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费劲逃出他的手掌,又说:“幺幺还得擦头发。” 司羡元抓起她湿漉漉的头发,巾帕裹起来,动作并不温柔,弄得明窈有点疼。 她想往旁边躲去。 司羡元瞥她一眼:“过来,再跑就把你丢出去。” 她闷着脸不动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明窈终于没逃过背书这一环,她感觉脑仁都要秃了,虽然不甚熟练但完整地背了下来。 司羡元勉强满意,道:“库房有一把焦尾琴,忘了什么时候陛下赐给本官的了,让仆从给你拿过来,明日本官来考校你的琴技。” 明窈的小嘴巴噘成小挂壶。 司羡元又补充道:“还有棋艺和书画。” 明窈背过身去,不肯理他了。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忽然窗子外划过一道刺眼的亮光,下一秒轰隆一声响。整个屋子瞬间亮起又暗下来。 明窈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一哆嗦。 紧接着,几道雷声接踵而至,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庭院的树枝被风刮得猎猎作响,湿漉的雨点斜着飘在窗纸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打在庭院里。入秋的天渐凉,房内忽尔转冷。 司羡元随口道:“今夜有暴雨。” 没等来明窈的回话,他看向明窈,只见她面色微微发白,整个人都有点僵,像是被惊吓到了。 下一秒,仿佛撕裂天空的雷声轰隆轰隆落下。明窈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压根顾不上身后的人,惊怯地盯着窗外。 这是她入府以来第一次打雷。 司羡元若有所思,道:“你害怕打雷?” 明窈抓紧裙角,使劲摇头:“幺幺不、不怕。” 司羡元眉梢挑了挑:“当真?” 明窈小声道:“当真。” “行,那本官回去了。” 司羡元放下手里的书文,撩起衣袍往外走,推开门,雨声雷声骤然扩大。几秒后,门扉合上,雨声雷声被隔绝了几分。 又是一声轰隆雷响,暴雨打在池塘里,溅起豆大的水花。 明窈掀开锦被缩进去,从头到脚把自己盖住,紧紧闭上眼睛。 外面的雷声小了很多,她稍稍安心。但没多久,锦被里空气稀薄,她不得不掀开锦被,用力呼吸几下。 她再次缩进锦被里,身子蜷缩起来,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 明窈其实有点害怕。 她从小就讨厌打雷声,以前这样的天气都是秋姨娘陪她睡。但现在她要一个人在打雷的夜晚睡觉了。 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的声音。 明窈赶紧把锦被拉上去,道:“谁呀?” 门被推开,有脚步声进来。明窈一张精致的小脸吓得发白,急忙转身往外看,却看到已经离开的司羡元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个汤婆子。 明窈微微一怔:“司大人?” 司羡元把汤婆子丢在明窈,示意她到床榻里边去。明窈懵懂地抱着汤婆子爬到床榻里边,司羡元脱掉沾着水汽的外袍,和衣躺在床榻边沿,鞋子搭在外面,双手背在脑后道: “睡吧。” 明窈眼眸微微一亮,脱去外裳和棉袜,乖乖盖好锦被,平躺在他身侧。 司羡元转眸吹熄了烛灯,房间陷入黑暗,唯有窗外时不时闪过的雷电偶尔照亮屋子。 明窈偷偷往他身边凑了凑。 司羡元没动。 明窈胆子大了几分,又轻轻挪了挪,感受到身侧挨着他才停下来。 司羡元终于出声:“睡觉。” 明窈歪着脑袋看他,大眼睛在夜色里忽闪忽闪的:“司大人陪幺幺睡觉吗?” 司羡元微微合上眼帘,道:“等你睡着再走。” “谢谢司大人。” 明窈眨着眼睛看向黑暗中的司羡元,听到司羡元淡淡嗯了声,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有人陪她她就不害怕了。 明窈很快就睡着了,抱着汤婆子无意识地往司羡元身边凑,小小一只蜷成一团,带着温热的温度,小脸温软恬静,起伏的呼吸绵绵悠长。 司羡元等她没动静了翻身下榻,瞧了眼被明窈踢到一边的锦被,眉宇间露出几分嫌弃。 他伸手把锦被给她拉上去,见她没再有动作才慢慢坐起身,轻声离开。 转眼进入秋时,中秋节上司府聚宴,明窈第一次吃到那么多种口味的月饼。 中秋过去,明窈的九岁生辰也到了。 整个司府都来给她过生辰,明窈很开心,司羡元送了她一套新定制的头面首饰,还把燕水榭也送给了她。 他送燕水榭的理由也很漫不经心:“本官看你经常往那边跑。以往那是本官去的地方,现在送你也无妨。” 又过去一个月,司羡元的生辰也到了。那是个月圆夜,但司羡元说他不过生辰。明窈想送他礼物,用攒的钱买了个能挂在腰间的漂亮玉石,但找半天没找着司羡元的人。 蒲叔公说司羡元喜欢一个人过,她不太明白地哦了声,把玉石放在司羡元的案几上了。 等两日后再见到司羡元,明窈感觉他脸色比以往苍白了些,仿佛身体经历了什么病痛。但等她去问的时候,司羡元只说无事。 明窈素来相信他,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疑惑。 