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真,你,你且来。” 谢真心情老不爽了,毕竟这跟自己预计的根本不一样! 他才不稀罕什么极北掌军的位子,要知道,坐多高的位子担多大的事,一旦坐上这个位置,自己心里盘算的那些小九九、小日子可不就难啦? 只是眼下,箭在弦上,自己要是退却,眼前的一屋子人还不以为自己是矫情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被架在火上的谢真心里有怨,可看到何将军那一张惨白希冀的脸,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罢了,跟一个心怀大义的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谢真无奈,脚步沉重的上前。 何将军笑着,咳嗽着,一把将手里的奏表以及虎符还有官印,一股脑交到谢真手中,眼里带着乞求。 也是,谢真眼里的不愿,何将军如何看不出来? 他也愧疚把人拉下这深潭,可是他也没办法啊,他没有时间了,谁叫他是眼下唯一有能力的人呢?如此,自己也只能是厚着脸皮的仗着交代遗言,叫他能者多劳了。 何将军压下心里的愧疚,想着好军师,大不了这对不住我来世再还你,眼下却不容谢真不应。 不等谢真说什么,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握了握谢真的手,而后看向满屋子的昔日同僚袍泽,一字一顿,字字泣血道:“诸君,若,若是还信我何超,若还当我,我何超是兄弟,咳咳咳,以,以后,还望看在我的面上,多多辅,辅佐谢真谢大人,莫要与他为难,一切为了极,极北,为了屠何,为了百姓,兄,兄弟们信我一回,咳咳咳,也要信谢大人的能力,诸位,拜托了,我何超谢谢诸,诸位了。” 何将军这话说的极重,犹如重锤砸在众人心间。 哪怕心里再不愿,兄弟、上峰的临死拜托,身为袍泽他们没法不应,虽是不甘,面对何超那双紧紧盯着他们满含期盼的眼,众人没法拒绝,均不忍的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军帅放心,卑职(属下、尔等)定当从命。” 何将军又看向谢真,“谢真,我把,把家里,家里方叔他们,就,就拜托给你了。” “好,将军放心。”,谢真点头,这个倒是应的干脆,“只是这接管……” “咳咳咳……”,谢真还待开口,何将军仿佛料准了他要说什么一般,根本不给他机会,连连咳嗽着再不看他,反而是看向在场众人,一副安心放下了所有一般,再次猛烈的咳嗽两声,唇畔喷洒出鲜血,可眼里却带着满足,唇畔含着笑意,做着最后的告别。 “如,如此,如此……我,我就放,放心了,诸位兄弟,我,我先,先走一,一步了,黄泉河畔,奈何桥边,边,兄弟等,等着诸位百年后,后,来,来团聚……” 声音落,何将军的手颓然一松,双眼闭上,唇角却还带着一抹释然的笑容。 屋内众人见状心中一痛,再也忍不住,纷纷痛呼出声。 “将军!” “不,军帅,您别走!” “呜呜呜呜,将军……” “兄弟,前头路黑,你慢点走……” 外头门边的秦芜,听着屋内男人们呜呜压抑的哭声,心里也相当不好受。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从古至今,这些保家卫国的真汉子,真英雄,才最值得人敬佩动容的。 而屋内,手里捏着染血的奏表,手握虎符官印的谢真,看着眼前这已经闭目,根本不给自己一点转圜余地的何超,谢真的眼睛闭了闭,心却乱了。 自己重来一世,尽他所能的在改变,在挽救,看似一切都变了,可又好似一切都没变。 即便这一世,自己莫名其妙的以常人不可思议的极快速度爬上高位,可他心里并不开心,因为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若是自己想要,想谋,这些本就唾手可得。 可问题是他不想要这些啊,这辈子他唯一想要的不过是他的妻,他的芜儿罢了。 眼看着情况好转,眼看着芜儿接受了自己,他们即将有个新的开始,可何超的死就犹如当头棒喝,瞬间打醒了沉浸在沾沾自喜中,妄以为已经改变了所有的自己。 原来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看似改变,其实什么都没有变是吗? 若是上辈子注定死去的人今生也必定要死,那他的芜儿…… 不,他不信!也不可能信! 他得做点什么,必须尽快的做点什么! 哪怕豁出命去他也必须要改变,对,改变,可怎么做呢?谢真捏着手里的虎符,心乱了,手上青筋鼓起,目光不由越过屋内众人,遥望着人群后屋门边的那道人影,眼中通红一片……
