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忍不住,苏妧终究是道:“若是王爷无事就去忙的好,实在不必在此。” 陆砚瑾淡然掀眸,直直攫住苏妧的杏眸,二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逃脱的机会,“陪你,难道不算正事?” 有那般一瞬,苏妧仿佛看到那年在青州的陆砚瑾,他便是用最为平常的语气,却说出不那般平日的话。 苏妧没有回答,只是手中捏着的汤匙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对着外头的婢女吩咐,“不用了,收起来罢。” 陆砚瑾也正如他方才所言,大抵只是来陪苏妧的。 后头他竟还将卷宗搬至苏妧的房中,两人中隔着屏风,苏妧的手不停地动着,绣着绣架上的衣裳,陆砚瑾就安静地批着手中的奏折,不时低语同从安吩咐两句。 此时,他倒是不怕机密泄露。 苏妧没有忘记她为何会去到山寺,自然也没有忘记陆砚瑾那时的神情,还有她低微求着陆砚瑾之时,却在一瞬的抬头看见被他高高悬挂起来的那副美人图,上头,是纪漾的画像。 婢女们偶尔奉茶进来,苏妧觉着茶水太浓,只怕是晚上睡不着,端着茶盏又放下,“厨房今日可有做酒酿丸子?” 苏妧觉着口中有些无味,倒是也不想喝茶,婢女轻声道:“奴婢去厨房看看。” 她点头,没过一会儿婢女倒是真的端回来一碗,“知晓姑娘喜欢,厨房每日都做着。” 苏妧将碗给接过,用勺子轻轻绞着。 可不知怎得,她就想起昨晚陆砚瑾喝的那碗药来,如今她倒是想起不少,药的味道与平日之中她喝的避子汤很是相近,但闻着却更苦一些。 苏妧心头生出一股难耐的感觉,状似在喝着碗中的酒酿丸子,实则不停地朝陆砚瑾那处看去。 最终她闭上眼,带有一丝的倦怠,“我累了,想沐浴。” 婢女赶忙就去准备,出门之时还看一眼陆砚瑾那处,苏妧自是没有察觉,只是挪动自个想要下床,但身上疼的厉害,亵裤磨到的地方更是如此,她柳眉蹙起。 陆砚瑾在此时走过来,苏妧一看见他,就不敢乱动,生怕陆砚瑾会做什么事情。 可陆砚瑾只是缓缓蹲在苏妧的跟前,帮她穿好绣花鞋。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看不上并不大熟练,却又被他做的很是从容,在他的动作之间,看不出半分的窘迫来。 苏妧心尖上一颤,陆砚瑾的手向来都只是握着朱笔又或是舞刀弄剑,却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时候。 她慌忙将脚给收回,同陆砚瑾道:“好了,可以了。” 赶忙起身,就好似身后有什么在追着她一般,但是如此却忘记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 疼痛难忍,苏妧下意识朝后头倒去,陆砚瑾很是快,将苏妧揽在自个的怀中,模样带些严肃在,“急什么。” 苏妧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今日她觉得陆砚瑾很是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是何处不一样,甚至有种莫名的情绪上来,让她无比想要离开现如今的环境之中。 看见苏妧娇弱的样子,陆砚瑾也意识到方才自己的话语不妥,想要解释来着,但婢女们已经将水给抬进来。 听见门口的响动,苏妧就仿佛看到救世主一样,略带有一些紧张的道:“水来了,我想去沐浴。” 杏眸在烛火照耀之下,能看清楚里头藏着的泪花,珠光微动,显得她更为楚楚可怜一些。 陆砚瑾终究是狠不下心,抱起苏妧就朝浴室那边去,方才穿着的绣花鞋也没有半分的作用。 苏妧的手紧紧按在衣领处,见陆砚瑾没有准备出去的打算,刚准备开口,他就蹲在自个的身边,手再为自然不过的牵上她的手,“若是有事,派人来寻我。” 如今只想让他离开,苏妧自是什么都答应,却也知陆砚瑾说的这些不过是给旁人看的,如何就能叫他呢。 但不管如何,每回蜜骨香的毒性过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始终都会变得有些尴尬。 见陆砚瑾要离开,苏妧看着时辰差不多,倒是显些忘了,“劳烦王爷,给我准备一碗避子汤药。” 陆砚瑾回身拧眉看着苏妧,薄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又并未说出口,而是直接出去。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苏妧也不知他是不是答应,一会儿等出去后看看有没有就知晓了,如今纠结也是无用的。 婢女们伺候苏妧泡进浴桶中,感受到热水在身上的感觉,苏妧发出一声谓叹来,只觉得很是舒畅。 等再度出去时,屋中已经有个婢女在等着,“姑娘安好,这是王爷吩咐奴婢送来的药。” 并未说是什么药,苏妧也就直接饮下,只是感觉味道有些不大对,她坐在妆镜前,看着身后的婢女帮她绞着头发,“可是方子不大一样?我怎得觉得味道与以前不同。” 