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烟明艳动人,笑意浅浅,从前能卖个好价钱的绝色美人,此时落在管事眼里却万分可怖。 薛宁远探究的目光扫来,虞烟大大方方回视,“正好趁着有人在此,也帮我做个见证。你还有什么别的事,一块告诉我。” 又看向那六神无主的管事,“你可得好生听着,一个字也不能忘,我现下有些心慌,恐怕是记不清楚。” 管事汗出如浆,几乎站立不稳,好端端的怎会天降大祸。 刚刚只顾着攀亲,也不好改口,连一丝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这管事平日也是能顶事的,没想到这般不中用。 虞烟还指望他回去绘声绘色说给吴夫人听,最好能把人吓得卧床不起才好。 虞烟还没如何,管事便开口求薛宁远:“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烦请郡王再透露一二。” 薛宁远忽然觉得没多大意思。 吴家上下还没他能入眼的玩意儿,侧首盯着虞烟看了片刻,道:“你若开口,这个忙我也不是不能帮。” 虞烟眉心微蹙,薛宁远赶在她澄清前续道:“自然也有他们无事生非,捏造证据的可能。若是如此,我也能惩戒一二,保管他们绝不敢再来攀咬。” 管事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万万不肯松手的,恨不得替虞烟答应下来,一连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 薛宁远暴躁易变,虞烟从没把希望放在他身上,若能指望他,以前也不会退避三舍,何况这事复杂,连她至今也不知根源所在,哪能贸然答应。 父亲年轻时还有些冲动,年纪渐长,性情愈发平和,鲜少与人争吵,写信托人送来,也只絮絮叨叨叙了家常,说让她万事小心,出入携青柚同行。 写给虞峣的那封信字迹不清,让她误拆,这才知道父亲卷入是非,久不归家是为了避祸。 写给虞峣的信中还提到一个名字,让虞峣将一件东西交付给他。 信中没有明说,虞烟凭直觉猜测,薛宁远提到的那个男人,可能真是死于父亲刀下。 薛宁远以利诱之,虞烟毫不动容,眼帘半垂,丝毫没有露出心动神色。看得管事百爪挠心。 薛宁远扬眉笑了笑,不以为忤:“你如今另有倚仗,自然有其他选择,不是非得走我这条道的。” “我也想瞧瞧你在谢兰辞面前是何模样,他可没有我这样好说话。”薛宁远顿了下,复道,“往后你若与他没有缘分,也可以再来找我。” 虞烟听得直犯恶心。 话罢,薛宁远率先离去。 管事战战兢兢地走来,精神有些恍惚,急切询问道:“小姐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知这事到了哪一步,重金疏通一番或许可行。还有世子那里……” 虞烟本来就烦,平日脾气再好也生了三分火气,脸色冷了下来:“你家夫人不是很有主意?做主做到我头上来。如今我也没有旁的法子,若敢去国公府求人,你们只管去吧。” 谢兰辞在官场上的所为,谁人不知,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贸然登门。 管事悻悻闭嘴,长叹了口气。 吴家和虞家牵扯颇深,听薛宁远的语气,虞家二爷犯的事恐怕不小,管事没敢多耽搁,匆匆告辞赶回吴家报信去了。 青柚目送这几人离去,走到虞烟身边,“还有我在,别怕。” 青柚语气笃定,给了虞烟几分力量,心慢慢落到实处,饮了盏温水,还是问了出来:“我爹他一个人在青州,不知道恢复得如何。” “这些年境内少有战事,他很久没受过重伤。每次回来都好好的,还会挑剔我的厨艺没有长进。但是信里一句也没提伤势如何……青柚,我有些害怕。” 青柚默了默:“两封家书是将军亲笔所写,观其字迹,应是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昨日我趁着人多,暗中将东西给了容凇,他憔悴得紧,看起来很不好,今日如何了?” 青柚没敢把容凇几度寻死的事告诉虞烟,叹了口气:“姑娘去看看他吧。” 虞烟点点头。 替她经营铺面的姐弟住在甜水巷,容凇从旧居搬走后也住到了附近,路程不远。 青柚为求稳妥,还是替虞烟妆扮一番,拣了条小路,一路护送过去。 容凇二十出头,念书刻苦用心,在同窗之中名声很好,昨日宴会也得了请帖,虞烟一将那枚系着红绳的铜钱交给他,容凇便红了眼眶,朽木一般的面容上泛出一丝生机。 那对老夫妇也没有确凿的证据,父亲却迟迟不肯返京,就连信中也未曾提起归期。 若要知晓内情,只能从容凇这里下手。 青柚动作太快,虞烟连容凇家门也没看清楚,就被青柚抱着跃入院中。 莫说是精神恍惚的容凇,虞烟也没反应过来。 与容凇四目相对,虞烟率先出声打破沉默:“我来看看你。” 好像容凇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虞烟有些尴尬。 - 萦太妃从佛堂出来,嬷嬷立马跟她说陛下方才来过。 萦太妃道:“皇上费心了。” 嬷嬷含笑应是,又道:“今日世子进宫,陛下与世子对弈,这会儿还在御花园呢。” 御花园内宫婢无事不能近前,御前只留了一人伺候,皇上落下一子,不与谢兰辞说话,反而看向一旁的太监。 “你这双耳朵,愈发不好使了。前几日的帖子,没送到他手里?下回该找个伶俐妥帖的去送,他若不接,先念给他听。” 章公公夹在二位贵主中间,不好接话,忽而想起另一桩事,笑道:“之前送去的画像,是奴盯着人送给世子,后来世子让人去取,奴婢数着,数目似乎对不上。” 皇上正盯着棋局,一面想着谢兰辞二十有三的年龄,愈发上火,只听得只言片语,冷哼道:“也不必想别的法子。朕下旨赐婚,择定人选,你看着挑个日子,也算是自己做主了。” 谢兰辞修长的手指夹着棋子,动作似是一滞,而后缓缓放入棋盘,皇上眉心微动,不再说话。 等谢兰辞走后,章公公伺候皇上净手,这才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 “上次送去的画像,世子唯独留下了虞姑娘的。”章公公眉眼含笑。 皇上稍一回想便记了起来:“是虞家行五的那个小姑娘?” 章公公应是,随即又提醒道:“方才陛下说的虽是气话,但世子也没有拒绝。不知是不是奴婢多心了……” 皇上怔了怔,放在心上过了两遍,唇角泄出一丝笑意:“你说得极是。快,去钦天监叫人过来,算一算良辰吉日。” 章公公迟疑:“陛下方才不是说让世子自己选?” 皇上冷笑道:“旁的都是他自己做主。不差这个。” 从宫中出来,谢兰辞如约去见江林州,在途中遇到了一位眼熟的书生,昨日才见过,书生便过来打招呼。 这人手上还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花环,与他的装扮不太相称。 谢兰辞的视线在上面一停,书生便赧然笑道:“家中小妹给的,正要去找人用丝线串一串,挂在书房里。” 谢兰辞记性很好,不用再问,已经知道这个小物件出自谁手。 虞烟昨日在宴上一改常态,有人过来找她,任谁都能聊上两句。没多久好像累了,便安安静静坐在女眷堆里,陪一些年岁不大的小妹妹玩耍,给她们编了些小玩意儿。 他实在没有那么大方。 应该早些将她叫走的。 作者有话说: 努力恢复手感中。
第67章 第 67 章 ◎再骗骗他。◎ 沉默的时间愈长, 面容青涩的书生也觉出几分不对。 谢兰辞淡淡收回目光,她一直是喜欢与人分享的性子,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脱困后便在镇国寺求了那一对姻缘符。 这花环简单, 一看就是用来哄小孩玩的, 论心意, 远远不及她特意送到他手中的东西。 江林州灌了杯茶水下肚,看谢兰辞进门便笑了下:“刚才有个年纪轻轻的小公子,钱袋让人偷了也不知道, 有衙役正巧路过, 帮他把东西拿了回来,递过去的时候, 他还握着手上的小玩意儿不撒手。才走出去呢,你见到没有?” 谢兰辞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江林州笑意顿止,清了清嗓子:“我说错话了, 你也想要?等那卖花的阿婆来了……好了好了,我是看你换了香, 以为你难得一见有了闲情逸致。” 谢兰辞道:“江大人在刑房待了大半日, 还能闻出来, 看来今日没有见血。” 说起正事, 江林州站直了身子,掌心撑在桌案上,往西边望了眼,叹道:“你的事, 我还能不上心?你放心, 该用上的都用了。除了虞烟和你, 没有拐过其他妇孺,怎么看起来,有点像特意冲着你们来的。” “事发后跑了几人,何家家仆一个不落,何家奴仆将其他腌臜事都交代了,偏生问不出柏辛的去处。” 谢兰辞顿了顿,续道,“方英被扣过后,隔两日我和她的事便传得人人皆知,有没有查过柏辛与宁王府的往来?” 依谢兰辞的身份,还有他出京这趟的差事来看,两度遇袭和这被抓去洞房的荒唐事都是大事,轻忽不得。 江林州作为友人本就比旁人多关心两分,上面还有宫中催促,能查的都细细排查过两道。 彼时虞烟和谢兰辞的事传出来,江林州虽一早知道这事,但谢兰辞对虞烟的态度和回护之心还是让他格外诧异。 风言风语一夕之间流窜得四处可闻,是人性使然。可谢兰辞若铁了心想让人闭嘴,多得是法子。 那两日江林州除了哄楚芫,便是在替这二人解释。 那一点恩情便让人大惊小怪,若让旁人知道他们穿了喜服招摇过市,还往何家备好的喜房里走了一遭,那还得了? 江林州被他问得一愣,还真想不起当时方英的种种表现。 宁王府不差这一个人,抓了方英,多得是人替宁王去干那见不得光的事。让方英到大狱待几天,不过是灭一灭他们的气势。 方英当日说的话并无异常,江林州想不起来,不由羡慕地看向谢兰辞:“你这人,若不入朝为官,真是憾事。不过,事无巨细都记得清楚,谁还能蒙骗你,若得罪了你,还能翻篇吗?” 谢兰辞瞥他一眼,淡声道:“你可以试试。” 那日抓捕嫌犯,扣下方英不过顺手的事,寺前那条街巷铺面林立,在场之人不知凡几。 江林州不知他这双眼睛是怎么长的,转念想想谢兰辞下场那年的阵仗,又释然了。 “柏辛和宁王府没有往来。根据下人供词,他自来到何家,一心围着何员外打转,把何员外几个小妾的病症都治得妥妥帖帖,偶尔会出门逛逛,但从不出远门。”江林州道,“宁王府的动向你比我清楚,我就不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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