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庆公主没好气道:“孟太医是哪个?我倒没听说过, 他的医术行不行啊?” 霍初宁道:“他刚进太医院两三年, 公主大约是没见过的,他虽年轻, 医术却还算高明。” “你……”宝庆公主还要再说,皇后却打断了她,笑着道:“这有什么,你自己的身子,自然有你自己来定夺。” 霍初宁低眉道:“多谢娘娘体恤。” 宝庆公主脸色沉了沉,道:“如此也好,免得将来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赖在娘娘身上。” “宝庆,不得胡言。”陛下说着,口吻却并不严厉,就像寻常人家的兄长在劝自家小妹,反而多了几分宠溺。 宝庆公主倒是很识趣地住了口,悠悠看向窗外。 “太子怎么还不到?高潜,你去催催。” 高潜躬身道:“方才已差人去催过了,殿下身子不适,今日便不来了。” “不懂事!”陛下眼眸一沉,道:“他整日纵情玩乐,身子能好吗?若再不修身养性,只怕迟早……” 霍初宁伸手轻轻拂过陛下的唇,道:“今日是大好的日子,陛下还是不要苛责殿下了。兴许殿下当真是身子不适,犹未可知。若陛下一味苛责,只怕要伤了陛下与殿下的父子之情。” 陛下点点头,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赞许,道:“本该再给你进一进位份的,可你如今已是贵妃,实在是进无可进了。朕记得你父亲做事很是勤勉,倒不如给他……” 霍秉文心头一喜,正要开口,却听得霍初宁道:“父亲才学虽好,做尚书之职也够了。臣妾不必陛下赏赐什么,能有这个孩子,臣妾已很是知足的了。” 她说着,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神情很是温婉。 霍秉文坐在下首的位置,面色实在说不上好看,他缓缓站起身来,道:“娘娘说得是,臣资质愚钝,能有尚书之职,已是陛下格外照拂了。” 陛下看了霍初宁一眼,道:“宁贵妃是个懂事的。霍爱卿,你教导的女儿很好啊!” 霍秉文笑笑,道:“多谢陛下!若陛下看得上臣教导的女儿,臣斗胆,倒想求陛下为臣的次女赐一门好亲事。” 陛下来了兴致,道:“说吧,你看上谁家的儿郎了?” 霍初宁死死盯着霍秉文的眼睛,连覆在陛下温热手掌心中的手指都有些微微发寒。 霍秉文笑着道:“陛下知道,臣最宠女儿。对娘娘如是,对次女初语亦如是。初语心悦的是杨阁老家的公子,翰林院侍讲杨惇。” 此言一出,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陛下一言未发,皇后和宝庆公主相视一看,宝庆公主眼底不觉溢出一抹鄙夷之色。 “啪!”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霍初宁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茶水流了一案几。 兜兰赶忙俯下身来,用帕子擦着霍初宁裙裾上的茶渍,担忧地望着她。 门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陛下,司药司女史沈菱歌到了。” 菱歌甫一进入大殿,便看到霍初宁苍白的脸。 她向众人行了礼,便赶忙走过去,扶着霍初宁道:“娘娘可还好?” 霍初宁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菱歌有些不安的扶着她款款坐了下来,她脸色依旧却有些发白,像是惊魂未定。 陛下看着眼前的一切,等霍初宁脸色和缓了些,方才开口道:“没事吧?” 霍初宁道:“臣妾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受了些惊吓。” 陛下温言道:“有了身孕是会如此,对什么都格外敏感小心些的。朕瞧着你与沈菱歌很是投契,便让她留在你身边侍奉吧。” 霍初宁这才浅浅一笑,道:“臣妾正有此意,多谢陛下。” 陛下看向菱歌,道:“以后你便来永宁殿侍奉着,不必再回司药司了。好生照顾宁贵妃,不可出半点差错,知道吗?” 菱歌道:“是。” 陛下抿了抿唇,道:“霍爱卿,你方才所说之事,可与杨爱卿议过了?” “还没有。”霍秉文如实说着,脸色有些讪讪。 陛下笑着道:“那便先同杨爱卿议过再来提吧。杨惇可是他的宝贝儿子,朕可不好轻易替他定下这种大事啊!” 霍秉文自讨了没趣,也就唯唯诺诺应道:“是,是。” 霍初宁这才心思稍定,道:“陛下,臣妾有些累了。” 陛下道:“去吧。” 众人也就散了。 * 等到众人都离开,菱歌和兜兰才陪着霍初宁朝着暖阁走去。 她素来不喜欢睡在正殿里,只有陪着陛下的时候,她才会在那里休息。更多的时候,她是宿在暖阁里的。 兜兰扶她上了床,见她神色不稳,便道:“娘娘,要不要传孟太医再来瞧瞧?” 菱歌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兜兰不敢多言,只道:“娘娘,沈姑娘不是外人,您心里有什么苦,都和她说说吧。” 兜兰言罢,便退了下去,自去请孟太医了。 菱歌坐在床边,握着霍初宁的手,道:“姐姐今日脸色实在难看得紧,可还是觉得胃里恶心吗?” 霍初宁蹙眉道:“哪里是胃里恶心,不过是人恶心罢了。什么待女儿都是一样的,他也好意思讲?