎当,但见王挺冷脸,也都闭了嘴。 下一瞬,电梯间步出一个高挑人影,车库灯照亮女人的脸,虽上了些年纪,却也是徐娘半老,颇有姿色。 “业婶。”王挺立即折回电梯间,恭敬地走向业叔的老婆。 “家里保姆做了些烟熏肉,业叔让你拿回去蒸一蒸,正好配酒。” “多谢业叔,多谢业婶。”王挺接过烟熏肉。 业婶歪头打量了王挺两眼,才说正题:“你知道的,业叔刚杀了人,惹到警察啊。他是不怕的,我们女人就很胆小了。你业叔年纪这么大,坐不了牢了。虽然我知道多半不会出事,但万一……” “……”王挺一直垂着的眼睛忽然上挑,与业婶短暂对视过,他便明白过来,“万一出事,我去替业叔坐牢,不会让业叔吃这个苦。” “还是你最忠心。”业婶瞬间露出笑容,轻轻拉住王挺的手,拍了拍他手背才松开,“你业叔没有儿子,你也跟了他这么多年,你们的情意不比父子逊色了,将来都是你的…你放心。” “跟着业叔总归有好日子过。业叔给什么我就收什么,业叔不给,我也不奢望更多。业叔身体好着,有他顶着,我们才混得下去。业婶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王挺后退一步,踩到下一级台阶,便比模特出身的业婶矮了些。 “都是后话了,以后再说吧。这个烟熏肉咸得很,蒸之前多泡泡啦。”业婶笑着拍拍王挺肩膀,便转头转回了电梯间。 王挺拎着烟熏肉转身,他知道,送肉不过是顺便,一切都是业叔在试探他而已。 “什么事啊,挺哥?”黑面烂仔一直把着车门盯着他们,见王挺肃容折返,皱眉问道。 “没事。”王挺将烟熏肉递给他,拉开车门便坐进司机位。 哪怕如今已有许多人愿意给他开车,王挺仍坚持自己把着方向盘,不止是为了将一切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因为……除了自己,他谁也不信。 …… …… 夜宵结束后,家怡又外带了四份盐酥鸡。 将外带纸袋穿在自行车把手上,家怡时而骑行,时而推行,穿过旺角时,她可以放慢了速度。 九十年代香江的繁华,和那些面上洋溢着对生活的热情的香江人,让她沉浸在充实的烟火气之中。处在案子侦破过程中的人,太渴望这种生气了。 那些明亮的大厦,那些繁华的灯盏和招牌,那些穿金戴银、着名牌、妆容精致的靓女靓仔,都让她短暂的忘记光鲜之下藏着的黑暗和污垢。 且走且打量四周……那个位置十年后会建朗豪坊哎,米国影星约翰尼德普曾入住呢。现如今它还只被一栋普通楼宇占着,那些匆匆而过的行人,一定不会想到未来它会有多繁华,更不可能想到如今还年轻帅气的约翰尼在几十年后,会卷入那样一场闹剧般的离婚官司里…… 站在未来看过往,是否一切都会变得轻飘飘呢? 可惜处在当下去思考未来,人从不会觉得轻巧。 尤其是做警察啊,案件侦破的过程总是压得人喘不上气来,一想到案子有可能破不了,使那杀人的混蛋逍遥法外,就更加沉重了呢。 家怡仰头深呼吸,驻足仰望四野时,思绪翻飞。 离开旺角向深水埗靠近,街道人流未见少,繁华程度却低了许多。 回家时,家怡以为大家肯定早就睡了。拎着外带的盐酥鸡蹑手蹑脚进屋,正换鞋,啪一声响,餐桌上的小台灯被点亮。 家怡这才发现大哥易家栋居然伏在餐桌上在打盹。 “大哥你怎么还不睡啊?”家怡抬头看了看时间,都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诶。 “难得在装修地铺嘛,明早不需要开店了,清闲许多,不用早睡。”易家栋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伸懒腰的工夫问她:“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夜宵?” “我回来路上自己搞了点吃,你要吃盐酥鸡吗?”家怡小声问,举了举手中的纸袋子。 “我又不饿。”易家栋接过盐酥鸡,将桌上的保温杯递给家怡。 看着她开盖喝了一大口,他才满意地转身将盐酥鸡放进冰箱。 家怡挂好风衣,准备去卫生间洗澡时,易家栋关切地开口: “家怡,不要太拼命了。” 他靠着卫生间门口的实墙,低头仔细打量家怡的脸,仿佛在看妹妹是否瘦了。 “家里现在已经有自己的铺了,以后赚到钱呢,不用付租,每个月都可以存许多钱啦。易记的收益其实涨得很厉害啊,很快就能攒够弟妹的学费钱和你的嫁妆钱了… “家怡,以后你自己每个月的薪水呢,都自己存起来。我再给你开个户,易记的收益呢,也每个月给你存一些,四五年就能有许多存款了。” “大哥……”家怡靠着卫生间的门,仰头看着大哥,双眉一撇,嘴巴微微撅起,在这个静谧的小客厅中,她难得又露出小女孩般委屈撒娇的表情。 原来大哥一直没睡等她,是想请她不要那么累…… “我知道你工作那么拼,也是想要给家里改善生活。其实我们已经过得很好了,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好。 “所以,慢慢来吧,你的健康和安全最重要啦。” 易家栋伸手揉揉她头顶,感受到掌心寒意,他眉头又皱起。 这么晚才回到家,又是骑车,当然裹回来一身寒意了。 他嘴角一撇,下决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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