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公爹生的好大儿!永远这幅德行。”江大奶奶却扬声,对那瞪得铜铃大眼珠子的官员道,“大人别怕,这是我江家家事,不会要你脑袋。” “府上娶的好媳妇,望门,贵妻。” 官员惭愧不如,又拱手,草草退场。 “你现在要是想可以离开,可以走了。” 江大奶奶忽然出现在褚玲珑身后,“一码归一码,我这个人向来是拎得清。璟琛与你之间的事,是儿女情长,只有谁付出的多些,没有谁对谁错可言。他今日刺的这刀也是他自己该受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她缓缓抬起眼,“夫人女中豪杰,另玲珑佩服。” “我?”江大奶奶忍不住笑,回忆道,“想当年,我也是家中最娇惯的女儿,何曾想过有一日会为了夫家做这些腌臜事情。江大爷又是个食古不化的呆子,读书读傻的天底下第一号大孝子。你比我命好,璟琛用他这条命和公爹斗法,唯一索要的不过是留下你的命。” “夫人,这么说让我愈发的抬不起头来。” “有什么抬不起头的?”江大奶奶反问她,“我让你走,你却甘愿留在此处,可是因为舍不得江璟琛?” 身如渔民为生的下层人,褚玲珑,“我从未想过这些问题,舍不得,什么是舍不得?” “这个人,活在世间好几十年,总有些问题想不开的。”江大奶奶打了个比方,“外头的人说你最喜欢银子,假设你面前是有一百俩银子,放在跟前,不去拿,而去牵江璟琛的手?” 亦或是,一千两……一万两,无数的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 她会选什么? 褚玲珑愣了愣,想起她昨天问江璟琛他要什么,这男人想都没想说只要她,渴求她,光影在眼前闪过,他的诸多算计,也成了缠缠绕绕的红线,红线大抵是情丝缠绕住她的心口。 她过好半天,才开了口,“这些年,我告诉自己只求金银富贵,情意是最不切实际的。” 江大奶奶却说,“那你我真的不同,当年我便是以万贯家财,换了江大爷的一份真情。”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的嘴角都笑开了。无论何时何地,都需更爱自己,那是骨子里改不掉的,也无需改。 “你俩都是个苦的,报团取暖。”江大奶奶静静的听着她说下去,却没等到答案,但答案已经在这姑娘的眼睛里。 褚玲珑不知道江大奶奶来找她做什么,她侧眸,挂心去看。 江璟琛包扎过伤口,沉沉的睡去。 “当年公爹因废太子之案,让江家满门受到牵连,被流放至苦寒之地。不满一岁的璟琛就被留在了台州府,后因所托之人亡故,他成了无人可依的孤儿出现了豆腐铺子门外。从那一刻,他这一生要走的路,就是他自己选择的。” 褚玲珑凝神去听,“他不曾和我说过这些。” “这孩子要强,在心爱之人跟前自然不会开口。” 她直言,“大婚圆房之日,江璟琛替罗徽前来,他原先是不肯的。” “那为何,他后来又肯了呢?” 褚玲珑垂下眼睫,道,“是我框他,说与他命中有缘。其实,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这男人是谁。” “我寻不到孩子那些年里,天天的哭,就像是一颗最珍贵的夜明珠被丢到海里,公爹与我说,万般皆是命数。”江大奶奶谈气,“我原先是不信的,可见着你,见着临哥儿却是有些信了。” 红姑都能寻到人,曾见过江璟琛……更何况,一朝权势滔天的首辅! 她有些明白,却也不问。 这真是一段意味不明的交锋,有人为求满门的富贵,有人为求一世的江山,要说这其中江阁老都想不到的变数,是江璟琛性子倨傲,固执己见。他不爱富贵,更不爱江山。 “这孩子,若不是自己想要,任何人都推不动。” 江璟琛的脸冰雕玉琢,他原先是不懂,而不是没有什么感情。 “他想要的,我给不了。” 江大奶奶,“作为璟琛的娘亲,我相信他所选之人,必定是他今生所求。” 命数之言,皆在人的口中,只要你想要留下它,就可以将它抓在掌心里,为自己所用。 她似乎不在害怕了。 “我舍不得他死。” “你得想清楚,夫妻之间,今后命与势都要将两人整整联系到一起。” 褚玲珑擦干了手指上的血渍,慢慢的牵起了江璟琛的手,“江璟琛,你现在就像是飘荡在人世间的半只孤魂野鬼。原先无处可依,可现在有人牵住了你的手,你就得乖乖的听话,回到我身边,好好的表现让我重新恋慕上你。” 她给他们再一次新生的机会。 …… 江书立在门外,踌躇不安。听得大夫说虽是凶险,却也万幸没伤到五脏六腑。等走了江大奶奶,又趁着褚玲珑去见临哥儿的空隙,开门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骂。 “江璟琛!你真是作死到家啦!这样的苦肉计你都想得出来!” 莲花雕漆的大床上,江璟琛缓缓的睁开眼皮,润声道,“匕首都是兄长给的,我自是相信兄长想留我性命。” 要死,若是被江大奶奶知情,江书崩想再踏入江府,“现如今,你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得罪了,看来,你在京城的日子势必艰难。”