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果看到他身上的药箱,就猜到是太医,最新汁源加群八八三〇弃气巫弎流她当然不会躲,甚至恨不得将袖子撸起来,给秦素棉看看手臂上的疹子。 “秦太医好。” 秦素棉一抬头,看到苏果,却皱眉道:“怎么又是你。” 苏果脸上疑惑,“太医,你是认得我么?” “废话。” “...” 苏果仔细想了会儿,宫里她认识的人不多,看来也只能是因为大人才认识的她,但又字是不是含着别的意味。 苏果想细问,陆则琰却压住她的袖口,托着露出的小截的莹白手腕,打断两人的话题,“秦素棉,先替她诊脉。” 秦素棉瞟了瞟苏果脸上的红疹,翻了个白眼道:“不就是敏症,切甚么脉呀。” “急匆匆拎我过来,亏我还以为是绝世奇毒。” 秦素棉的祖上三代正儿八经的宫廷御医,到了他手里,偏偏最爱钻研毒术,甚至不惜去蜀中山林采蛇毒,后来受伤被摄政王的亲兵带回去,捡了条命,就留在了王府里挂名当个府医。 之所以认得苏果,还是要追溯到中秋那日,陆则琰怕她的女子身份被泄露出去,特意命秦素棉去救治,同这次一样 ,他都是被若枫从饭桌上揪提着过来,脚都没着上地,语气不可避免地冲。 陆则琰很清楚秦素棉不会走眼,苏果又仿佛想起了她自己的‘秘密’,手一个劲儿往后袖子里缩。 他只能松开苏果,妥协道:“药方呢。” “这点小症,喝两天紫苏水就罢了,药甚么方。”秦素棉说完不高兴地指了指自己肩膀褶痕,“你还是先看看我的衣裳,这儿,这儿,能不能让若枫提我过来的时候下手轻点儿!” 陆则琰耐着性子问完想问的,伸腿将他踢下台阶,不耐烦道:“够了,回去。” 苏果被陆则琰揽着,想起身施礼也起不来,无措地插了句:“谢谢秦太医。” 秦素棉掸了掸袍摆,应了声,抬头皱眉:“想谢我可以啊,那你告诉你家王爷,让若枫再把我提回去,我饭还没吃呢,饿的走不动路。” 陆则琰接道:“呵,若枫没空,你自己走回去。” “哼。” 秦素棉脸色不怎么好地撇撇嘴,甩袖哼了声,自己从旁边桌上抓了几块糕点,吃完两口,才摇摇晃晃走出门口。 苏果一脸的惊愕看向陆则琰,“大人,他待谁都如此吗?” 她真的没见过敢给大人甩脸色的人。 陆则琰发现苏果从见面开始就对秦素棉‘兴趣盎然’,不禁低头冷笑,“跟你有关吗?脸上一团糟,还有空关心别人。” 苏果抿抿唇垂下脑袋,全然不知自己又是哪句话惹到了大人,嗳,她都得敏症了,大人还是对她凶。 陆则琰将人抱起,扶着她的腰等她站好了才松开手,“若枫送你回去,我见完胡族的使臣,就会回来。” “是,大人。” 陆则琰想到陈凞,拢眉加了句,“太丑,别乱跑。” “...嗯。” 苏果现下巴不得快躲回寝卧,早将今日‘怎么都不会和大人住一间’的想法给抛到了脑后。再说脸这副模样,她也不想招摇过市。 陆则琰长眸点了点她的背影,唇边弧度几不可见地扬了扬。 ...... 虽说事发突然,颇教人摸不着头脑,但摄政王喜怒不定的脾性由来已久,众人除了生受,别的自是不敢多说多问。 午膳于仓促之间结束,木锋带着各大土司府的人离开,与胡族五大使臣擦肩而过时,各走各的道,未有多言语。 胡族当年和明殷朝的战事打的如火如荼、血流成河,先帝和镇北王同时消失于北边戈壁,国仇旧恨,使得殿中的气氛很是凝滞。 “我等,参见中原的皇帝陛下,我族首领须卜大单于,同让我们,向陛下问好。” 为首的匈奴使臣粗眉大眼络腮胡,褐色芢直襟式短衣,合裆裤露出个肚脐,行礼之时也只是微微弯腰,神情隐含傲慢。 朱澄容色肃穆地抬手:“平身。” “谢,皇上。”匈奴使臣操着略显晦涩的中原话,虽是谢恩,但恨不得将不爽快三个字刻在脸上。 他们并未归顺,与鄂西的土司府不同,每闰年进京无疑是种羞辱,尤其这次,他们有意试探带进一支胡族兵士,竟被斩于城门口,这般被打了脸,心情当然不会太好。 “是本王来晚了啊。”瑞王朱珵慢悠悠地跨步进殿,鄂西没有他的卫兵,是以他午前没来,但北方不同,哪怕不及陆则琰势力强盛,戍边军屯也有他几个军营,说起话好歹有点底气。 他与大单于曾偷偷修书过几封,胡族的使臣对他颜色稍缓,“拜见,瑞王。” 朱珵微笑地点了点头,撩袍坐在了陆则琰的右边对过。 陆则琰靠坐在宝座上,俊颜没甚表情,长手撑额,瞥了二人一眼,催促:“读。” 匈奴使臣明显被他的不屑语气激怒,压抑下情绪,打开手中封册开始读贡品,“皇上,胡族各部携整百箱蒲桃、 核仁、千匹汗血宝马.....” 历来就是走个过场,陆则琰想着苏果,难得心不在焉,但好几次,都被匈奴使臣投来的目光所打断,这让他很是不高兴。 他搭在檀椅扶柄的指腹有节律地轻轻敲击,在匈奴使臣磕跘读到最后一个字时,他才轻笑出声,“你似乎对本王,很是不满啊。” 匈奴使臣收起布帛,学中原人作了作揖,“摄政王,不敢。” “哎,陆则琰,来者皆是客,你何必咄咄逼人呢。”朱珵忍不住说了句。 陆则琰没理他,收手,托腮朝着匈奴人笑道:“那你老是看本王作什么,是嫌羌、氐族的领队死了不够,还想多个添头?” 匈奴使臣胸腔登时一震,他的确于读信时,偷偷多瞥了摄政王几眼。 城门口,同族领队被斩首的情景历历在目,族人被杀,他都不好回去交代,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教他怎么能忍住不看。 