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种力量和温度的交互,虏获人的全部神魂。 呼吸大概变得更热了,她好像看到自己吐出的气起了白雾,视野变得朦胧。 审讯室的门忽然打开,方镇岳像触电般震动,手霍地张开,下一瞬,他将那只冒进的、不听自己掌控的、沾沾自喜又洋洋得意的左手送到唇边,隐约嗅到馨香,他脸孔猛然熏成胭脂色,又仓促将那只闯祸的手塞入裤兜,深深藏好。 家怡也忙敛目侧头,惊慌间不知所措,眼眸转动两下后,她慌不择路地向外走。 三福瞧见她,忙开口道:“十一姐,我们录好口供了。” “哦。”家怡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悄悄摸了摸脸颊,好像也没有那么烫了,这才侧头道: “三福哥去法证科收一下资料,少威跑一趟法医部吧。整理好资料,可以提交律政署了。” “Yes,madam.” “OK,十一姐。” 两人得令离开,将还坐在审讯室里的李同才交给了办理手续的军装警。 方镇岳靠在审讯室窗边,目送三福和徐少威离开,又目送易家怡背影转过门洞,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伸出双手揉了揉面孔,掌心有一丝甜,心口有一丝怅然。 转头再看审讯室内,李同才已经收了泪,正靠在椅背中发怔。 这世间情与爱……这世间情与爱! …… …… 【凶手先用长钉固定住死者手脚,然后以15cm的大铁钉穿透死者头骨眉心上方,再拔出铁钉,将木钉钉入铁钉穿过的孔洞……】 法医部的报告单收齐。 【犯罪现场血足迹与凶嫌韦美霞一致……凶器上的指纹与凶嫌韦美霞一致……】 法证科的化验单也已出具。 【……元月三号……警署接到报案……】 Gary的侦破报告也书写完毕,易家怡审阅后签字,递交方镇岳。 凶手无可疑,犯罪现场重现完毕,凶手认罪…… 第二天早晨,所有文件整理好后,方镇岳将魔童案提交律政署,等待裁决。 当看到当天新闻后,李同才父亲大骂妻子愚蠢恶毒,并勒令以后家中诸事都不许她再插手。李同才木然面对父母吵闹,不发一言,只整理好行李,不顾母亲哭闹恳求,搬出了李家别墅。 韦美霞被转送监狱候审,自听说过李同才的想法后,韦美霞再没说一句话。真相让她身体里的恨、执念和怨全部被抽离,她像一株枯木,慢慢失去生机。 一切尘埃落定,B组办公室里,探员们处在对过往案子的悲叹,和忽然破案后无所事事的茫然中。 大家像游过一个案子又一个案子,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生死悲剧,仍未游到彼岸的冒险者,每一次游过一个岛,都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倦怠。 “张爱玲《流言》里有个小故事,下大雨的时候呢,没带伞的人挨着有伞的人想要躲躲雨,结果虽然得以遮去一点点雨水,却因为雨水顺伞顶汇聚成更大的水流,哗哗全流到蹭伞人的头上脸上,反而搞得更狼狈难堪。”九叔忽然开腔,说的居然是张爱玲,“寓意呢就是说,穷人结交富人,没有好下场啊。不仅遮不住雨呢,反而还被浇了更多雨水,亏得很喽。” “九叔你涉猎够广的,居然连张爱玲都看!”刘嘉明骑在椅子上读报,一边考虑要不要去赌马,一边搭话。 “够闲嘛……”九叔说着摆摆手,叹口气,“钱呐,不是什么好东西。人赚钱就是为了买自由、买幸福、买**得到满足嘛。结果最后啊,被钱拴住了,时间、朋友和自我通通没有,自由更是完全葬送啊。什么幸福?为了点钱犯错的人有多少啊?那些为了赚钱买什么口红啊包包的后生女,学人家跑去做钟点啊,结果步入歧途,被捉到的时候各个涕泪横流,哪里有什么幸福可言啦?” 九叔身体向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又道: “买**就更不应该啦,物欲是无限的,越去买**,**越膨胀,到最后身体和灵魂都空了,人就废了。 “衣、食、住、行呢,其实很简单满足的,食物再贵,无非就是那几种,煎炒烹炸,不需要那么复杂那么贵,也能满足的。再向极限走,满足的不是基本**了,是虚荣和贪婪啊。 “参不透呢,就要被物欲吞噬喽。” “……”徐少威坐在办公室最内角落,面前摊开着一本家怡推荐给他看的犯罪心理学书籍,他只看了几页,听着九叔的话,总觉再难集中注意力。 九叔又拍拍胸口,摇头收尾: “人活着,还是得向内去满足自己。情啊,梦想啊,追求啊……精神的满足,可比身体欲望的满足,更能支撑一个人过完一辈子。” “九叔好有智慧。”家怡伏在桌案上,歪头看着九叔,笑容逐渐轻松。 听听大家说话,跟大家在一起聊聊工作、说说生活,会有虽然淡,却切实的幸福感。 这大概就是九叔说的‘情’带给人的精神满足吧。 “哈哈,好歹活了大半辈子喽。”九叔忍不住得意起来,长辈们难免喜欢给后生们做一做人生导师,如果讲得有道理,被认可,那也是一种精神满足哇。 家怡跳起来去公桌上端过茶壶,泡了杯养生茶给九叔,“九叔,喝茶。” “多谢十一姐!”九叔忙要站起身,又被家怡按坐回去,于是捏着茶笑得幸福。 没有案子的日子,宁静祥和得让人希望时间能凝固。 