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婴说这话的时候在笑,言语之间就像是在说什么再正常不过的家常便饭罢了,谢琼霖听到这话,脑海中竟不自觉地有了那个画面,一时之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明氏还怀着孕,被这话恶心地当场呕了起来,谢琼霖回过了神来赶忙安抚了她。 谢琼婴这话听着就跟假的一样,故意说出来恶心人罢了,毕竟杜家整整两百余人......谢琼婴是疯了不成才想着去做这些事情? 但只有宋殊眠知道谢琼婴这话并非是骗人,她前几日去一处院子找谢琼婴的时候,不慎就撞见了一堆藏仪师在缝着杜家人的尸身,还有道士在一旁念着超度人的《太上洞穴灵宝救苦妙经》。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 道士口中辗转念着经文,声音又低又沉,屋里头香火缭绕,尸体腐烂的气息夹杂其中,而谢琼婴则端坐在一旁,一边听着超度经文,一边看着那些藏仪师缝制尸身。 那场景太过有冲击力了,宋殊眠就那么看了一眼都连着做了几日的噩梦。而谢琼婴,却一直坐在旁边看着。 谢沉显然也是被这话恶心到了,他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摔,斥道:“人死都死了,你还说这些晦气话做些什么!” 谢琼婴看着谢沉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他反问道:“父亲就是这样听不得杜家的事情?” 是他和谢琼霖害得他们到了这样的地步,原以为他是个没心肝的,竟也会害怕。 眼见谢沉又要生怒,谢琼婴没待他继续发作就急转了话题,“我要参加今年的县试。” 如今谢沉是谢家的家主,谢琼婴也真不能如何。谢沉如此偏心,即便是出了如今这样的事情,将来还是会把世子之位传给谢琼霖。光从谢琼霖如今这样不死不休的样子来看,届时,谢家迟早天翻地覆。 县试在每年的二月份举行,若是想要参加科举,必须先通过了县试,后再过府试,最后只有通过了院试,才能成为“生员”获取参加了八月秋闱的资格。 其实当年谢琼婴十五岁的时候本来早就可以参加科举,但闻昌正说他年纪尚小不着急考虑这些。那是闻昌正第一回 同谢琼婴主动说话,谢琼婴就这样听了他的话。 在场的人听到了谢琼婴要参加科举皆是一惊,独独宋殊眠不觉得奇怪,她察觉到谢琼婴这段时日已经变了许多,具体哪里变了她说不上来,但想来最近发生的事情想来对他还是有不小的打击。 谢琼婴若是真的能好,宋殊眠自然是开心的。 但他真的行吗? 宋殊眠还是有些忐忑的。 这科举又不是这么简单容易,说考就能考的。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个“童生”,就连院试这关都过不了,而年近五十才中个举人更是大有人在的,像徐彦舟那样年不到二十就能中探花,已经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更何况说是谢琼婴这样的纨绔子弟,姑且当他年少之时是有那几分真本事在,但就他这几年只顾着成日成日的纵情酒色、吃喝玩乐来说,就算是有才,恐怕也是如仲永一般,剩不下几分才情与本事了。 谢沉没有想到谢琼婴竟然主动提出了要去科举,他有些惊诧,片刻过后一脸狐疑问道:“距县试满打满算也就十天的时间了,你怎如同玩闹一般,说参加就参加的?别个一时兴起,到时候半个字也写不出来给我丢了脸。” 谢琼霖见此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这县试也不是多简单的东西。不过我看若是琼婴一时起了兴趣那也没甚大碍,左右在里面坐上几个时辰,就是有些累人罢了。” 谢琼霖这话说的,就好像那谢琼婴是突然发了神经非要去县试场上头坐一坐似的,打定了他是没个本事的。 不过也确实,他这么个些年没有摸过书了,就十来天的时间了怎么可能来得及啊。况京都人才辈出,这地方往天上丢个钢镚都能砸出几个官来,其学子定比是比别些个地方更加出色聪明一些,谢琼婴拿什么和他们比? 比家世兴许还好说,可惜现如今科举也压根不看你爹是多大的官。 谢琼婴这人虽然为人放荡,但却十足得讲究矜贵,他吃饭的时候不说话,直到现在也还没动筷子,这会一只手搭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他没有理会谢琼霖,只是同谢沉说道:“我只是想让父亲帮我报个名罢了。” 县试一般都都提前一月开始报名,这会都已经正月二十了。谢沉是兵部尚书,去找管科举的礼部那头的人说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难免会叫人知道,国公府的那个名声臭出升天的纨绔报名参加了县试,到时候若是谢琼婴再考得稀碎,传了出去那就不是一般的丢脸了。 谢沉显然是觉得谢琼婴定会让他丢脸,没好气地说道:“你若是个省心的,我就应下了。你这副样子,到时候考得一塌糊涂,我少不得是要被礼部衙门那群人笑话。” 话毕,只道:“别闹了,吃饭。” 谢沉这个年纪的中年男子最是好面,年轻的时候比功名,年纪大了比孩子家庭,谢琼婴这样,考得出来倒是还好说,考不出来背地里头哪晓得要叫人怎么编排,麻烦人家不说,给纨绔报名考试?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在戏耍他呢。 谢琼婴执拗地说道:“我没有在闹。” 谢沉侧过脸去看他的神情,神态认真确实不像是在作假,尤其那双眼睛,盯着人看得时候带着一股压迫感,叫人莫名地信服。 