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他替她挽了鬓角碎发”,一会儿“二人秉烛夜谈,太子殿下午夜方出”, 不然就是“两人手拉手园中闲散, 太子殿下摸了魏姑娘的肚子”……诸如此类, 烦不胜举。 顾沧恒看的烦了, 扔了好几次砚台, 吓的柳榆两日没敢近身伺候,但他无论多恼火生气, 始终没有主动说出,让柳樟别再递那边儿消息过来的话。 柳榆旁边看着,心里明镜似的, 知道他家王爷还是舍不下, 嘴上傲娇硬气的很,心里那是一点都厌弃不了。 这日,柳榆又惯常递上柳樟送来的密信,只是这一次,顾沧恒竟是没有发火, 只是愣愣看了半晌, 最后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天明。 按理说这封密信不该大半夜加急送过来, 但小王爷看了, 却又没有下一步动作,说明事态并不紧急,这一通无厘头的操作, 柳榆一头雾水, 十分好奇。 第二日, 等到顾沧恒离开了书房,柳榆悄悄捻开密信一角,偷看其中有何异闻,却见柳樟在上头写着:太子入魏姑娘厢房,丑时未出,烛火熄。 这下不说顾沧恒,便连柳榆都是大惊失色,这这这,小王爷这都能忍?他是真不打算要回魏姑娘了呀。 东宫内,一夜未合眼的魏浅禾直挺挺躺在那里,眼泪尽已流干,到此时,是一滴也挤不出来了。 身旁的床榻已空,顾清荞卯时便起身离开了,空留她一人无语泪千行。 昨夜,她鼓起所有的勇气,向他坦白背后的谋算。 她的任性、自私,对他的伤害,一一呈现在眼前。 说之前,她心中忐忑不安,怀着无以言说的愧疚、后悔,但她没想到,顾清荞早已知晓了她的欺瞒。 与顾沧恒的关系,腹中的孩子,扮作“柳樟”的梓宥,虽不全知晓个中细节,但他始终在清楚这些模糊关系的情况下与她相处。 魏浅禾震惊、后怕,紧随其后的是心疼。 他该是按捺下了多少次质问的冲动,胸怀了多么广博的天地,才劝服自己接受她的自私、利用,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即便如此,也选择了始终庇护她,在所有人面前坚持立她为后。 “清荞哥哥,一切都是我的错,从婚约信物开始,到驿站那个荒唐的夜晚,再到回京后一次次当着王爷的面假装不识,我纠结了很长时间怎么跟你说这些事。” 魏浅禾不敢去看顾清荞的眼睛:“我很怕伤害你,但没想到,越拖延越是欺辱,不如早些跟你坦白这个错误,是我太害怕承担后果,但做错了事,本来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对不起,清荞哥哥。” 说出来了,心中轻松了许多,但她并未奢求一下就能得到他的原谅。 但更快,魏浅禾意识到了比原谅更严重的后果——所有的罪过在顾清荞眼里尚不算重,问题的关键是,她不爱他,这恐怕才是他最在意的。 顾清荞看着她的目光仍旧温和有礼,但魏浅禾却莫名觉出背后藏着的锋锐尖刀,他清冷的眼神就那样满含悲悯的看着她,仿佛方才她所说的一切都未曾对他造成冲击,无悲无喜,但口中吐露出的言语却是彻骨的寒。 “浅浅,从前你无心,我可以不计较,总归我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如今你心意有了变化,我便容不得你真的离开我了,原以为日久天长,可以令你回心转意的不是吗,毕竟,最开始是浅浅你主动招惹的对吗?” 一连串反问,魏浅禾哑口无言。 确实是她最先招惹的,是她对不起他。 顾清荞拥她入怀,轻轻叹息一声。 “我有什么办法呢,浅浅,我也无计可施了,虽然无法尊重你的心意,但我放不了手了,你伤害了我,那就留下来补偿我吧,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魏浅禾混沌的大脑有过一瞬间心软犹豫。 要不然还是按照原计划嫁给顾清荞,陪他度过最艰难的两年好了,如此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再做打算。 可是残存的理智很快打败软弱。 既然已鼓起勇气据实以告,将事情说开,她便不能再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及时止损才是明策,况且,她最根本的决定要离开顾清荞的原因,还是顾玖翎的命运——她不可作为公主降世,那其间便有无数突发的变故,她必须早做安排。 魏浅禾不想,但又不得不继续伤害他:“清荞哥哥,你知道的,我心中有你,但并非男欢女爱的你,我真心把你当成哥哥一样敬重,若你有难,我愿意舍命去救,但是感情难以强求,继续下去,只是错误,百害而无一利了。” 顾清荞轻笑了一声,道:“浅浅惯常便是去这样计算利益得失的吗?有用的就不择手段达成目的,无用的就弃之如敝履,这便是你的生存之道?倘若浅浅连命都舍得为我失去,仅仅只是失去随心所欲的自由,陪在这样的我身边,有什么不可以?代价不是更小吗?” 魏浅禾第一次直观地听到旁人谴责她自私,并且这个人还是她最承受不起恨意的顾清荞,脚底发软,险些站立不住,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 顾清荞道:“浅浅这就吓到了?你敢同时招惹我和小皇叔,胆子应该很大才对,不是对不起我吗,不是要赎罪吗,在这深宫陪我,再没有了蓝天翱翔的鹰的自由,行吗?” 他上前一步,凑到魏浅禾耳边,低声喃语:“浅浅,给你一次机会,主动与小皇叔决裂,此生再不相见,可以吗?” 魏浅禾浑身颤抖,却被顾清荞一把抱住,替她稳住身形。 “浅浅,我太累了,你要理解包容我好吗,这些事你一辈子不提,我可以一辈子都当不知道,但你今日说出口了,证明你已生了离开的心思,我不能允许,这种割舍不下的感情你能懂吗?” 魏浅禾说不出话来,她千算万算,没想到顾清荞的执念比顾沧恒还要深。 她料想过他会生气、震怒,甚至骂她,驱逐她离京,但万万没想过他会想要强留她在身边,他不该是这样阴沉性子的。 下一瞬,魏浅禾又笑自己浅薄,其实她谈何了解顾清荞,她从接近的那一刻就只看到了他想让自己看到的样子,因为心虚,所以从未再想要深入细致地剖析他。 到如今,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是自己有错在先,还有什么脸面去谴责他的报复,他所求,皆是自己赎罪应当承受的。 “殿下,别这样,一切都是我的错,现在知道错误了,就该及时纠正,否则后患无穷,你相信我,即便选择离开,亦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对你绝对有利无害。”魏浅禾忍不住拉住顾清荞的袖摆央求。 顾清荞顺着袖口挽住她的手,道:“浅浅,利害关系如何,应当由我来判断,其他所有都不重要,我现在只想要你留下。” 魏浅禾眉眼哀痛:“即便失去这个皇位吗?殿下,你的志向、对先帝的承诺、肩负的大邺兴盛的责任,都可以为了我这个不爱你的女人抛下吗?” 顾清荞一愣,随即抓着她的手却更用力:“孤已经走到了这个世上最高的位置,并非所爱不可兼得,浅浅不必拿皇位吓唬我,这一生,我已经做好了为这个位子失去自由的准备,难道就连你,上天也不允许我拥有吗?只是沉重枷锁上一点点甜味儿而已,我不信老天对我如此残忍。” 魏浅禾被他挟制的手臂无力,但她目光无所畏惧:“好啊,那我告诉殿下,曾经在我阿父身亡当晚,我便做了一个预示未来的梦,从那个梦中,我知晓了你会是未来新帝,所以宁可放弃小王爷的照拂,我不惜一切走到你身边。” “再到后来,因为改变了既定的命运,你的帝王之路受挫,即将战死沙场,也是这个预示梦让我找到了救你的方法,那就是同小王爷生下梦中本就该存在的孩子,这一次,同样得到了印证,我与他成功受孕的第二晚,殿下你便转危为安,清醒过来了。” 魏浅禾将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原原本本告知顾清荞,要他彻底看清,皇位与她,从来是相悖不可共有的。 顾清荞怔怔听着她倾诉一路心理变化,从最初的玩味不可置信,到后来的震惊迷茫,结合现实中所有的变化,一一对应上她所说预言,最后,他产生不得不信的荒谬想法。 也许只有相信她所说的梦境,才能解释一切离奇荒唐的境遇。 “殿下,这个孩子不能留在你身边,她注定是颠沛流离的命运,倘若我们强行将她留下,只会改变你我命运,你的皇位,亦会受她命运的影响,这么说,你还要坚持吗?” 魏浅禾几乎想不到旁的办法再劝他。 顾清荞沉默良久,道:“浅浅当局者迷,或许从没想过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当下困局。” 魏浅禾愣愣道:“什么?” “浅浅如期生下这个孩子,我们将她远远地送走,届时,她依旧如梦中一般,是坎坷流离的开始,那样,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不会改变,你也不必非得要离开我身边。” 顾清荞缓缓道:“只需浅浅你,摒弃为人母的心情,忍痛与她分离即可。”
第104章 妒火 ◎我会不择手段留下你◎ 魏浅禾初听一愣, 随即是震惊、害怕。 “殿下在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天下……天下哪有要刚出生的孩子与母亲骨肉分离的道理,她是我的孩子, 我不可能独自享受荣华富贵, 却将她抛到无名乡野受苦, 她还那样小, 这不是忍不忍痛的问题……” 在众多的解决办法里面, 魏浅禾的确独独未曾设想过这样一种方式,她从未想过, 要将顾玖翎抛弃。 无论她是否天选之子,这个虚构世界的主角,首先, 她只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是她舍弃不了的骨肉血亲。 顾清荞道:“是吗,那浅浅是独独忘记了我的身世呀,一出生就被迫与生母分离的人不就站在你面前吗,你看,到如今, 我不是活得很好, 性格、才学、功勋, 哪一样不是佼佼者, 难道这样长大就代表了不好吗?” 魏浅禾受他提醒,才意识到自己无意戳了他的伤疤,连忙解释道:“不是, 并非说这样一定不好, 殿下很好, 好到我自惭形秽,但是,但是在我有选择的时候,我不想让她过这样的日子。” 顾清荞低低地笑了:“那就还是不够好,是啊,哪个人家会抛弃生生骨肉呢?” 魏浅禾道:“殿下,当初那个决定是先帝私下做的,倘若娘娘有过选择的机会,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放任你离开她身边,远赴西北荒凉边陲。” 顾清荞把着魏浅禾的胳膊,激动道:“但是浅浅你看,我这一生过的也并不差,对吗,除了没有亲生父母的爱,养父母、几位叔伯,我自小起也是在爱意包裹下长大的,所以你的孩子生下来也可以,我会派最好的护卫守在旁边看着她,随时回报消息,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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