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经历过,也没有人教她,可一会儿是不是要拜堂,是不是还要洞房,这些都要如何做? 红盖头遮住现在苏妧已经紧张到红透的脸,端坐在原地,藏在宽大袖中的小手慌乱的一直扣动。 只听见一位妈妈的声音传来,“还请王妃下轿。” 苏妧自己站起,从花轿之上下去,可是周围静悄悄的,像是一个人都没有,连声响都不曾出现。 妈妈看似恭敬,却有些不屑道:“近来府上事情繁多,加之婚事匆忙,昏礼就不必办了,拜堂与宴请宾客一道免了。” “来人,扶着王妃,送入洞房。”
第二章 这话一出,周遭更加安静,喜婆是从外头请的,对情况不大清楚,赔着笑道:“这般,是不是不妥。” 哪有成亲,拜堂同昏礼都没有的,这般如何能称之为成亲。 王府妈妈看向一身喜服的苏妧,话是对着喜婆说着,但却是说给苏妧听的,“王爷事情繁杂,一切还等王爷回来再说。” 苏妧明白过来了,是陆砚瑾不喜,所以他从未将这门亲事当回事。 想起小娘,即使再过于悲伤,苏妧仍旧是应下一句好。 她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想起小娘,想起经历的一切,她全部都委屈的不行,但也只能默默忍受。 喜婆看见嗓音被女使扶着朝王府中走去,嘀咕一句,“这都是什么事啊。” 王府的大门缓缓阖上,苏妧听见关门的声音脚步下意识一顿,可旁边女使却不由她拒绝,直接将她带着朝前头走。 女使们脚程很快,苏妧因眼前看的并不真切,加之嫁衣太长,有些怕摔倒,只得用微弱的嗓音道:“可否慢些?” 女使的脚步微顿,那片刻的停顿让苏妧这才缓过来一口气,她们未尝出声,使得后头苏妧也不敢随意开口。 好不容易到瑞岚院,王府当真是比苏府要大得多。 苏妧被人送进洞房,女使在她面前福身,“王妃请在此坐着,等王爷回来。” 苏妧刚准备点头,便听见女使问,“王妃没有陪嫁婢女?” 一句话,让苏妧不知如何应答。 方才走来的一路,用余光看见的,只觉王府的一切都要气派的紧,就连府中的女使随意问出的问题,都让她觉着羞愧。 苏妧不大好意思的点头,女使了然,“奴婢会将此事告知府中管事的妈妈,若是王妃没有旁的吩咐,奴婢就先下去。” 女使说完,倒是没有一刻的停留,苏妧本是想要开口,然而却被她的脚步声打断。 苏妧掩盖在衣袖之下的手,用力揪着手中的绣帕。 虽然只是寥寥数句话,可却处处都在提醒她,这处,是她配不上的地方。 苏妧坐的笔直,头上的盖头也并未拿下来。 她不知何时摄政王会回来,若他回来,自个想来就不用如此拘着。 可他回来了…… 苏妧想想接下来的场面,她要如何同摄政王解释,嫁过来的人为何是她。 又要如何说,摄政王才会相信,苏妧的脑子一团乱麻,本就愚笨的口舌,在这一刻更是急得脸都红了。 外头倏地传来婆子的声音,苏妧以为是有人过来,连忙将直得不能再直的腰身坐的更加挺直。 “房中坐着的王妃,当真是半分的脸面都没有,谁家的正妻进门,竟是从偏门进来的,虽是住进主院,但仍是在偏房。” 苏妧听见她们的话,手瞬间僵在原处。 另一婆子紧接着开口道:“就连宴请宾客都未曾有,当真是不大一样的。” 两人似乎只是路过,只说上两句就离开。 苏妧怔愣在原处,她不知该用怎样的话来说如今事,从前她期盼过嫁给一个如意郎君,想过要如何做一名贤惠的妻子,也曾幻想过,她同郎君之间会是恩爱的。 可她从未料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光景。 没有昏礼,没有拜堂,没有宴请宾客,甚至于连婚书之上都不是她的名字。 她只是替苏俏嫁过来,她连被人知晓是苏妧的资格都不会有。 苏妧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手背上,打湿华美的嫁衣。 这身嫁衣并不合身,原先照着苏俏的尺码赶制,在她的身上穿着就太宽大了,但无人在意。 唯一疼她的娘亲,现如今病了,她需要用药。 她现在能够依靠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摄政王。 苏妧想,若是摄政王能原谅,是不是一切的事情都会不太一样。 她杏眸中出现几分光亮,但很快就黯淡下去。 不会的,摄政王知道这一切,他也一定,厌恶极了这门婚事。 房中只有她一人,安静得苏妧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苏妧用帕子将泪水给擦拭干净,小心翼翼地,不敢太过于用力,生怕上头的脂粉被她给擦掉。 头上的发冠很重,压得她脖子酸疼,但她不敢乱动,怕被人说无礼,怕摄政王不喜。 外头梆子声响起,三更了,仍旧没人。 无人送饭进来,无人来同她说是怎得一回事,苏妧一人在房中孤零零坐着。 她熬的眼睛都要受不住,眼前的红布盖着,只觉着眼前都是血红的一片。 终于,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苏妧立刻坐直自个的身子,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那会子想好的说辞,只在这一刻都忘得干净。 