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若现在问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何况若是问了最后不合适,面上也不好看,不如传她入宫,再把晏顾也叫进来,看看他们相处的如何。” 谢明则缓声建议。 事情这样定下,谢明则回了东宫歇下。 而此时,容淮安回到府中,瞧见坐在前厅的人,顿时不着痕迹地皱眉。 一晚上的好心情散去,他抬步要转路离开。 “站住。” 容家主匆匆从屋子里出来,开门见山。 “你明日必须见季大人和夫人一面。” “父亲说的对,的确是该见一面。” 容家主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脸色缓和了些。 “见一面把你和季小姐的亲事……” “是该见一面把退亲的事谈妥了。” 他和容淮安的话撞在一起,容家主顿时脸一黑。 “混账东西,什么叫退亲。” “十八年来父亲对我不闻不问,半年前忽然告诉我多出来个未婚妻,有好事的时候从来想不到我,家族联姻稳固地位的时候倒是知道套在我头上,我与季府小姐素不相识,连面都没见过,为何不能退亲?” 容淮安淡声反问。 “季府小姐身份高贵,与我们容家最为般配。” “容家底下不止我一个儿子,既然跟容家般配,那是谁也无所谓,父亲不正想扶持三弟吗,不如与季府商议让季小姐嫁给三弟。” “季小姐跟你三弟怎么可能,你少胡说。 就这么定了,明日你和季府二老见一面,定下来时间再抽空多和季小姐相处相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 “我心中无意。” “见了面就有了。” 容家主不以为然。 “见一面也是见,如父亲和我娘一般吗?那世间岂不是又多了一对怨偶。” 容淮安反唇相讥。 容家主神色怔住,面上有些挂不住,随即丢下一句你必须见,甩了袖子从容府离开。 “大人,这?” “见。” 容淮安淡淡落下一句。 “难道您要和……” 下人一惊。 “请季大人和季夫人明日去临江楼一见。” 如果他没查错,这位季小姐心中也另有所属。 此事拖了半年,也是时候该解决了。 * 第二日,谢明蕴一早起来,就听见云姑姑说。 “皇后娘娘派人来接您入宫了,说这两日有点想您。” 谢明蕴闻言扑哧一笑。 “母后也真是的,我才离开皇宫没两天呢。” 她起身让云姑姑为她更衣,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这种被人时常牵挂的感觉的确很好。 换好了衣裳,她才忽然想起来今日似乎没见着容淮安。 “太傅……” “太傅早上派人来过了,说今日朝中有事,暂且不过来了。” 谢明蕴没多想,点点头坐上马车入了宫。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剩下的路得自己走过去,谢明蕴刚走了两步,迎面遇上了一个人。 “臣妇请公主安。” 容府侯夫人温柔地行礼。 “夫人免礼。” 谢明蕴颔首叫起。 “夫人这是……去慈宁宫请安了?” 向来内命妇无事是不入宫的。 “太后娘娘传臣妇过去说话。” 她轻声说了两句,又看谢明蕴。 “本以为公主今日会在府中学习,没想到竟然在这碰上您了。” 学习? 谢明蕴奇怪地抬起头。 “太傅不是告假了么?夫人不知道吗?” 告假? 侯夫人显然也有些诧异,回头问下人。 “公子今日告假了?” “早朝后就告假了,在临江楼和季大人,还有夫人小姐见面呢。” 他声音不算小,谢明蕴站在前面自然听的清楚。 听见那个“季”字的刹那,谢明蕴脊背一僵,嘴角的笑凝固住。 脑中忽然乱糟糟的掠过一个场景。 那还是初夏的江南,那一天下了暴雨。 江淮有事一早就出去了,中午的时候徐盈不见了,她找遍了整条街都没找到,急得团团转,手中的伞也在路上被风吹走了,她淋的浑身湿透,从外面一路跑回来,打着哆嗦往屋里去,打算换身衣裳,再拿一把伞去找徐盈。 一路上了二楼,她刚要进自己的屋子,眼前一晃,却见江淮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飘了出来。 她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连忙进去将掉在地上的纸捡起来,目光随意一瞥,看见上面字的刹那,她如坠冰窖。 “家主传您近日务必回上京,共同商议与季府小姐定亲时间,敢问公子打算何时启程?” 落款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三日后,可让父亲与季府先商议六礼与日子,我即刻返京。” “都跟你说了,他的身份是假的,他是上京世家的嫡公子,改名易姓来到你身边,也不过是觉得你好玩,逗弄你一两日罢了,你不会真天真地以为一个连身份都不肯告诉你的人会和你长久吧?” “你这妹妹比你倔,不管怎么样也要让你先走,那就走呗,有她在,你还能不回来吗?” “小姑娘,听点话,离不该接近的人远一点,不然总有杀身之祸。” “啪嗒——” 谢明蕴手中抱着的暖炉掉在地上,那最后挥舞向徐盈身上的鞭子卷着血痕,与方才下人的话一起乱糟糟地搅在她脑中,她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 “公主,您怎么了?” 云姑姑惊呼一声扶起她,才发现她脸色白的不像话。 “没事。” 她推开云姑姑的搀扶,站稳身子,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 “时候不早,夫人早些回去,本宫入宫还有事,先行一步。” 