谢沉看着他这副样子,竟真生了几分踟蹰,他问道:“真是没说笑,认真的?” 谢琼婴点了点头。 谢沉见他如此执拗,终也是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算了,丢脸就丢脸吧,你别教了白卷让人觉得我在耍他们就行。” 谢琼婴听了谢沉这话彻底无话,既然应了,他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那头谢琼霖再没有动筷,面上带了些许探究看着谢琼婴,似不知他这突然其来的举动究竟是一时玩闹亦或是动了真格。 若是动了真格......他心绪有些烦乱,正巧明氏因为方才的谢琼婴说的那些话,在这里头待得实在恶心得慌,谢琼霖见她如此,便起身带她先行离开了。 谢沉不一会也走了,这里头又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眼见谢琼婴拿了筷子就要吃饭,宋殊眠嘴快问道:“嫂嫂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谢琼霖如此,那么明氏呢? 谢琼霖这人瞧着是惠风和畅,然知晓了他这样歹毒的心肠之后,看着他便像是披着一张羊皮的恶狼,面目可憎。明氏也是这样的好心肠,她和谢琼霖的感情如此要好,宋殊眠实在是不知道她又知不知道谢琼霖如此行径,又是不是也在虚情假意。 谢琼婴如实说道:“我不清楚。” 宋殊眠问道:“那我往后还能和她亲近吗?” 谢琼婴知道宋殊眠在这国公府里没什么人能说得上话,独独也就和明氏交心,他看着她道:“我自然是不会阻你,不过你应当看她还愿不愿意跟你亲近。爱屋及乌,她那样喜欢谢琼霖,如今我们这样算是撕破了脸皮,难说她还愿与你亲近。” 谢琼婴知道宋殊眠的家世不好,没人看得起她,又因为自己这样的郎君,也连带着她一块不被人爱重。 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谢琼婴甚至梦到了以前的事情,梦里头那个穿着白衣的少年笑得开怀,天不怕地不怕地以为一生坦荡。 谢琼婴恨自己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做不了,他在问那个年少的自己应该怎么办啊? 白衣少年好心地来提点了他一句。 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不应画地做狱将她囚于身边,而应送她入地上天宫。 谢琼婴那天从梦中惊醒。 从前谢琼婴只想贬她损她,想要留她在身边,便去磨损她的心气,让她以为离了自己不可。后来还是被她闹得不行了,才想着去给她一些尊严。 他想要叫她跪下,想要叫她死心,想要将她锁于狱牢,囚于身侧。 如此行径,怎又配得上为人夫君。 谢琼婴回了神来,抓着筷箸的手越发得紧。 他垂首说道:“你往后也去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的,不是非要把自己困在春澄堂里头的。没了嫂嫂,你也可以去外面交友,可以去做些自己的喜欢事,也不是整日里头只能拿着账本和绣花盆。管家你想管就管,不想管的话只管给别人就好了。” 谢琼婴虽然喜欢宋殊眠坐在屋里,每每回家的时候只要看到她的身影,就没由来得舒心敞亮。但他平日里头还可以有些别的东西消磨,而宋殊眠在春澄堂里头一待就是一整天的,除了明氏会来同她说说话,也没什么旁人会来陪她消磨时光了。 宋殊眠叫谢琼婴这一番话打得措不及防,他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这些,她听了这话愕然片刻,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她生得明艳,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方寸之间就能把人的心给勾走。 先前她的笑总是带着些虚情假意,大多的时候都没有像这一回笑得情真意切。 谢琼婴一下子就看怔了神。
第五十三章 一顿饭没有多久就用完了, 两人走在了回春澄堂的路上,云生月隐,天上的月亮比平日里头也模糊了几分。 宋殊眠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是真心的想要去科举吗?还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去恶心谢琼霖啊?” 谢琼霖这人弄得怀柔策略,无非是想让谢琼婴成个废物, 若是谢琼婴往后真好了, 他指不定多抓心挠肝呢。 宋殊眠以为谢琼婴是想要恶心谢琼霖, 才故意在他的面前同国公爷提起了此事。 谢琼婴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 眼眸微漾,带着些宋殊眠看不懂的情绪,月光下, 他的脸莫名带了几分清冷。 他素来习惯了忍让,这也是为何在知道了皇太后也在骗着他的时候, 才选择了如他们所愿。 他一直都知道谢琼霖心中对他有着芥蒂,可他以为只要自己如了他的愿, 总会好的。 结果呢?谢琼霖就连杜家都要算计。 谢琼婴不想让了, 也不会再让了, 阴谋诡计谁还不会使了,一个个把戏都唱得锣鼓巡天响了,他无所谓再来添一把火。 再说了, 他总不能叫宋殊眠从今往后也跟着自己过着这种苦日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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