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也无心染指甲了,她有些不耐地拆下了手中的护甲,莫名地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江令侍见贵妃面色烦躁,她垂首想了想,道:“若娘娘担心,奴婢再去探听来。” “不必,他既然亲自入宫来了,想必人也应当没什么事。” 贵妃当然也知道江淮病重卧床的事,但现下人都到宫里来了,这病重卧床的消息自然就是假的了。至于江淮为什么来宫里,这就不是她能过问的东西了。 户部尚书,入宫求见圣人,这不是很常见的事么?朝中要务那么多,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贵妃这样安慰自己,可心底的那抹挥之不去的焦虑让她难以展颜。 江令侍也看得出来贵妃就是在担心兄长,但贵妃就是嘴硬,她也不能戳穿主子,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要为主子着想的。 “娘娘别急,等尚书大人从文德殿出来,奴婢去瞧瞧,也不碍着什么。” 要不怎么说江令侍能混到贵妃身边五品令侍的位置,能明白主子所想,替主子多看一步,这种眼色也是非常需要的。 也许是真的很担心,贵妃这次就没有拒绝江令侍的提议,缓缓点了点头。江令侍也松了口气,好歹也是叫娘娘同意了,不然这定然是放在心中日夜记挂,免不了又损伤玉体了。 # 约莫是等到了傍晚时分,庆元帝才醒了过来,醒了之后见天色已晚,叫来崔吉询问公主殿下回宫没有。 是了,老父亲庆元帝清楚地记得女儿出宫玩耍的日子,今日还是特例,她说要出宫去看看江绵,还特地来禀报一声。 庆元帝都笑了,她自己身上都有出宫的令牌,还要来多此一举,便是想来骗他的口谕出宫去。 崔吉一边服侍庆元帝更衣,一边回话,“回圣人,小殿下已然回宫了。就是,江尚书在偏殿候着,瞧着是有事儿要跟您商议,奴才询问,尚书大人说不着急,就一直等着了。” 庆元帝颌首,看着铜镜中的人影,问道:“他来多久了?” “您刚刚睡下,尚书大人就到了。” 庆元帝皱眉,江淮这是哪一出? “叫他进来吧。” “是。” 崔吉躬着身子退了出去,身边的小黄门飞快地跑去通知江淮,庆元帝也在此时从后殿往前来。 庆元帝到正殿时,江淮已经在殿中等候了,见着庆元帝来了,便跪下拜道:“臣江淮,叩见圣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元帝瞥了他一眼,抬手,“免了,起来说话。” 江淮却还是跪着,甚至连头都不肯抬,庆元帝疑惑,“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淮保持着磕头的姿势:“臣来请罪,请圣人屏退左右,容臣详秉。” 庆元帝看了江淮一眼,过了一会儿,还是挥了挥手,让崔吉等宫人都全部退了出去。目光沉沉地看向江淮,“你称病多日之后入宫,就是为了来请罪的?” 帝王之威不容挑衅,江淮闻言,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些,“是臣一念之差,造成欺君之罪。” 庆元帝看着江淮,也不多猜测,让他直说:“直起身来,看着朕,朕不想跟你打哑谜,既然要请罪,那就把事情说明白。” 江淮缓缓直起身,看向庆元帝,一字一句道:“舍妹的孩子没有死,死的是臣与臣子的孩子。” 庆元帝面色微沉,眸中隐有怒意:“你说什么?” 江淮闭了闭眼,麻木地重复道:“当年舍妹的孩子没有死,死的是臣的孩子,是臣想着让舍妹好好活下去,才编造的谎言。” 庆元帝面色不善,“所以,江绵是贵妃的孩子?” 江淮颌首,再次重重磕头:“是!” “江淮你好大的胆子!” 庆元帝拍案怒视江淮:“朕这么相信你,你却骗了朕十多年!骗了贵妃十多年!” 江淮猛地叩首,懊悔不已:“是臣有罪!” 庆元帝看着江淮这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也颇有些咬牙切齿,从御案处走下来,抬脚就踹向了江淮:“你也配为人兄长!当年若非皇后救她,你如今哪还有什么妹妹!江淮!你欺君之罪,罪无可恕!” 江淮被庆元帝一脚踹翻,又狼狈地跪回来,叩首:“请陛下赐罪!” 庆元帝被江淮这幅样子气得不轻,指着江淮骂他:“你既然骗都骗了十多年,为何又突然要来揭露此事?我不信你现在是突然想明白了,我看你是想死了!” 分明是被气得火冒三丈了,庆元帝连‘朕’都不用,用上了‘我’。 “桑夫人与内子交好……” “妇人交好与你何干!” “说起孩子们的婚事……” “男婚女嫁有何不可!” “圣人!绵儿可是桑枞的堂妹啊!” 江淮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庆元帝打断好几次,庆元帝被江淮这么一喊,他也飞快地反应过来了,迟疑地看向江淮:“你,你是说,桑夫人跟你夫人说桑枞和江绵的婚事?” 江淮苦笑,“正是,可他们是堂兄妹,怎能成亲呢?” 庆元帝想了想,若江绵的确是江淮的女儿,桑夫人看重江家的教养,来聘江绵为宗妇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可偏偏江绵不是江淮的女儿,她是贵妃和桑二的孩子,算起来就是桑枞的堂妹! 这怎么能结亲!? 庆元帝这会儿也想开了,不生气了,看着一脸苦涩的江淮,冷冷笑道:“你活该啊!” 江淮也不还嘴,还点点头,“是臣活该。” 庆元帝叹了口气,这也是一段孽缘,孽缘。 