有些懊恼,方才不该打盹的,这会要如此说才好。 “王爷传话回来,今日宫中有事,留宿宫中,奴婢服侍王妃歇息吧。” 不是他,苏妧莫名卸下一口气,但心又猛然间吊起。 事情不解释清楚,总像是一把刀悬在头上,欲落不落,惹得人提心吊胆。 女使见苏妧没有动作,又叫她一声,“王妃?” 苏妧回过神,赶忙点头,“好。” 声音中透着胆怯,但女使们都并未多在意,直接上前将苏妧给扶起,随后坐在妆镜之前。 苏妧自己伸手将盖头拿掉,露出一张倾国容颜来。 她用手摩挲着盖头上的鸳鸯戏水,却开始有些鼻酸,忍住想要哭的冲动,主动将耳环给卸掉。 女使们沉默地帮苏妧取掉发冠,又洗净脸。 一旁站着的女使对苏妧道:“王妃,夫人听闻您未曾带贴身侍婢,特意送来一人,王妃瞧瞧可还合眼缘?” 苏妧转过头去,已经松下的乌发随她动作荡漾。 眼前的侍婢看起来年纪不大,两手绞在一处,倒是同她一般有些胆怯。 苏妧点头,夫人送来的,自然不能推拒或是再换。 女使见苏妧应下,出声同她说:“她名叫芸桃,为人老实,做事也勤快,王妃先用着,若是不合适再说便好。” 苏妧不愿给人平添麻烦,从前没有贴身侍婢的日子也是一样的过来,如今又有何不成的。 头上的发饰都被拆卸下来放在榆木黑漆的妆台上,没了重物压着,苏妧才敢极小幅度地喘口气。 女使已经将热水给放好,虽说苏妧的身份有些尴尬,但毕竟也娶进府中,不得薄待。 房中一应用的都备的是顶好的,连净室都是从前苏妧在苏府没有得到过的待遇。 她被人服侍着泡进热水中,周围都是女使,她多有不自在的瑟缩肩膀。 随后她出声,嗓音小的几乎要淹没在热水中,“你们都先出去罢。” 女使们只看苏妧一眼,应声后就出去。 芸桃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犹豫许久落在最后,磨蹭好久也没出去。 最后,看眼在浴池中泡着的苏妧,安静的没有一句话,还是咬咬牙走出去。 苏妧不敢洗的太久,只简直冲洗好就直接进到内室。 房中有炭火,不似从前住的房中冰凉一片。 芸桃见苏妧出来眼睛一亮,提出来一个食盒放在苏妧的跟前道:“今日太晚了,厨房没有饭菜,只剩下些点心奴婢拿来了。” 食盒中的糕点精致,纵使是剩下的,也比以前苏妧吃的要好上太多。 她感叹着芸桃的贴心,同她道了谢。 从早起就未进水米,苏妧确实饿了。 快些用完,熄灯躺在床榻上。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于劳累,她倒是很快就睡去。 然而半夜,房门突然之间被人给打开,苏妧从床榻上惊醒,她还未看清楚来人是谁,就感受到来人身上夹杂着风雪,冷冽至极。 苏妧颤着声音道:“是王爷吗?” 除了摄政王,苏妧想不到任何人。 一片的黑暗,苏妧什么都看不清楚,手也不敢动。 陆砚瑾沉着嗓音开口,“你倒是睡得安稳。” 这话充满讽刺,苏妧闻言鼻尖发酸。 她还没有看清楚陆砚瑾的长相,就先从他的口中听见刻薄的话语。 女使们被动静惊醒,进来将灯给点燃。 一盏盏烛火点燃,苏妧却渐渐将头给低下。 她不想在别人的面前示弱,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落泪。 可就在女使们将烛火点燃退出房间后,苏妧的下颌却猛然间被眼前的人捏住。 一阵刺痛,苏妧被迫抬头睁开双眸。 她看见陆砚瑾的眼中闪过一分的不可置信,很快又陷入深沉之中,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陆砚瑾单膝跪在榻上,斜眉入鬓,凌厉眉眼下是深邃黑眸。 风华绝世,世间罕见。 他黑眸中猛然透出一股戾气来,也用力几分,“你是谁?” 苏妧痛得紧,眸中泪珠滑落,掉在他的手背之上。 陆砚瑾这才将手给放开,看见手背之上晶莹的几滴,眉头紧蹙。 苏妧虽然还疼着,但仍旧是抽噎回答他,“苏妧,我叫苏妧。” 她看向陆砚瑾,看见他眸底划过的失望,也看见他陡然间生出的狠厉来。 可苏妧杏眸突然亮了,呼吸也开始急促。 她现在想不得那般多,她更是可以确定,陆砚瑾就是从前的那个人。 十年前的灾荒,众人都四处逃窜,娘亲嘱咐过不让苏妧出门,然而苏妧却没有忍住,偷偷跑了出去。 她在河边看见一位受了重伤的少年,将他带回住处,瞒着娘亲给他上药,看他慢慢清醒过来。 只可惜,他的眼睛与嗓子伤了。 可他的脸庞,苏妧不会忘记,他们虽然只是相处那短短的十日,却早已在她漫长的年岁中生根发芽。 只是,现在陆砚瑾的眼中全部都是陌生。 苏妧唇边刚挂起一个笑意来,就听见陆砚瑾道:“你同你父亲一般,唯利是图,你们苏家人,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她的笑容,一瞬间全部都僵在唇角。 他,不知道她是谁吗? 那短短相处的几日,看来只是她一人的美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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