仗着两国不斩来使的规矩,他故意刺道:“王爷,我胡族人生在马背,少见王爷这种堪比女子,之俊美姿容,我向来,仰慕,所以才多瞧。” 匈奴人很是笃定,他自己同是男人,男人么,有多少喜欢旁人夸赞自己容貌像女子的,能言语得意,总算出一口恶气。。 “哦,这样。” 陆则琰无所谓地挑了挑眉,神色不变地从椅座上站起,连眼身都欠奉,边走下台阶,边随意道:“较之你们胡族,本王的确姿容出众,但本王今日有事,明日阅礼你再继续看罢。” 他说的心不在焉,打算将后面的杂事扔给朱珵,他还要回去看看小太监到底如何,顺道好好‘教训教训’她今天的不安分。 匈奴使臣眼见摄政王丝毫没他以为的情绪,反而还不屑地说他族人丑,急火攻心之下,他大声流利道 :“王爷说的是,我胡族男儿英勇善战,面目刀痕,满身疤创,输给王爷是应分。” 欸? 朱澄和朱珵不由得对视,他们居然不知,原来这个匈奴使臣的中原话如此流利,看来,之前分明就是装出来刻意暗讽他们的。 朱珵和他们虽有交情,但作为□□人,心里也不爽快,然而下一句,才更让他吓了一跳。 匈奴人看着陆则琰脚步不停,竟口不择言继续说:“我也不过是,有幸于十年前,见过镇北王府的大世子,当时他白袍银甲,玉肤玉骨站在马背上真是天人之貌,没想到今日见了王爷,才知道有过之无不及,镇北王家,真是一门双杰啊。” 陆则琰脚步一滞,倏忽皱眉,抬眸看向使臣。 匈奴人意洋洋地看着摄政王脸上冷下的表情,但很快他察觉到不对,因为除了他的人,殿中的中原人似乎都在听见他说大世子时,倒吸了口气。 还坐在位置的朱珵眉头猛皱,心道,这次是真的糟了。 混夷说的十年前,指的便是燕山关一役,镇北王和先帝先后不知所踪,但也有人传闻镇北王是护着先帝,力竭之下,依旧对抗千匹骑兵,最终被匈奴前任大单于斩于烈焰坡。 但无论如何,与他们同时消失的其实还有一个人,一个从来没人敢提的人。 镇北王的大世子,陆攸珩。 朱珵与陆攸珩同岁,他现在都记得,那人天资迥出,才气超群,十五中进士,满朝皆言以他凌云壮志,不出十年,必能享卿相之俸。 入翰林院三年后,值边关战事,陆攸珩随父出征,先后剿灭胡族九部,一袭白衣谋士,勇冠三军。但也是他,于万统城决策失算,陷先帝和镇北王险境,在烈焰坡折戟沉沙。 右相曾在朝堂之上,直言斥先帝宾天与身为军师的陆家大世子不无关系,年不过十九的摄政王,和此刻一般,沉默不语,走到右相身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拧断了他的脖颈,右相之位因此空悬至今。 从此往后,无人敢说大世子一句不是,再如今,大家为求稳妥,连提都不提了。 因为摄政王身上逆鳞无数,却只有大世子,触之必死。 朱珵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眼睁睁看着陆则琰一言不发地走向匈奴使臣,叹了口气,起身走上前,捂住了朱澄的眼睛。 “小叔,叔父这么安静,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朱珵轻道:“是啊。” “可是,胡族...” “你别管了。” 朱珵拍了拍朱澄的肩,“皇上,还担心他摆平不了么。” 他与陆则琰争了许多年,输了许多次。想杀了他是真,想要皇位也是真。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长久以来,陆则琰身上看不到一丝烟火气,唯有关于他哥哥,他才真的像个人。 他挡不了,也不想挡。 陆则琰走下最后一阶梯的时候,浅色褐眸中始终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他走到匈奴使臣面前,动作不紧不慢,左手缠上他的喉脖。 匈奴没想到他走近的动作如此干脆,嚷道:“两国,不,不斩——” 话未说完,他已被掐得涨红了脸,陆则琰薄唇紧抿成直线,盯着他,眼神忽然变得像条蛰伏以久,狠厉的毒蛇。 他的手收紧的慢条斯理,但又毫不拖沓,匈奴人强壮的身体曾有过不甘挣扎,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八尺之躯脆弱地像一团烂泥。 短短几息,陆则琰毫不费力地,掐断了他的颈骨。 尸体软趴趴地倒在后面同族人的腿上,哪怕是壮汉,也登时脚软地立不住。 他们在战场见过太多厮杀,喧嚣呐喊,血光四溅,但都不如方才的片刻安静来的瘆人,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的森冷,更像是掺杂了阴沉沉的水汽,能渗进骨隙。 朱澄拨开瑞王挡着他的手掌,看着背影忍不住喊了句,“叔父!” 陆则琰没有回,他按着先前的轨迹继续往殿外走,仿佛刚刚只是折断了根挡道的枝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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