当年江烟与桑家小二也算青梅竹马,但江老夫人与桑老夫人不和,更是看不上桑家武夫出身,严令江烟不得与桑小二来往,偏偏江烟也不是个服管教的性子,一直都私下与桑二有来往。 而他当年是个皇子,已有皇子妃聂映,与江淮交好,那是过命的交情。江烟更是在宫中阴诡之下救过皇后两次,于他和皇后而言,江烟就如自己亲妹妹一般。 庆元帝回想当年,他那时都替两个小的想好了,等他登基,桑二那小子也能有战功,他再赐婚,江老夫人也无话可说。 然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凑巧,他在夺嫡之中锋芒渐起,江老夫人便起了心思,想要送江烟来做侧室。但江老夫人善于心计,并未直接提出此事,而是设了个圈套给江烟,若是江烟不答应入皇子府为侧妃,就要嫁给安康郡王那老鳏夫做继室。 江烟哪里肯,两边都不想选,直接逃了出去,一个弱女子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找到了宣昌,让她送自己去见桑二。 宣昌也是胆子大的人,真让江烟去了边境,和桑二见了面。可江老夫人哪里肯依,先是逼着江淮找人,再不然就扣着年幼的江执礼折磨江夫人,最后索性就釜底抽薪,直接入宫请旨,请先帝赐婚,让江烟入他皇子府为侧妃。 圣旨大过天,若是江烟抗旨,整个江府都要被问罪。不得已,这个消息还是传到了边境,江烟得知此事时,已经与桑二有了夫妻之实,情况就变得很是糟糕。 江烟只是厌恶江老夫人逼迫自己嫁人,但万万没有要连累家人致死的想法。可当下大错已经铸成,即便是她入皇子府当侧妃,被礼法嬷嬷发现她不洁,也是死路一条,同样是欺君之罪,连累全族。 当年还是皇子妃的皇后聂映不忍,便与庆元帝和江淮夫妇、江烟桑二商量好了,来个瞒天过海。收买了礼法嬷嬷,验身之事就这么过去了。 要不怎么说年少轻狂呢,原本是想着等庆元帝登基,再处理江烟与桑二的事,可没想到江烟有孕了。 庆元帝与聂映都再清楚不过,江烟这个孩子一定是桑二的。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已经错了第一步,也就不在乎再多来一次,将错就错地让江烟好好养胎,只等生产时‘一尸两命’,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届时,桑二远在边疆,把江烟母子送过去,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桑二的夫人会是曾经的皇子侧妃呢。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先戾王反了,他手中有兵权,与庆元帝争夺皇位,已然迫不及待。庆元帝当年手中并无多少兵权,是桑家兄弟与聂家带着大军从边境杀回,血战了整整五日,护城河里的水都是红的…… 最后还是庆元帝赢了。 可桑二死了,死在庆元帝面前,是替庆元帝挡下了先戾王副将的长枪,被当胸穿透…… 桑二伤得太重,连一句临终遗言都不曾说完,可在场的知情人谁不知他是记挂着江烟的呢? 江烟得知桑二死讯时,正与皇后和江夫人在府中焦急等待,彼时,江夫人也即将临盆。江淮亲自来报信,江烟当即就心神俱裂,要提前早产,而江夫人竟也同时发动了。 幸而皇后在此,两位孕妇都被送去生产,只是江夫人身子弱些,虽然胎儿比江烟的胎儿大一些,却因为难产,没有能活下来。反倒是江烟拼着一口气想要再见一见桑二,把八个月的孩儿生了下来。 便是已经生产过的皇后当时也觉得若有一个孩子保不住,或许是江烟的孩子,毕竟江烟的孩子还不足月,这样的孩子若是保不住,也情有可原。 可万万没想到江烟的孩子保住了,江夫人的孩子却因为生产艰难,窒息而亡。 江淮当年也不知为何,或许是不希望妹妹受困于这个孩子,也或许是希望这孩子能在父母健全的生活中长大,鬼使神差地调换了两个孩子,因为江夫人和江烟生产完后都脱力昏迷,江淮的举动也没有任何人发现。 谁能想得到呢!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和舅舅,谁能想到江淮会做出调换孩子的事情来! 江烟醒后得知自己的孩子也没保住时,人都差点疯了,还是产后身体虚弱再度晕了过去才没将此事闹大。而她这一晕,就晕了两个月。 至于桑家,桑二不希望桑老夫人针对江烟,也怕江烟名节有损,竟将此事瞒得死死的,桑家除了桑大将军知晓他与江烟有过一段情之外,也再不知晓别的事。至于江烟有孕,桑大将军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想那是自家弟弟的孩子。 先帝经此一遭也心神俱疲,龙体不安,立庆元帝为太子,不足两月就驾崩了。 江烟再醒来时,庆元帝已经登基为帝,她对庆元帝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去看一眼桑二。可是桑二早已下葬,又怎能让她看呢。 庆元帝和皇后当时也想放她离开,可是江烟当时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皇后根本不敢让江烟一个人独处,就更别说放她离开了。 加上庆元帝初登帝位,朝堂还有些不安定,出于稳固朝局的必要性,庆元帝在江烟醒来之后,与皇后商议,封了江烟贵妃的位置。 除却朝局原因,另外就是江烟死遁的法子已经行不通了。死遁之后,她能去哪呢?江家回不去,桑二已死,连孩子也没留下,她当时就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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