第67章 何将军的后事有专人打理, 谢真根本插不上手,只吩咐安顿了方叔等人,又奉上丧仪与操办丧事的人打过招呼后, 就领着秦芜回了他们在屠何临时落脚的宅院。 心事重重的谢真一回来,就吩咐谢安去请黑子来, 谢安对于自家二哥的命令从来不敢耽搁,忙就动身去请黑子。 黑子跟着卢真一起带着他们的手下,参与先前驰援屠何的战役中,屠何危机过后,因着何将军受伤医治的事情, 大家也忙的顾不上他们, 他们又不是军人也没法入驻军营,如此二人跟手下的那帮兄弟便被军配所统一安排,入住了军配所后头的临时宅院, 二人算是领头, 住的条件比下头兄弟们稍好, 得了栋三开间, 卢真住左侧西屋, 黑子住右侧东屋,相对而住毗邻而居,而三开间的屋后一长栋联排通铺,便是手下兄弟们落脚的地方。 谢安来的时候, 黑子正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他优哉游哉的哼着走调的小曲, 双手枕在脑后, 眼睛望着屋顶,脑子思绪却已飞远, 心里惦记着远在幽州的兄弟,也不知他那边如何了? 才嘀咕琢磨着呢,屋外传来手下毛头的喊声,黑子听到有人找自己,不敢耽搁,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蹦下炕,刚开门,外头毛头就把谢安领了进来。 “怎么是你啊安兄弟。” 见了人,黑子还纳闷来着,谢安却不耽搁,直接开门见山。 “黑子兄弟,我二哥要见你。” 黑子傻眼,“见,见我?有何事?”,黑子心说,难道是何将军那边的事情要自己出力?不过想到谢真的军纪严明,自己便是问也问不出来个什么,便点点头,“好,我知晓了,这便随你去。” 应着话,黑子不敢耽搁,忙嘱咐刚刚领着谢安进来寻自己的兄弟毛头一番,叮嘱让下头的弟兄安生些,别乱跑也乱来,人就跟着谢安离开了。 只是脚步匆匆的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刚走,先头出去有事的卢真后脚就回来。 看到黑子跟着谢安离去的背影,卢真皱了皱眉,挥手示意身后,这回南下自己也一并带回的亲信丰安上前,谢真吩咐道:“丰安你去,打探一下那黑傻子去干什么去了。” 跟着卢真走南闯北多年,办事老道的丰安立刻点头,没多时,在他的银子开道下就打探到了结果。 西屋内,丰安恭敬回话,“爷,小的问到了,据说是谢大人派人来请黑傻子有事商议,人刚走。” “谢真请他?只请他?”,竟是没叫上自己?明明他跟黑傻子这一路来都是一起行动的,照外人看他们就是一伙的,眼下谢真那家伙却避开自己只喊了黑傻子去……莫不是这里头有事?还就只瞒着自己? 这个认识让卢真皱眉,随即又问,“可打探清楚,具体找那傻子去是有什么事情吗?” 丰安为难的摇摇头,“这个倒是没有,那叫毛头的小子说,对方就只说找人,具体是什么根本没说,当时黑傻子也没问,人就跟着走了。” “这样啊……”,卢真呢喃着,默了默,随后起身跟丰安交代两句,丰安急忙领命去,自己便领着四名手下好手出门,路上与买好礼物的丰安汇合,一行直奔谢真落脚的院落而来。 而这边院落中,谢安已经成功的带着黑子回来,谢真与秦芜就在前头书房等着。 双方见面,黑子大咧咧的行礼问安,“见过谢大人,见过堡主。” 谢真挥手,“免礼,请座。”,随即对着身边的亲信发话,“给黑爷看茶。” 半边屁股才碰到椅子的黑子忙起身摆手,“哎哎,可不敢当谢大人一声爷。” 谢真却抬手压了压,安抚不安的黑子,“此言差矣,黑兄为乌堡南北奔波在前,为驰援屠何出力在后,劳苦功高,如何担不得一声爷?这是你该得的,黑兄莫要推辞。” 见谢真说的真诚不作假,黑子本身又是个莽人喜欢直来直去,于是也不矫情了,嘿嘿笑着,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傻兮兮的嘚瑟:“嘿嘿嘿,那我黑子就不客气了,嘿嘿嘿……” 想不到今时今日自己出息了嘿!竟然连当官的都说自己是爷了嘿!等回头家去,他就跟蜜蜜好好唠唠嗑,他也是长了本事的。 才嘚瑟的想着呢,蓦地想到来此的目的,黑子又忙正了神色,对着谢真开门见山:“对了谢大人,还有堡主,不知二位唤我来到底有什么吩咐啊?可是有什么事情让我黑子去办?二位有事只管说,我黑子要是打一个磕巴我就不叫黑子!” 边上候着的谢安对这莽货暗暗翻白眼,不过见自家二哥二嫂跟莽货有正事要谈,当即不动声色的退后,准备退避到外头去守着来着。 不想他一动,上首坐着的谢真就发话喊住了他,“谢安你别走,接下来要谈的事情与你也有关,你且留下来听听。” 谢安闻言,瞬间就不动了,顺着自家二哥点的座位,就坐到了黑子对面的椅子上,敬等着谢真吩咐。 待到亲信给黑子谢安都上了茶退下去了,谢真才开口:“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叫你们来有两件事。” 黑子,谢安起身,抱拳异口同声,“何事?二哥(大人)只管吩咐。” 谢真抬手,示意他们都坐下,这才不疾不徐道。 “高狗自大,兵强马壮,今日一役,我极北沿线关隘俱都遭难,屠何差点不保,便是艰难守住,却也血流成河,损伤极重,而高狗看似败退,然则实力尚存,野心不小,破关南下之心依旧不死。而今何将军更是牺牲殉国,若是再让高狗纵连契丹、柔然,极北局面怕更是雪上加霜……” 谢真说的都对,下头谢安、黑子听了,也跟着不由心情沉重起来,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一旦谢真所言成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大难来临,谁都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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