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惨又狼狈,再无昔日高贵清冷模样。 他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形容疯癫。 “今天可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啊,靖岚神君!” “可你却为了三界杀我母皇,为了这只贱妖,欺我负我!” “你说我要做什么!” 他咬牙切齿,面容紧绷到扭曲。 姜轻霄闻言蹙眉,声音冰肃道:“你母皇罪孽深重,理应诛灭,而你是自己爱错了人,当年救你的不是本神......” “我没有!” 子桑惟清激烈反驳道:“我没有!” 他瞠大了血红的双眼,一字一句道:“纵使当初是凌透雪救的本宫又怎样!” “她资质不佳、古板平庸。” 青年歇斯底里地朝着姜轻霄低吼,“她根本就配不上本宫!” 最后,他望着女人缓缓流下了眼泪,哽咽道:“从始至终我都只爱你一个人。” 姜轻霄闻言长眉敛得愈紧了,少顷她语气平静地开口,“你错了,你爱的只是靖岚战神这个身份,不是我。” 子桑惟清刚想反驳,便又被女人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若是爱我,便不会对我隐瞒透雪的真正死因。” “你若是爱我,怎么会任由你母皇给我种下戮火,看着我日日生不如死。” “你若是爱我,就更不会擅自封存我的记忆,喂我喝催情茶......” 子桑惟清心头一颤,不受控制地朝她低吼,“你胡说!” 姜轻霄不为所动,径直戳穿了他的虚伪,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值得炫耀的、可以巩固你地位的工具。” “说到底,你更爱你自己。” 子桑惟清苍白着唇瓣恼羞成怒地再次朝她低吼。 “住口住口住口!” 说着,他一下收紧了握着柳惊绝脖颈的长指。 望着青年那被掐得涨红的面颊,姜轻霄蓦地抿紧了唇。 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故意刺激子桑惟清的决定是否正确。 见女人果真沉默了下来,子桑惟清怔愣一瞬后,随即难以克制地自喉中溢出呜咽。 似哭似笑。 少顷,他大喘着气,望着对面人恨恨地开口,“你说本宫自私,那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更爱他还是更爱你自己!” 柳惊绝闻言,当即忍着喉咙的窒痛,艰难说道:“妻主,不用管我,你......快走!” 谁知话音刚落,青年掐着他脖子的力道更重了些。 “不想死就老实点。” 见此情景,姜轻霄蓦地眯起了眼,冷呵道:“放了他!” 子桑惟清转头看向她,冷笑道:“想让本宫放过他也可以。” 说着,他下巴微抬,一粒金丹便浮现了在姜轻霄的面前。 子桑惟清灼红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女人,“这是融神丹,吃下去神骨全无,只要你吃了我就放过他。” 他切齿一笑,挑衅说道:“怎么样,你敢吗?” 毫不犹豫地,姜轻霄伸手接了过来。 柳惊绝见状,当即疯狂摇头泪水浸湿了面颊。 “不要啊妻主......妻主不可以吃!” 他明白,越是强大的人越是看重自身的实力,柳惊绝不敢想象若是轻轻没了神骨沦为一介凡人,她会有多么的绝望与痛苦。 他愿意自己去死,也不愿轻轻活得痛苦。 见她竟接了过来,子桑惟清蓦地瞠大了双眼,低吼出声,“姜轻霄!” 他剧烈地颤动着眼睫,神情惊愕难堪到有些狰狞。 “你当真要为了一只贱妖,放弃一切?” 女人直直地望过来,语气平静地向他确认,“是不是只要我吃了,你就放过他。” 好半晌,子桑惟清才僵硬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随即,一张言灵契便浮现在了他们二人中间,定下了言契,子桑惟清便不可再出尔反尔了。 柳惊绝急得流下了血泪,他嘶哑着嗓音不住地乞求女人。 “不要啊,妻主......” 见姜轻霄作势要吞下,子桑惟清再一次切齿喊道。 “你想好了!若是吃了,就再不能护三界做天帝了!” 眸中隐约含着星点泪花。 姜轻霄闻言并未应声,径直将手中的金丹吞了下去! 少顷,望着倒在地上全身僵硬动弹不得的女人,子桑惟清怔愣半瞬后,忽然泪如雨下。 这一刻,他绝望地承认了姜轻霄根本不爱他的这个事实。 可随即,子桑惟清又突然大笑出声,笑声诡异又悲凉。 见此情景,姜轻霄很快便察觉到了异常,在飞快地感知了一下全身后随即冷声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眼下她虽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可神骨却确确实实还在的。 “那不是融神丹!” 青年笑够后终于停了下来,他眨掉了眼睫上的泪花,扬唇一笑。 “只是暂时会压制你的修为让你动弹不得的五痹丸而已,我才舍不得神君沦为凡人。” 姜轻霄闻言,蓦地警觉起来蹙眉问道:“你要做什么?” 子桑惟清听罢,唇瓣笑意愈盛,眸光却闪烁着残忍与决绝。 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爱的三界、爱的人,是怎么被我一点点毁掉的!” 子桑惟清可以接受姜轻霄不爱自己,但他不能接受她爱别人、爱万物,唯独不爱他。 说罢,子桑惟清用神御镯将掐得几近昏死的柳惊绝箍着腕子吊了起来。 随后将手中的三焱鼎抛掷到了空中,三焱鼎随即膨胀变大,接着慢慢朝下倾泻。 瞬时间,无数滚烫的戮火岩浆顺着鼎口涌了出来,犹如一道湍急的瀑布流下了朝阳台。 接连坠向人间。 “住手!” 望见这一幕的姜轻霄心急如焚,当即想要强行调转神力冲破五痹丸的禁锢,却接连呕了好大几口鲜血。 就在这时,女人忽然听到一声轻唤。 “妻主......” 姜轻霄蓦地抬起头,正与单手吊在空中的柳惊绝视线相抵。 下一瞬,女人蓦地睁大了双眼,眸底渐渐沁出了眼泪。 柳惊绝咬着牙,在挥刀砍断了自己的手腕后,终于落了地。 落地的一瞬间,他下意识跌跌撞撞地朝姜轻霄跑去 却很快便被施法中的子桑惟清发现了。 他怒吼出声,“找死!” 随即双掌轮转,驱动着无尽的戮火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袭来。 当即,柳惊绝转过身,朝着子桑惟清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那一刻,姜轻霄觉得时间好似慢了下来,致使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柳惊绝是怎样用双臂紧抱住子桑惟清,带着他一同跌进滚烫炙热的岩浆之中的。 后来,姜轻霄记得最深的一幕,是汹汹戮火中柳惊绝含泪笑着,回头望向她的那最后一眼。 那日,三界一同下了场濛濛春雨。 — 一千年后...... 凌霄殿内,身披一身银光甲胄,手拎消光重剑的姜茴大步迈了进来。 此时的她,俨然已经长成了一位冷静稳重,言行举止肖像极了她母亲的大姑娘。 “儿臣参见......” 姜茴一撩前衽刚想行礼却发现金座上并没有自己母皇的身影。 正待她疑惑时,常酝自一旁走了出来,递给了她一样东西。 姜茴双手握紧了天书,惊讶地看向常酝。 对方笑了笑,眸中满是对她的赞赏,“天帝说,神君已然具备成为新任天帝的资质,她相信你能做好,并造福三界众生。” 听见她追问姜轻霄的去向,常酝温声开口,“天帝说她亏欠你阿爹良多,特此下界还债。” 适值隆冬,问晴山落了场大雪。 漫天飞扬的雪花,纷纷落下,遮得大地白茫茫一片。 “姜大夫,有些晚了,不若您今日便在俺家歇下吧,明日再回去也不迟。” 一农妇推开房门,瞧见院中已落了厚厚一层的大雪,搓手哈气对着一旁的女子热情挽留。 姜轻霄扬唇,笑着婉拒道:“不了,家里夫郎还在等我。” 说着,她便戴上了氅帽,挎着药箱遁入了风雪之中。 农妇见状,只得点了点头,嘱咐她路上小心。 待女人走远之后,她方缓过神儿来。 挠了挠头,对着自家炕上坐着的老伴儿,疑惑地喃喃道:“奇怪,姜大夫不是一直独身吗,何时有了一位夫郎?” 时近傍晚,墨色的乌云团团倾轧而下,狂风怒吼,女人顶着寒风,一步一步地朝山下的小屋走去。 临近家门,姜轻霄的脚步却走得愈发慢了。 直至停在了门前。 她望着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不远处檐下的那条小青蛇,微微扬唇。 眸光水意点点。 风停雪止,漫天纷飞的雪花突然凝固,她的眼中唯有不远处的那抹青翠,是那么的动人。 冬日已至,春天不会太远。 一千年的分别,眨眼而过,短暂得仿佛像她的一个梦。 现在,梦醒了,她的夫郎在迎她回家。 女人缓缓俯身,轻柔地捡起了地上盘缩着的小蛇。 长指几乎刚一接触,那小蛇便自动卷缠在了她的手腕,玲珑的蛇头轻轻地蹭着她温凉的指尖。 神情怀念而眷恋。 这一次,姜轻霄并未再将它扔入谷堆,而是睡前妥帖地放在了胸前。 一夜无梦。 待到第二日醒来,她突觉胸口发沉,蓦地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双翡翠色的眼眸。 眸中尽是她熟悉的爱意与温柔。 已化成人形的青年浑身赤.裸,长臂紧紧地揽着女人的腰身。 见她终于醒了过来,柳惊绝俯身在妻主柔软的菱唇上轻啄一口。 亦如他们千年前婚后常做的那般,轻笑着道。 “妻主,早。”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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