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令人严格保密此事,一面气得派人夜里都要巡夜,决不能给贼子可乘之机。 巡夜的第一日,家仆却被引开了,等回来一看,自家大姑娘正要关窗。 而白日里,萧弗派人送了沈父最喜欢的几品茶叶来。 第二夜,巡夜的家仆干脆被直接放倒了。到了白日,城中最名声最盛的首饰行则送来了一大盒金玉簪钗给沈夫人。 第三夜,沈照辛亲自坐在院子里,就等着人来,他也不想讲究什么斯文得体了,就想把这作风不正之人骂个狗血淋头。 可沈夫人和知知都担心他的身子骨受不住夜寒,硬生生把人劝了回去。 回房的路上他还挨了夫人一通骂,沈照辛就把这笔账也记在了摄政王头上。 不管如何,当夜萧弗得以再次顺利敲开了知知的窗子。 这之后几日,萧弗就和铁了心要见她似的,万事无阻,每到夜里,总能按时出现。 从未教她空等。 直到某次离去前,萧弗深望着知知道:“明日乖乖等我。” 知知以为他是说明日夜里也会来的意思,便道:“殿下也该消停两日,夜里这么冷,再说我阿爹真要被你气坏了。” 萧弗也没解释,第二天,知知却是先等到了一个她久未见过的人。 王府的老夫人亲自登门了。 老夫人比沈照辛大上几岁,颇有名望,这个面子沈照辛不能不给,到底将人迎了进来。 老夫人是来提亲的,并且同沈照辛保证,他的女儿嫁过去,绝不会受婆母欺凌。 老夫人道:“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与其盲挑,不如选个熟悉的。我们家人口简单,知知也是和大家相处过的,嫁过来想必不会受什么委屈。” 沈照辛无动于衷:“不敢,沈家可不敢说与摄政王府熟悉。” 他说的阴阳怪气,可老夫人听此也不气:“说来这个儿媳也是我亲自挑的。沈大人此前入狱是因宋家长女的那枚玉佩,遭了友人的算计,知知也是自此才入的王府。而长陵呢,偏偏又与玉佩的主人有过婚约。都说玉石有灵,两个孩子认识,冥冥之中,也许是天意啊。” 一说这事沈照辛脸色更阴沉了,他之所以不满摄政王,一是因为摄政王竟挟恩让知知给他做妾,二便是因为摄政王还有一桩不清不楚的婚约。为别人守约十数年,那他女儿又算什么? 这般想着,沈照辛直接怒起,振袖道:“玉石有灵?我女儿因行善才拿回那枚玉佩,我沈家却因玉佩落了个抄家的下场。也不知这玉石有的,是否是恶灵!” 老夫人也跟着站起来:“大难之后,便是福报,沈大人何不相信走过暗途,便是大好光明?” 沈照辛横眉冷对:“说的容易,家破之苦,旁人岂能感同?身受之人,又如何能轻轻揭过?” 老夫人见他这般坚决,也不好硬着来,到底只能辞去了,然而走之前,她却是想起一件事。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若不是安国公亲自告诉我,我也被蒙在鼓里——宋元若十几年前就死了,只是安国公怕其夫人接受不得,这才连同我夫君和我儿子一道苦苦隐瞒。这十几年来,我儿守的从不是婚约,而是重义之诺。” 当初沈家的案子虽然大白于天下,但这个秘密并未浮出水面。 说起这事,老夫人心里其实也有埋怨,可除了埋怨,更多的是心疼和骄傲:“我也不怕自卖自夸,我儿如此气性,还不值得令爱托付终身吗?” 此前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安国公夫人竟是把知知当成了她走丢的长女。萧弗秘密去吴州的那些天,安国公上门问过几次知知的动向,说是他夫人想见知知。 后来国公也和老夫人聊了几次,便把女儿早已故去的真相告诉了老夫人,话里话外,还有想将错就错之意,想请老夫人届时看看有没有机会从中说和,让知知认他们为义父义母,也许能对他妻子的病情有所帮助。 是以老夫人今次来提亲之前,问了国公可否将这个秘密告诉沈家人,得到了国公的允准,这才说了出来。她也不想儿子被未来的亲家误会。 沈照辛倒是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有些惊骇,兼之想起了女儿前两日告诉过他,萧弗虽然每每夜半而来,却从未翻窗进过她的屋子,到底还是有些改观。 但明面上,他未嵩口半分。 老夫人表示理解:“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教长陵那孩子催的。不过我们也没抱希望能一下子就促成此事。我来呢,主要是为着表个态度,让沈家知道我们萧家的诚意和立场。若沈大人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只管派人来说一声就是。” “对了,宋家之事,还请沈大人守口如瓶。” 眼看人走了,妻子今日又去和姐妹闲聚了,沈照辛只能一个人喝着闷茶。 哪知老夫人前脚刚走,大理寺卿霍光后脚又来了。 沈照辛对此人印象不坏,毕竟他入狱不是霍光断的案,可昭雪出狱时却是霍光亲自审判,亲自相送。 他不会忘。 再者,霍光年少登高,素有明镜高悬的美名,却没半点高官的架子,过去的两个多月里,曾多次登门明表惜贤之心,想邀请沈照辛去大理寺任职,一来二去,两人也算认识了,还成了偶尔手谈的棋友。 这次来,霍光倒是没一上来就开口劝沈照辛重新入朝为官,而是和他开了一局棋。 刚巧解了沈照辛的郁郁之困。 只是这局棋,沈照辛就中途进入劣势,攻守两失,有些意兴阑珊。 霍光见状道:“未到终局,沈大人若先灰心,不管他日棋局如何再赢,今日这局都注定大败,岂不遗憾?” 沈照辛哪里听不出他意有另指,但他棋品不坏,也知他说的句句在理,也就当真重振旗鼓与之鏖战,最后竟然翻盘,赢了个彻底。 霍光:“恭贺沈大人。” 沈照辛:“再来再来。” 他一心扑在棋局上,故此没能留意到,跟着霍光来的小厮,不见了。 而此刻,知知看着穿着小厮服饰的男子,怎么看怎么好笑。 想起这人自称是奉了霍大人的意思,有一份礼要代他家大人亲自交给沈家大姑娘,这才教仆人引了路,到了她的房门外。 知知不禁摊手去:“要给我的礼呢?” 萧弗:“我母亲来时,未曾收到?” 知知不想理他了。 她就知道他没准备,给她阿爹送茶叶,阿娘送首饰,偏不给她送。 老夫人来的时候自是带了礼来的,可那是聘礼,怎么能算。 何况那些东西都让她阿爹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了。 知知撇了撇嘴:“一件都没收到,再说了,我可不要你的聘礼。” “还有一件,真不要?” 萧弗伸出手去,知知一看上头空空如也,纳闷地问:“什么呀?” 萧弗径自牵起了她的手,扣指交掌,不肯舍离:“所有。往后余生,我的所有,悉可奉上。” 冬春之交,雪尽冰开,院子里也有几株新苞吐露了一点娇气的羞粉,就像此时小姑娘展笑的脸颊。 笑亦为郎笑,羞亦为郎羞。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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