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冷哼,见她有了回应更是没完,“不敢?你究竟敢不敢自个心中跟明镜一样,何须在我这处摆出伏低做小的姿态。” 苏妧单薄的身形跪在地上,昨夜本就不适,如今更加难受。 周氏本还想训斥,可这时老祖宗身旁的妈妈进来,“老太太说,瑄少夫人临盆在即,她近来心慌得紧,想要上山礼佛。” 周氏听见脸色瞬间变了。 礼佛,老太太最爱的就是礼佛。 从前还做媳妇时,没少陪老太太去。 只是回回去,都无聊至极。 既吃的不好,又得穿的素净,一跪又是一整天。 周氏面露难色,本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但妈妈却道:“老太太说了,王妃陪着去就好,大夫人您身子未愈就留在家中好生将养着。” 周氏脸上瞬间堆上笑意,可很快就想到另外一层不对。 若是苏妧走了,子嗣要怎么办。 不得不狠狠瞪了苏妧一眼,这死丫头,定是她告状才会如此。 老太太既然已经发话,自然只能答允。 周氏扯出个笑道:“既然是母亲发话,自然是要这般做的。” 而后又对着跪在地上的苏妧交待,“你回去收拾东西罢。” 好好的立威风时间,就这样被苏妧化解过去。 从前她受过的,可还没有苏妧的一半。 周氏敛下眼中不甘,看着桌上精致的饭食也没了大半的食欲。 周氏身旁妈妈这时道:“王妃昨夜明显不愿将通房的女使给王爷,如今王妃要陪老祖宗上山礼佛,夫人可不借着王妃的名义,将人塞给王爷。” 周氏本来觉着这个法子可行,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可很快就落下去,“不成,瑾哥儿可是明确告诉过我的他不要,我若将人带去,瑾哥儿如何想。” 妈妈道:“夫人糊涂啊,用王妃的名义送,反正王妃不在府上,如何说还不是夫人的事,王爷不接下,莫不成王爷还能舍了京城的事去庙中找王妃问个清楚不成。” 周氏将手搭在妈妈的手上起身。 倚在美人榻上,倒是个好法子。 她眸色一斜,“你去办此事,明日等苏妧走后,我亲自去同瑾哥儿说。” 妈妈赶忙答允下来。 苏妧回到瑞岚院,得知陆砚瑾已经去了宫中。 芸桃在帮她收拾行装,既然是礼佛,便只穿些素雅的衣衫就好。 苏妧坐在桌前,看见绣篓中那未绣完的荷包。 上头的梅花栩栩如生,似是真的一般。 她的手摸了许久,有诸般不舍。 另一只手拿起剪刀,眼中泪花涌出。 昨日陆砚瑾的抽离,也恰似将她的心抽出。 她哆嗦着,这一剪子最终还是没能下去。 将绣篓一并塞进看不见的柜中这才算完。 他不要,自个又何须再绣。 东西很快就收整好,苏妧又去了一趟老祖宗的院子。 但未曾进去就被妈妈拦下来,只道:“老太太礼佛不喜旁人打扰,王妃还请回,若是尚有时辰,倒是要好生关照王爷接下来的起居。” 苏妧只得屏膝退去,又回到瑞岚院。 她看向衣柜,里头一边是她的衣衫,一边是陆砚瑾。 杏眸看过去许久,最终她站起身,将衣物全都收整放好。 又交待院中的女使,“近些时日天干,多给王爷煮些梨汤,饭食上也不要用上火之物……” 女使则是满脸纠结。 苏妧同她道:“有什么想说的说就是。” 女使施施然开口,“王爷不大喜欢梨味,所以瑞岚院从未用过梨子。” 苏妧看向桌上的果盘,倒真是。 冬季梨大且甜水分多,不少人都喜欢。 她竟也忘了问,也没注意到。 她这个夫人,做得也分外失败。 苏妧摆手,“那就照平日来。” 女使才出门,外头就有人围上来。 苏妧在房中听得清楚,“倒是什么都要管一管,可什么都不明白。” 她无力的站起身,躺在床榻之上。 她真的好想娘亲,好想她。 与陆砚瑾相处得越久苏妧就越发明白,或许并未将当年青州之事告诉陆砚瑾是极为正确的。 不然若是说了,她如今的身份,就能将从前的情谊消耗殆尽。 缓缓闭上眼,苏妧将眼泪逼回。 鼻尖处仿佛还有陆砚瑾身上淡淡的梅香,她只得用手将枕头拥住,奋力汲取最后一点的温热。 起个大早,苏妧用过早饭就匆匆去府外。 芸桃在一路上说起昨夜陆砚瑾宿在书房的事情,苏妧只是平淡点头。 脂粉上的重些才掩盖住她的失魂,眼下的青紫却如何都盖不住。 老祖宗是只看上几眼就上了马车,心中不免叹息。 苏妧也沉默上了后面那辆,两辆马车驶向城郊寺庙。 周氏得知苏妧出门,高兴得饭都没用下。 带着妈妈就到了瑞岚院。 陆砚瑾更准备出府,见着周氏来,连忙恭敬将人请进去,“母亲怎得一大早来了。” 周氏慈爱看着他,扯住陆砚瑾的衣袖,“苏氏出门,她想着你身边无人伺候,就选了两人给你,你看看,可曾合心意。” 陆砚瑾朝门外看去,女使的脸他没看清。 但却将周氏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母亲说,是苏氏亲自挑的人?”
