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什么一样。 郁清珣自是能懂,看着那双望过来的眼眸,有无数想说,心绪起伏下,一时咳嗽不止,半句也没能吐出来。 “国公!”月诸忙找出药来喂他服下。 太夫人喂的毒基本已解,可毒素留下的影响还在,死是死不了,难受虚弱一时半会是跑不了的。 唐窈默默看着。 若是曾经,她大抵会心疼,可现在……她竟平静得很,平静得好像眼前病弱难受之人,与自己毫无关联。 郁清珣到底是止住咳嗽,正想抱歉。 前面站着的人只看着他,那目光平静得并无过多的情绪。 他心口颤了下,本已经压下的疼痛突然暴起,迅速传遍周身,在无可止。 她真的没有等他。 郁清珣身体微倾,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国公!”周围亲卫大惊,月诸忙扶住人,急切道:“国公可需要传太医?太医!快传太医过来!” 他一时答不出话,只痛得微微发颤。 唐窈看着,到底不忍,取出手帕靠近过去,帮他轻拭去嘴边血迹,“就算她想要你死,你既然知道那是剧毒,就不该碰。” “棠棠和桉儿还小,他们心里都记挂着你,你若有事,他们会很难过。” 那你呢? 郁清珣强压下剧痛,仰头看着她想问。 唐窈轻试着他嘴边血迹,神情柔婉怜惜,似是有几分可怜的,但仔细看去,又平静浅淡。 她并不可怜他,她只是怜悯一个相熟的旧人遭此劫难。 郁清珣心再颤了颤,无法压制那剧烈疼痛。 “我……欠她一命是该还的。”他好一会儿才吐出话语。 无论太夫人如何偏心,十月怀胎生下他是不争事实。 他愿意拿这半条命还她,自此以后,母子情份两清。 “我不会死,也没想死,这样……刚刚好。”他声音轻而低沉,似有些沙哑。 棠棠和桉儿都还等着他回家,他怎么舍得死。 唐窈对此无话。 太医就在道观内候着,听到叫唤,匆匆随着亲卫过来,还没靠近又被郁清珣挥手打发。 “如何处理他们?”郁清珣稳定下来,再次询问。 唐窈也甩开其他情绪,目光掠过太夫人,停在郁四身上。 怎么处理?自然是血债血还! “我要他也因花生而亡!”唐窈道。 郁清珣点了下头,立即有亲卫端来花生制成的糕点,另有人提了桶水,先将昏阙的郁四泼醒。 一桶水下去还醒不了,便干脆利落地甩上几巴掌。 郁四终是艰难睁眼醒来。 地上被塞了一嘴布的太夫人剧烈挣扎,啊啊的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睁大眼睛看着亲卫撬开郁四的嘴,强行将花生塞进他嘴里,灌着水逼他咽下去。 花生发作得很快,郁四身上冒出团状红疹,紧接着脸跟脖子都肿了起来。 他瞪大眼睛看向郁清珣,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嘶哑得发不出声音。 旁边押着太夫人的亲卫不知何时松了手。 太夫人“啊”的挣扎着扑向次子,慌忙将人抱进怀里,一边摸索着想要找出药来,啊啊了几声,才意识到嘴里还塞着臭抹布。 她奋力将抹布拽出来,顾不得生痛的口舌,惊慌询问着:“药呢?你身上带着的药呢?” 郁四张大嘴依旧没能吐出半句话语,只痛苦挣扎着。 太夫人抱着次子,几乎跪着扑向坐着的人,“清珣,清珣你救救你弟弟啊,是我的错,要杀你的是我,你放过你弟弟……” “药?”唐窈抓到关键,“什么药?” 郁清珣避开那扑来的人,咳嗽着解释道:“郁四有压制花生的药,虽然不能根治,但能救命。” “他有药?”唐窈脑袋嗡的一声响,“太夫人也知道?” “是。” 唐窈呼吸微促,胸膛起伏稍剧,眼里已有了泪花涌上,婆娑看向郁清珣,“她知道他有药可以救命?” 郁清珣闭目颔首。 唐窈满脑子都是这个消息。 太夫人知道郁四有药可以救命,可前世她却漠然看着郁桉因为花生,生生难受致死。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但她没救! “阿姐?”余既成在旁看着,不懂怎么回事,但能感受到唐窈此刻情绪起伏,不由有些担忧,正伸手想要搀扶,“你……” “你知道你都知道!”唐窈猛地往前,一把抓住太夫人,“你知道他有药,但你没有拿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桉儿也是你亲孙子,他也是你亲孙子!” 她怒不可揭,抬手就朝太夫人抓打去,发疯般摇晃着那妇人,起身横踹过去。 余既成未曾见过她这般愤恨发狂的样子,一时被惊住,很快又反应过来,两步过去,帮着唐窈一脚踹向太夫人。 太夫人哪受得了这一脚,当即喷血晕死过去。 此时郁四也被花生折磨得将死,他瞪大眼睛,死死看向郁清珣这边,最终还是一点点地窒息休克而亡。 “阿姐阿姐?”余既成抱着唐窈,着急轻声唤着。 唐窈胸膛起伏剧烈,看着那一死一昏两人,胸中愤怒与怨恨终是一点点逐渐平息。 她连长子死活都不在意,又岂会在意长子的儿子是死是活? “我要她醒来,我要她看着郁四的尸体被千刀万剐,然后……”唐窈转向郁清珣,呼吸紧促而深长,一字一句道:“我要她也偿命!” “她自该偿命。”