江书又赶紧撇清关系,“我与公主成婚,你最好也别来了!晦气。” 不吃些皮肉苦头,怎么让褚玲珑回心转意。 晦气就晦气。 江璟琛却不怎么在意,早有了打算退路,“我已经与陛下禀明,回台州府。临哥儿也小,我不想他在这腌臜的环境里长大,没个五六年,回不来京城。” 这是早有打算!难怪江璟琛在二皇子和三皇子那处,谁都不搭理。 江书恍然大悟,“鸡贼啊!不在京城,就可以掺和二皇子和三皇子之争!明哲保身!” 他直言不讳,“我是臣,只为天子办事。倒是你,我多劝一句,等与公主成婚后早日时间生个孩子,才是要紧事。别一天到晚的在外头胡闹,到时候怎么被人算计都不知道。” “我江书怎么会被人算计?”江书越说越火大,指了人,骂道,“除了欠你这个冤家!” 兄弟俩相视一笑。 过好自己的日子,最是要紧。至于,二皇子和三皇子谁能坐上那个位置,还早得很! 外头传来女人的脚步声,江璟琛如临大敌,快速挥手,赶人,“快走。” 是夜,那女人踮着脚轻轻的走进。 外头喧闹已停,万物安静,又仿佛这日子成了罗府的时候,他满心期盼的摸着黑到书香苑。 这长长短短的日子,挤压,拼凑一日,挤压的是他们相识的岁月,拼凑的是他们仅有的情意。但不论哪一种,江璟琛都弥足珍惜,能引起她的心软,这一刀就足够值得。 “我本以为,这江府的规矩多,我就来不了你这处。”褚玲珑靠近那男人,淡淡的说,“这一路,走的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被她逗笑了,强忍着。 她思虑片刻,又问,“当初在罗府,你也是这般偷偷摸摸的像个贼么?那副样子一定很好笑。” 怕罗府的人发现,又怕去的晚给这位新嫁入罗府的新娘留了一个坏印象,他几乎不曾停下脚步,跑着去的。等到了书香苑,隔着一道门慢慢调整着呼吸,显得自己是不疾不徐的过来。 男人的唇抿的更紧了。 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褚玲珑只犹豫的了一瞬,就拖鞋,翻身上了床。随后,她直勾勾的盯着他,“江璟琛,你可是醒着?” 他眼眸深邃的凝视着她。 褚玲珑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这床好大,我好冷。” 江璟琛伸出手去,却在半空中望而却步了,她会想要他接近她么? 他心中忐忑,想着自己做了这么多错事,她肯留下来已经是很好的,其他的,便像是奢求。 褚玲珑明显察觉到,眼前的男人是醒着的,他骗她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的,怎么每一次往前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就犹豫了? 好像又回到了大婚圆房那之夜,他得被人推一把。 “这么冷,不如去别处睡去。”女人喃喃自语的说着话,“我走了,可就不回来了。” 江璟琛心中空了一拍,手抓了抓,“别走。” 褚玲珑下意识的扬起笑容,想到什么,有克制忍住,冷冷的说,“江大人,原来你早就醒了啊?若是我不出声,你还想装睡到几时?” 男人局促不安的在她跟前,说,“你别走。” 她可不是案板上的鱼,任人拿捏,“我就走!” 江璟琛只觉得指尖温度不在,他急切,追上去,“夫人,这就是你的床,你还想去哪处?” “不是,江璟琛你这一声夫人,我答应了没?叫的这么顺口。” 江璟琛见她不再提走,低头看她,软和着求,“我喜欢夫人是我一厢情愿,你就当我是个傻子。” 褚玲珑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你算计我千百次,我就算计你这一次,江璟琛问你要一颗真心相待,不过分罢!” “夫人教训的极是。” - 宫廷御道,灯火通明。 临见掌印太监,亲自提着灯笼,安分的像是被猫逮住的耗子。 “上一回,咱家还是送小江大人来的这处。” 咸安宫门外。 几道人影在地面拉出老长的影子,路旁的枯黄树木倒是罕见的冒出了新芽,日日年年,在沉寂之中死灰复燃。 “他这些年,可回不来京城了。” “小江大人选了条好路子,旁人沾不上的鸿运。便是在外头多留几年,那也是磨炼,一飞冲天的!” 掌印太监见拍不响马屁,就乖顺的闭了嘴。 十八年。 人生的际遇,可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江阁老拱着手,“老臣迎太子殿下回东宫。” 李致听到这话,显得有些窘迫,他不自觉扯平身上褶皱,回礼,“江太傅不必多礼……吾又健忘了,如今您已经是江阁老,而不是的当年教吾读书习字的太傅。” 江阁老温和一笑,“幼年之时,太子便是几位皇子之中最好学,最勤勉的。今后之事,老臣已经帮不上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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