为了自家的乌纱帽,便把我推到这吃人的地方来,如今,居然借着我有孕之事,替霍初语求起姻缘来了!当真是绝好的算计!我当他是不懂得什么好坏的,才把我送进宫里来,原来他竟是懂得的,为霍初语挑的人家倒好!”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菱歌却也猜出了几分,道:“霍伯父一向偏心,满心满眼都是妾室和幼子,哪里顾得上姐姐呢?姐姐别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倒是委屈了肚子里的小皇子了。” 霍初宁听着,神情才和缓了些,道:“阿瑶,你可知道,我父亲为霍初语挑选的夫婿是谁?” 菱歌一怔,转而一笑,道:“我方才听陛下说是杨阁老家的公子,想来便是杨惇了吧。” “你竟知道?”霍初宁不解,道:“阿瑶,你当真都放下了吗?” 菱歌只觉脸上有些冰凉,许是吹了风,这时候让炭火熏着,倒有些发烫,她顿了顿,道:“都放下了。” “我从前还只当你是在骗我,如今瞧着,你倒的的确确是想穿了。”她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悲是喜,只道:“也唯有我放不下罢了。” 菱歌安慰道:“姐姐不必为我抱不平,杨公子早以为我死了,他愿意娶谁都是他的事,我再没有接受不了的。” 霍初宁苦笑着看向她,道:“阿瑶,我从前一直盼着你放下,如今,倒舍不得你如此洒脱了。”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有时候真怕,怕你们都走了,只有我还留在原地,没有路可以走。” “姐姐孕中又多思虑了。”菱歌笑着道。 正说着,便见兜兰走了进来,道:“娘娘,孟太医来了。” 菱歌站起身来,将床上的帷帐放下来,方道:“请他进来吧。” 兜兰点点头,转身引了他进来。 他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很是年轻,生得文弱,行为举止倒是谦和有礼。他看着很干净,不是身上干净,是长了一张不经世事,不会结党营私更不会为人收买的脸,也难怪霍初宁会选他。 他跪下来行了礼,方走到床边,将悬脉的红线递给菱歌,道:“有劳姑娘。” 菱歌接过红线,在霍初宁手腕上绑好,孟太医才将手指按在红线上,诊了起来。 不多时候,他便将红线收好,道:“娘娘忧思多虑,须吃些安神的药,也就好了。” 霍初宁道:“有劳太医了。” 孟太医道:“还是如以往一般,微臣开了药方,兜兰姑娘亲自去抓药、煎药吗?” 霍初宁道:“是。” 孟太医道:“如此,便请兜兰姑娘随我来吧。” 兜兰点点头,便随着他去了。 菱歌道:“姐姐是担心有人会……” 霍初宁道:“这宫中处处都是陷阱,我不得不小心些。从前我能倚靠的只有兜兰,如今又多了你,我就安心多了。只是这是药三分毒,还是要少吃些。从前你在司药司,可有什么信得过的人?我想着命司药司合着我的身子体质配些药膳来吃,倒比吃这些药好。” 菱歌笑笑,道:“姐姐还是把身子养好,等姐姐身子好了,再吃药膳不迟。潘司药正直,她不愿司药司的人卷入宫廷纷争,底下的女史也都心思单纯,不会做什么手脚。姐姐若是当真让我去找人,让旁人知道了反而不好,倒不如公事公办地让司药司送药膳来,一一给孟太医过了目,姐姐也吃着安心。” 霍初宁思忖道:“这也好,若是指定谁去做,只怕给了有心人收买的机会。” 菱歌道:“正是这个意思。”
第46章 有孕(二) 等霍初宁睡下了, 菱歌便赶回了司药司收拾东西。 司药司中已得了消息,她甫一进入司药司,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她, 眼底似有千言万语, 却都是避过头去不看她,仿佛根本没她这个人似的。 菱歌心底一沉,朝着药房正中的方向看去,果然潘司药正站在那里,她发髻梳得很高, 却纹丝不乱,整个人过分地瘦削, 颇有些遗世独立之感。不像是宫中的奴婢, 反而像江南书香人家的女子, 全然不必理会世事的。 “司药。”菱歌行礼道。 潘司药淡淡道:“如今, 我可受不起你的礼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女史们便纷纷退了下去。 菱歌知道,这是潘司药的意思。 菱歌道:“奴婢不过是换个地方侍奉,司药是姑姑, 再没有当不起奴婢的礼的道理。” 潘司药没有和她纠缠这个问题, 只是冷声道:“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不问世事,一心学习药理,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奴婢没忘, 也不敢忘。” “没忘?你如今可是一头扎进这事非之中了!你以为, 凭着你的小聪明就可以逃得掉?还是以为他当真可以护你一辈子?” “奴婢从没想过可以独善其身, 更没想过可以全身而退。自然,也没有人能护奴婢永生永世。司药待奴婢的情谊, 司药的谆谆教导,奴婢没齿难忘,可是,有的路奴婢不得不走。”菱歌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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