郁清珣声音略轻,看着她道:“但不是现在。” 前世之事他还没说,且现在也不太适合。 “那是什么时候?” “很快了。” “好。”唐窈深呼吸着,平复下情绪,也没要立即杀了太夫人。 她看出郁清珣此刻已有些强撑。 “等到时候我要亲眼看到。”她转向郁四,看着那因为花生而布满风团,脸和四肢都肿了一圈的尸体,心中愤恨终于逐渐消去。 姬长欢已经溺亡,郁四也因为花生死了,她的仇怨报了大半。 “国公!”旁边传来惊呼。 唐窈看过去,郁清珣头歪向扶着他的亲随,似支撑不住地昏死过去。 “让太医过来。”她道,“将太夫人和郁四押回国公府,别污了这清净之地。” 亲卫忙按吩咐将太医请了进来。 唐窈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太医救治郁清珣,再看了眼郁四的尸体,没有久留,转身朝外走去。 “夫人,您不等国公醒来吗?他一直念着您。”月诸想要留下唐窈。 唐窈步伐顿了顿,扭头看向昏迷过去的人。 郁清珣脸上白得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淡几乎与肌肤同色。他闭着眼,没了那双多情眸的影响,此刻安静得像破败的精致瓷娃。 他本不必如此。 唐窈想着。 却又无法说他是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我等着他解释。”她到底没有留下,抬步出了院子,拐回到长春观内的小道上,往来时的路返回下山。 余既成紧随在她身侧,想要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虽然亲眼看着事情发生,但并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唐窈走到半路,又突然停下步子,目光望向一处。 余既成跟着看去,看到不远处那颗百年巨树,枝桠上挂满了红线和祈愿牌。 “阿姐……” “红线太细不够稳,墨字易脱不够久,想要千岁常相见有些难。” “抛上去的不稳,系紧缠死了才稳。” “我抱着你,你选一根最粗的枝干系上。” 旧时话语依稀响在耳边,她仿佛看到姻缘树下,那人将她高高举过肩膀。 若是未曾发生这些,她是真可以跟他白头到老,岁岁常相见的吧。 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阿姐,你……” “没事,只是想起了不该想起的往事。”唐窈回收思绪,浅浅笑了下,侧首道:“你写的祈愿牌还没挂上去呢,现在正是时候,不若将它挂上去吧?说不定能实现呢?” 余既成低垂眼眸看着她,想说什么。 风从远处吹来,姻缘树上挂着的祈愿牌碰撞着发出声响。
第75章 不再等 他想要祈求的……是眼前之人。 余既成看着唐窈, 到底是不敢孟浪坦言。 “好。”他与往常般清朗笑着,有阳光照射下来,犹似青春年少时, “我这就将祈愿牌挂上, 要怎么挂才稳?” 最好能稳过她之前挂的。 “找根粗壮的树干系上。”唐窈回道。 余既成就朝姻缘树走去, 仰头仔细在树下逡巡了一圈,找到一根粗壮好系的树干, 爬上树强行将祈愿牌紧紧系了上去。 树下还傻乎乎抛着祈愿牌的路人看呆了眼。 “……还、还可以这样的吗?” “好了,阿姐, 是这样吗?”余既成跳下树,笑着看向唐窈。 唐窈点了头,“只要系稳了就好。” “既然已经来了这长春观,不若今日便好好逛逛?观中景色还不错的。”她提议道。 余既成自是赞同。 两人于是从月老殿起, 将长春观主殿副殿偏殿侧殿统统逛了遍, 遇到想拜的神, 还会进去上香祈愿, 宛如虔诚香客。 末了,两人下了山。 唐窈回头朝长春观山门望去,长长的石阶之上是高大山门,山门后人群熙攘,再进去一点是庄严威武的道家殿堂, 殿内供奉着各神仙彩像。 她曾来过长春观许多回,有跟郁清珣,有跟闺中密友, 有跟太夫人, 还有带着丫鬟前来……好像没有哪次,像这次这般称心愉悦, 哦,也不是完全没有,郁清珣抱着她系上祈愿牌的那日,也如今日般。 唐窈想着,又不禁失笑。 何必再想那些旧事,今日能报前世儿女之仇便足以,至于郁清珣,到底只是过去。 她下了山,上了马车,回到小宅院。 * 郁清珣迷糊间再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郁盎堂,进院后看到唐窈提着灯笼站在穿堂檐下,她没像往常那般笑着朝他迎来,而是远远看着他,对他微微一笑,转身朝门内走去。 他惊慌追过去,却怎么也赶不上。 只看着那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郁清珣霍然惊醒,入目是简陋的房屋顶,周边连个床帐子都没有,月诸和太医站在床榻前,见他醒来皆是面露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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