第二十一章 周氏用帕子掩一下,垂头盖住眸中心虚的目光,“是啊,苏氏临走前所说。” 陆砚瑾黑眸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这竟是她所愿。 倒是他,还想着什么婚书不婚书。 苏氏当真是好样的,还真将自个当作正头的王妃。 陆砚瑾官袍在身,威严中透有冷冽。 他道:“此事不烦母亲费心,儿子并不需要。” 周氏瞬间傻了眼,莫不成瑾哥儿当真是对苏氏有什么不一样的情谊不成。 她在原地愣神两刻,而后扯住陆砚瑾的衣袖,“寻常人家的儿郎自十六岁大抵就要准备通房,当初你一心忙于朝政,母亲还能理解,只是如今既然已经娶妻,就是纳妾也未尝不可,何况只是个通房。” 陆砚瑾皱眉,胸腔中翻涌的情绪全部都是通房是苏妧知晓的,也是她应下的。 语气难免加重,陆砚瑾道:“母亲,我如今既已娶妻,就更加不要。” 周氏声泪俱下,“母亲明白,你一贯清心,只是子嗣可要如何办,你看看你二婶三婶,儿孙承欢膝下,母亲常常见不到你,你也没个孩子,这要如何是好。” 陆砚瑾目光灼灼,“通房之事,究竟是苏氏安排,还是母亲安排的。” 周氏有些慌神,“你这是怀疑母亲不行,她如今是你媳妇,自然是她来张罗这些。” 陆砚瑾依旧恭敬,可眉目之中却已经是掩盖不住的怒火,“既然如此,母亲就不必操心,等苏氏回来,儿子亲自同她讲明。” 眼看着陆砚瑾离开,可周氏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同时又舒了一口气,还好,瑾哥儿并未发现是她。 早晨风吹得人骨头都是冰的。 陆砚瑾骑在马上,只觉人要比风还要冷上几分。 眉目刀削,一脸寒霜。 早朝之上更是斥责众多官员,惹人汗颜。 下朝后,一众大臣都松了一口气。 宁王若有所思地望向陆砚瑾的方向,当真是有意思。 回到书房,隆宣帝试探问,“今日王爷,可是遇到何事?” 陆砚瑾冷眉瞧过去,“陛下为何如此问?” 隆宣帝摸下鼻子,“今日王爷做事,倒是与从前多了几分雷厉风行。” 陆砚瑾即使在暖和的内殿,也如同置身冰窖,说出的话也是一字字吐出的,“并未。” 通房,妾室,苏氏倒是打的好主意。 他从前觉得她乖巧懂事,可未免也太过于懂事些。 他不要这些是嫌太过于麻烦也太脏,至少苏妧,在床事上惯得他心,这般一来,要她一个也是无妨。 出嫁后夫为纲,她竟不同自个商量,就擅自将人送至他的跟前,着实该好生敲打。 隆宣帝见陆砚瑾手中拿着奏折,半晌都没有看进去,尴尬地垂头。 还说无事,分明是有事的极了。 那边苏妧陪着老祖宗每日礼佛,虽无趣却让苏妧觉得分外的宁静与安心。 没有难应付的周氏,也没有惹自个伤心的陆砚瑾,苏妧觉得一切好极了。 转眼就是要回京的最后一天,苏妧平静收拾着物什。 能躲得开一段时日,但不是时时都能躲过的。 日子都要朝前看,也不知,娘亲现在如何了,过得究竟好不好。 春鹊姐姐许久都未曾再来,她也没法出府,打探不到娘亲的消息她也心急的很。 但没有消息就是好事,朝好处想,娘亲的病指不定现在已经好了。 苏妧将最后的一件衣衫放好,出了禅房去陪老祖宗用饭。 接下妈妈的活计,苏妧杏眸轻敛,小脸之上柔和尽显,却也仍旧拥有少女的娇俏妩媚。 老祖宗拍拍身旁的圆凳,“让下人做就好,同我在一处,不必有这般多的规矩。” 苏妧点头,妈妈接过苏妧手中的碗。 “这些时日在此倒是苦了你。”老祖宗喝了口鱼汤,气定神闲开口。 苏妧连连摆手,“孙媳很喜欢这处,恰能静心。” 老祖宗起了玩味的心,“一住半月,可曾有想瑾哥儿?” 许久未曾听见这个名字,苏妧手中的汤匙都不慎落在碗中。 汤被溅起,她脏了衣裙。 不敢去看老祖宗眸中的笑,苏妧站起来赔罪,“孙媳一时失手,冲撞祖母。” 老祖宗道:“无碍,此处又没有旁人,回去换身衣裳罢,一会儿再来与我说话就成。” 说着,还让妈妈单独装了一份饭让苏妧带走。 这般意思就是让她自个用饭,不必再过来。 谢过老祖宗,苏妧领着芸桃朝禅房中去。 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 半月未见,不知陆砚瑾究竟好不好。 她虽是快活着没有周氏的约束,却仍旧也想,能再见见陆砚瑾。 只要他肯来,苏妧想,大抵就是满足的。 许久未曾见面,她仿佛都要淡忘那时床榻上的事。 可纵使他不喜,他还是准许了自己的靠近不是。 他对自己,也终归是与别人不同的。 每当想要努力的忘掉,想要告诫自个不要再喜欢他。 可二人之间的种种,又总是能够勾起苏妧的思绪。 这般耀眼的他,大抵没有谁是不喜的。 苏妧还在想着事情,没注意脚下的一块青石。 听到芸桃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脚底一滑,整个人就朝旁边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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