话落,没等侯夫人再说话,她转了身子离开,步履比平日快了许多。 心中的情绪翻涌着,脑子里乱糟糟的,谢明蕴觉得有什么梗在喉咙里一样,疼得她说不出话。 越过凤仪宫的门槛,她踉跄了一下又险些摔倒,云姑姑眼疾手快地扶住,觉得公主自方才和侯夫人说完话似乎情绪就不大对劲。 “公主,您慢着点。” 谢明蕴点点头,眼见到了皇后宫里,她捏着帕子擦掉的手紧了紧,挤出个笑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母后。” 皇后正坐在软榻上假寐,听见她的声音连忙起身迎过来,拉着她的手将她细致地看了一遍,方才满意点头。 “看来这两天在府上过得不错。” 谢明蕴想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有人带着出去玩,还给帮着抄经书,事事顺着她,能不好吗? 这念头刚一起,她嘴角的笑又僵住,皇后觉得她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心中觉得怪异,又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眼眶似乎有些红。 心里咯噔一声,她目光凌厉地扫向一旁的云姑姑。 云姑姑刚要说话,谢明蕴瞥过去一眼,岔开了话题。 “母后今儿喊我入宫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她笑着喊皇后。 皇后顿时明白她这是不想说,也没在这会计较着问,嗔怪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母后没事就不能想你了?” “能,当然是能的,两天没见,女儿也有些想母后了。” 谢明蕴连忙拉着皇后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皇后显然对女儿偶尔的撒娇很受用,但今天瞧着谢明蕴不怎么高兴,她也没直接提到晏顾的事,只说。 “母后想着你以后总有时不时入宫的时候,回来三个多月了没个自己在宫里的住处也不行,前几天便着人收拾了离凤仪宫近的一处宫殿,你不如这会去瞧瞧?” “也好。” 谢明蕴心里乱糟糟的,随意点了一下头,皇后刚要跟她一起去,门外就来了内务府的人说要与她商议春节晚宴的事。 “母后忙吧,我自己去看看。” 皇后便喊了一旁贴身的嬷嬷跟着她一起去。 这宫殿就离在凤仪宫不远的地方,地方很大,里面布局精妙,还有无数皇后送来的古董摆件,无一不精无一不好,数十宫人候在里面,一看就知道是皇后花了心思准备的。 谢明蕴一边看着,听嬷嬷给她介绍着这宫殿,心里的躁意被抚平了几分,也笑着附和了两句。 等一切介绍完,那嬷嬷瞧着她一路兴致都不算太高的样子,有些忐忑地道。 “公主可是觉得奴婢说的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母后的布置本宫也很满意。” 谢明蕴摇摇头,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道。 “我在这静一会。” 云姑姑和那嬷嬷对视一眼,只能悄声退了下去。 她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目光一寸寸掠过院子里的景致和摆件,脑中回想起今日和侯夫人的对话。 短短几句交谈,提到了那个她半年前就知道的,容淮安的未婚妻。 按着日程和当时她看到的,他们本身该已经成亲了几个月的。 回了上京,与容淮安再遇,她听闻状元郎名满天下春风得意,为帝王重用百姓夸赞,唯一不好的是养病半年,她知道他没成亲,便下意识地忘记了当年的那件事。 却也忽略了,未婚妻终归是未婚妻。 他们总是要成亲的。 心里不知为何堵的不行,她眼眶有些发热,似乎有什么要滚落下来似的。 “容淮安,你说我是骗子,我看你才是真正的骗子。” 身份家世要瞒着她,有未婚妻要瞒着她,名字也瞒着她,真正算下来相处这半年,他除了这张脸是真的做不得假之外,似乎什么都不曾与她坦白过。 而只有她傻傻的,什么都告诉他,最后害得妹妹受尽折磨,她用了所有的力气和办法,最后还是把她弄丢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从不曾坦白的两个人,怎么可能长久地走下去。 她不该心软的。 “谢明蕴,你难道还想在一个地方摔两次吗?” 鼻子一酸,她嘟囔了一句,有些狼狈地捏着帕子擦掉眼尾落下的泪。 “哎呦,小公主,谁惹你了。” 她刚擦掉眼泪,忽然听见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谢明蕴下意识抬起头,便瞧见那一片红墙之上,有人一身浅蓝色长袍,没个正形地倚在上面,一只手里拎了个笼子,正低下头看她。 如此风流恣意,又敢爬皇宫墙头的人全京城不做二想。 “晏顾。”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还有些红。 “你来干什么?” 晏顾瞧她一双眼红通通的样子,啧了一声从上面跳下来,拎着手中的笼子朝她走来。 “碰巧入宫,来看看你。” 他言简意赅地说完,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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