送药来的婢女明显有些紧张,但一看就是有人提前交代过,于是婢女也就顺着话头说下去,“换了几味药,说是可以不必那般苦。” 苏妧点头,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含颗蜜饯在口中不免想到昨夜的场景,所以,陆砚瑾喝的,究竟是什么。 那颗甜腻的蜜饯在唇中化开,赶走带来的药味,唯余甜味。 桌案前已经没有陆砚瑾的身影,上头的卷宗也都收拾的七七八八,苏妧面无表情的看一会儿,而后直接漱口睡在床榻之上,任由婢女帮她擦拭膏药。 一夜好眠,苏妧就又恢复了与平日一样的日子。 只是再度见到崔郢阆,苏妧本是会觉得有些不知要如何面对,但看见崔郢阆也没甚的反应,终究还是敛了心思,不再去想。 他不愿意提,那就不说就是。 铺子开张的日子到得很快,苏妧这段日子与崔郢阆甚是忙碌,不过这样,也驱散开两人之间的一丝尴尬的气氛。 崔郢阆将手中的单子交给苏妧,“今夜可得好生休息,莫要太过于累着,明日可是有得你忙。” 苏妧抿唇淡笑,“就是哥哥不说我也是知道的,毕竟我何曾委屈过我自个。” 她性子活泼很多,也让崔郢阆更为更为开怀。 只是看着苏妧的发髻,提上一嘴问她,“怎得不见你戴那支步摇了?可是觉着不好看?” 苏妧下意识摸上发髻,“自然不是。” 步摇很是好看,就算是多年前的样式如今也依旧是拿得出手的,上头的绿松石是极为好看的,便是现在也难寻到如此好的。 苏妧抿唇淡笑,“就是因为太过于喜爱才不舍得戴,不想它有什么损坏。” 这话是真的,或许对苏妧而言,收到的头一件东西总是有些不大一样的感觉。 这话倒是取悦崔郢阆,“便是戴出来坏了又如何,哥哥又不是没钱给你买新得。” 他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些苏妧就忍不住的嗔怪他,“哥哥倒是还说,近来装修铺子,分明可以省下好大一笔,哥哥偏生要选最贵的。” 在苏妧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崔郢阆将铺子装的那叫一个富丽堂皇,直看的苏妧觉得晃眼。 就算是如此,崔郢阆也觉得无妨,“这有什么的,人只要高兴就好。” 如同现在,时常能看到苏妧笑了,就证明这银两,花的十分值得。 苏妧不说话,嗔怪地看着崔郢阆,最终也只能无奈摇头,检查着铺子中的衣衫。 陆砚瑾站在铺子外,将方才崔郢阆与苏妧之间的动作全都收进眼中。 从安一直陪着自家王爷,不免也全部都看见,时不时看眼王爷,只能看见王爷愈发阴沉的脸色,还有他凌厉的下颌。 两人都朝铺子中走去,说说笑笑的很是惬意,陆砚瑾突然想到,他从未见到过苏妧这样的神情,更是从未见到过苏妧对他如此笑过。 从前在王府,她总是个十分拘谨的性子,哪怕是笑,都不敢太过于张扬;后来他寻到苏妧后,就再也未曾见苏妧如此笑过。 就连岁岁出生,她在自己的面前,哪怕是抱着岁岁,都没有这样过。 陆砚瑾倏然出声,“她是不是,从未在乎过本王。” 不然,怎会连一个笑意都会如此的吝啬,都不愿留下。 从安自然不敢接话,只能顺着王爷的话继续说下去,“王爷说笑了,苏姑娘怎会是这般的。” 硬着头说出的话,让从安都感觉身前人的目光十分冷冽,他只能继续道:“苏姑娘还给您绣了荷包,又怎会如此。” 陆砚瑾的脸瞬间黑了,“荷包,她给江珣析和崔郢阆绣了几个,又给本王绣了几个?” 况且这个荷包,还是祖母开口,她还绣的。 “她口口声声说在乎本王,到头来,本王却都没有瞧见。” 从安赶忙“哎呦”一声,“苏姑娘原先在王府,那可是将全身心都放在王爷您的身上了。” 陆砚瑾黑眸一沉,“你这话的意思,便是她如今不是了?” 从安将头低的很低,再也不敢说话,自然也不敢接话,只希望王爷莫要再问下去。 陆砚瑾扣紧手中的玉扳指,死死看着铺子的方向。 原来并不是他的错觉,苏妧对他,从来都是疏远的。 那些从前的日子,就算是她仍旧欢喜着他,却也并未如同现在这般放松,难道,她当真已经爱上崔郢阆不成? 陆砚瑾的手骤然收紧,黑眸轻轻阖上,轻呵一声,想从他的身边离开,想喜欢上旁人,不若做梦的好。 苏妧并不知这些事情,如同往常一日回到府中。 只是还没进门,就看见陆砚瑾从马车之上下来,她顿住脚步,看着身着披风的陆砚瑾缓步走近,苏妧照着往常的样子与他福身,“王爷安好。” 陆砚瑾站定在苏妧的跟前,轻轻“嗯”一声,“起来罢。” 这话听的苏妧觉得十分别扭,狐疑的多看陆砚瑾几眼,没有找出个结果也就做罢。 乳母已经按照往常的习惯,抱着岁岁站在院子中等着苏妧。 一看见岁岁,苏妧的心中沉积的事情就都可以暂时抛向一旁,苏妧抱住岁岁,轻声问着乳母今日的情况。 陆砚瑾将一切都收在眼中,只见她神色之中全然都是温婉的笑意,并没有下午时看见的那般活泼、灵动,陆砚瑾站在苏妧的身边,轻声问她,“可是累了?” 他莫名地关心,不,应当说是头一回的关心,让苏妧觉得十分的别扭,从前陆砚瑾向来说一不二,何时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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