司羡元照常教导明窈课业,有一次他在乌螣堂书房指导她练字,她看到案几上有些宫务册子签了他的名字。 明窈辨认了好一会,看到“司昭”两个字。 原来“羡元”是司大人的表字,他的名字叫作司昭。 明窈心想。 秋去冬来,大年夜的晚上,司府举宴共饮。红灯笼再次影影绰绰挂上司府树梢,照亮庭院的膳桌和人影。 下雪了,鹅毛一般落在瓦檐上。 司羡元给明窈拿了个汤婆子,给她披上云染坊新做的朱红狐裘斗篷。 斗篷是朱红色,领子周围一圈毛茸茸的,衬得她肤白如雪。明窈站在庭院门口的台阶望着雪花,伸出手掌去接。 朱红斗篷站在雪地里,灼眼极了,微风刮来,斗篷微微晃动,像是摇曳的明火。 算一算时间,明窈已经来了一整年了。 明窈接到一片雪花,欢喜地展示给司羡元看,唇边露出小梨涡。 雪花在掌心融化,有几分凉意,司羡元说了句“会冷”,明窈便放下了手。 明窈扬起脑袋看天空,声音轻轻软软地道:“第一年过去啦。” 司羡元也嗯了声,说:“第一年终是过去了。”
第18章 眨眼间,数年过去了,明窈在司府度过十四岁生辰。 明窈长高了些,但身段在同龄人里面仍然算是比较孱弱的。不过她已经不是初次来司府那般病怏怏的模样,这些年,沈大夫兢兢业业给她药浴配合煎药,她的体虚弱症已经有了初步的改善。 现在的明窈面色红润,肤白唇红,除了偶尔磕碰到会有淤青的娇气体质之外,其他方面俨然正在变好。 这些年,贝阙阁里又添了个嬷嬷,这个嬷嬷是蒲叔公从老家推荐过来的,是熟识的人,老实沉稳,力气又大,在贝阙阁负责庭院以及屋子卫生洒扫。明窈唤她一声张婶婶。 姜婆婆负责明窈的日常琐碎事务。 有这两个阿婆在,明窈不用担心贝阙阁的任何事情,她只需要每日学习课业、闲暇之余泡药浴、弄花草就够了。 明窈现在日常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课业。 她现在已经熟读四书五经等书文,能写得一手极好看的簪花小楷。但她学的最好是画画,夫子都曾称赞明窈画画天分极高。 她自己无聊时候琢磨了一个技能,能画里藏诗,看到什么都能画什么,并且并把相称的诗词歌赋写在画里,还不旁人发现。 但她不爱弹琴,她力气小,拨弹焦尾琴的时候总是手指头痛,每日练够了时辰就偷偷跑走。 学了这么多年,夫子觉得明窈已经出师了,司羡元却说勉强还算合格。 他对明窈尚算满意,在他眼里这个小姑娘只能说勉强像个样了。明窈不知晓他有这般高的要求,也不知晓自己一身本领放在京城都算得上有名的“才女”,她还以为自己普普通通。 司羡元对明窈最严格的要求是练字。 他总说一个人的字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品性。既然养了明窈,司羡元就不满意她只能写出簪花小楷,他要求明窈能写出其他字体。 司羡元自己写的字就极为遒劲有力,明窈甘拜下风,无话可说,每日去加点练字。 乌螣堂的书房里有很多明窈练字的薄册,有一些是司羡元亲手写的,让明窈照着练。 明窈写惯了簪花小楷,再写其他的字总显得歪扭七八,练了一天她手指头痛,懒懒瘫在书房的小榻上,陷入柔软的锦被里,翻身朝里偷看起小话本。 斜日夕阳落下,在书房照了一地暖光,在明窈一身瀑布般垂直腰臀的长发上,茸茸的闪着碎光。 司羡元下值回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淡淡出声:“字练好了吗?” 明窈放下话本,翻身过来,软绵绵地揉了揉眼睛,眨啊眨地朝他伸出手,道:“你回来了呀。” 司羡元走过去,娴熟地把明窈拉起来,明窈坐起身,云鹤广袖内露出一截白如脂的藕臂。她伸出一双白皙莹润的双脚,在塌边晃了晃,指了指鞋子,示意司羡元道: “幺幺的脚脚,袜袜。” 她不想弯腰,想让司羡元给她脚上穿袜子,再帮她穿鞋。 司羡元轻车熟路地找到书桌拉屉里一双崭新的白棉袜,丢给明窈道:“自己穿。” 明窈黏黏糊糊地说:“大人帮幺幺穿。” 司羡元看着她,明窈也无辜地看着他。司羡元蹲下身子,给她把袜子套上。一摸双脚,冰凉。他微微蹙眉,给她穿上绣鞋道:“脚这么凉。” 等她终于从小榻下来,他又似笑似不笑地说:“本官发现你越来越难伺候了。” 明窈乖乖巧巧的模样,对于这种话左耳进右耳出。 案牍上放着明窈练到一半的字贴,司羡元走过去翻了翻,眉头微蹙:“怎么感觉退步了。你偷懒了?” 他看着明窈,明窈有些心虚。她这阵子确实偷懒,于是歪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司羡元在案牍旁边喊她:“明窈。” 明窈不应声。 司羡元道:“过来,给我看看你写的字。” 明窈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坐在案桌边,慢吞吞磨好墨砚,拿起笔却迟迟不下笔。 司羡元双手抱臂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看着:“不许磨蹭。” “哦。”明窈便下笔写了个“大道施行”。这种很张狂飘逸的字体她很不擅长,一个不小心就写飘了。 她镇定自若地看了看司羡元。 “你写的这是什么狗爬字,本官的字给你练你练成这样。”司羡元非常嫌弃,对明窈说,“往里坐一坐,我教你,你学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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