徐少威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抬起头,看着刘嘉明从椅子上跳起来也去讨茶喝,看着大家忙中取静的享受这片刻清闲,也与家怡一般,渴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幸福一刻。 但总有报警电话不放过警察。 B组办公室对面的督察办公室门忽然被打开,方镇岳沉稳的步声逼近。 所有人顿住手中动作,齐转头看向门口,大家五官皱起,各个都像在说:不会吧?不会又有案子吧,岳哥? 方镇岳如大家预期般出现在门口,他一手揣手,一手撑住门框,立定后沉沉目光扫过办公室,确定大家都在,便开口道: “出发吧,又有案子。” “不是吧……” “这些王八蛋就不能消停一天吗?” 哀声一片。 徐少威背后一紧,握着书签的手不自觉收紧,他盯住了方镇岳的眼睛,等着听对方简述案发位置和报案内容。 方镇岳似察觉到徐少威的眼神,眸子一挑,便越过所有人,落在了徐少威脸上。
第219章 ‘避风塘’原本不是一家连锁店名,它曾经只是可以让市民在堤岸上纳凉的所在。 后来才发展成高档海上饮食娱乐场。 那里泊满大小船只,帆影风动,猎猎作响,是一座令岸上人好奇的海上九龙城寨。 铜锣湾避风塘里有一个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花花世界,那里有歌女献唱,有富豪一掷千金,也有从海上直接送来的最活蹦乱跳的海鲜。 清晨时,这里还在安睡,与夜晚的灯红酒绿截然不同,需要清洗的狼藉、暴露在阳光下的尘土与污迹…… 备菜的帮厨们与以往一样,挂着因熬夜而生的黑眼圈,打起精神去迎码头直接开过来运送车。 一筐一筐的鲜货被搬入后厨,用各种机巧的方法放置好,使之无损保鲜到被烹饪、入油锅。 海鲜沉甸甸的,搬时忍不住呦呵呦呵的叫,以便给自己打气助力。几个人一起呦呵,便显得格外热闹。 腥气弥漫,帮厨们只需要一嗅,便知食材很新鲜,腥便也不觉得难闻了。 准备结账前,一位帮厨照例在海鲜筐中随手拨弄,以确保其中没有滥竽充数的东西。 “咦?”帮厨忽然捏起一根东西,皱眉转着手腕端详。 大家因着他的‘咦’声而好奇地望过来,却见他忽地脸色大变,啊一声尖叫,将手中的东西丢回了海鲜筐。 卖海鲜的人害怕自己的海鲜被嫌弃,自认为绝没有滥竽充数,便即走过去要捡起那物看看是什么东西。 刚被吓到的帮厨忙大喊:“别拿别拿!那——那是个手指头……” 卖海鲜的伸出去的手猛地缩回身后,定睛一看,果然是根手指头—— 还是根指纹被磨损殆尽的粗长断指。 …… …… 今日香江最高温度19度,阳光明媚,不冷不热好舒服。 吴孝玉坐叮当车从油麻地到九龙,感受着这个世界从繁华紧致,到老旧琐碎。 近年开始,这座城忽然忍受不了九龙城寨的荒唐,于是动大刀开始拆城寨,建公园。 那些古怪的不知道通往谁家的木梯被砸烂,藏着不知多少窝老鼠的暗室被掏空,连不知埋了多久的干尸都见了太阳,可是老街坊谁也说不清那死人到底是谁…… 可拆除一座不知住着几代人的旧世界,并不那么容易。 大锤和推土车要从一个角做突破,一边推拆,一边斗争,偶尔被迫停工,又忽然大刀阔斧…拆了好久,也不过七七八八。仍有许多住户每日听着轰隆隆声逼近,照旧在城寨家中生儿育女,只要不拆到自己门前,生活照过。 吴孝玉出生在城寨,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穿过其他人家,才能到自己家里,偶尔遇到别人家的老汉刚上完厕所,看见她便用那只刚擦过屁股的右手捞摸她,跑回自己家了,仍能听到老汉猥琐的笑声。 那是你在家里放屁都能惊动邻居的地方,隔壁打孩子,四周会冒出几十个街坊劝架。 吴孝玉穿过被拆除废木堆砌的巷,避开木板上生锈的铁钉,回那个她早就想摆脱的猪圈一样的房子。 进组时看到七十多岁的外婆从外面端了一瓦罐水回屋,她忙过去帮忙,手捧住瓦罐,绕过曲折,避开杂物,将瓦罐放在炉灶上。 目光忽然落在瓦罐外侧她手捧的地方,那里留下了一个暗红色的指纹。 外婆走过去,无知无觉的啪一声扭开炉火,蓝色的火焰腾起,瞬间将那抹暗红色的指纹烧成一团黑灰。 吴孝玉抿了抿唇,无视了外婆的唠叨,转身去再怎么打理仍难掩骚臭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认真清洗掉手上未洗干净的血迹。 入夜的九龙城寨未拆区,每天都有人在巷口烧纸钱。 今天吴孝玉也端了个小盆在烧纸元宝和地府大钞,还有一团沾了血的雨披和破了洞的胶皮手套,压在纸钱下,最先被烧成灰烬。 她抬起头远眺,以为可以看到油麻地的高楼大厦,视线却被横七竖八的房檐、屋宇遮挡,连星空也难看见。 可是她心里知道,那个方向,有好多好多百尺独栋。 可以独自拥有一栋屋,是她从小起日思夜想的事。出生起就有独立空间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她这样从小便跟几代人挤在几十尺空间中、像老鼠一样生活的孩子的渴望,能有多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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