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看着一名士兵被斩首,看着另一名士兵被拦腰斩断,几乎在一瞬间红了眼眶,挣开了萧七的手,无所顾忌地冲杀上前。 血染红了白衣,那身银色的盔甲几乎也是鲜血斑驳,沈菀游走于混乱的沙场之中,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有手起刀落,一条条生命葬送在她手中。 “小姐,快走!” 萧七的嘶吼声没能唤回沈菀的理智,一股无力与愤怒占据了她的心,她的眼前只弥漫着一片血雾,血雾的尽头就是裴云渡。 她想杀了他。 裴云渡勾着唇,取来了长弓,搭箭拉弦,锋利的箭矢对准了沈菀,几乎毫不犹豫地松手。 那箭矢穿过了人群,在靠近沈菀之时,被萧七以身拦下。 箭尖穿透了他的腹部,带着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堪堪停下之时,身侧又遭到袭击。 “萧七!” 沈菀脸色大变,一手杀退了敌军,一手将其扶住,扭头看向裴云渡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裴云渡轻轻啧了一声,再次搭箭,这一次,无人再为沈菀挡箭。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之时,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杀声,也使得裴云渡松了几分力道,那箭偏移了轨道,只是落在了地上。 他皱着眉回头看去,滚滚烟尘几乎遮挡了他的视线,但那高扬的塞北军旗,却如此清晰。 厮杀声由远及近,以凌厉之势横扫平沙士兵,铁蹄奔腾,杀气冲天,待至近处,才看清了那为首之人的身影。 “是姜武侯!” 不知是谁高喝一声,紧接着便是连绵起伏的激动呼喊。 “真的是姜武侯!” “姜武侯回来了!” “我们得救了!秋山城得救了!” 裴云渡猛然一怔,面色在一瞬间扭曲。 姜明渊带回来的不只有塞北军,还有骁勇善战的霍阳族人。两方人马融汇一起,势如破竹,从后方杀得平沙国片甲不留。 城内的秋山士兵受到了鼓舞,纷纷鼓足了劲,怒喝一声,所向披靡。 烈马嘶鸣,刀剑铿锵,冲天的杀气蔓延至整座城池。远山青翠欲滴,初显春色,近处却血雾弥漫,尸横遍野。 被两面夹击,平沙士兵几乎难以找到喘息之地。 裴云渡不肯就此认输,还想与姜明渊他们拼死一战,被亲信死命拦住。 他猩红着双眸,扭头盯着沈菀,恶狠狠道:“把她杀了!把她杀了!” 一声令下,几乎所有的杀气都朝着沈菀而去,萧七重伤难以护主,眼看着沈菀腹背受敌,急得几欲晕厥。 沈菀节节败退,身上负伤无数,手腕被刀背震得发麻,青云剑掉落在地,她后退两步,身后一把大刀正欲贯穿她的心脏。 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狂风卷起墨发黑袍,锋利的长剑挑开了那把大刀,反手捅向那偷袭的敌军,同时伸手一揽,将沈菀拥入怀中。 她猛然回眸,于千军万马之中,与卫辞对望着,彼此之间无言胜有声。 平沙士兵见胜利无望,纷纷跟着裴云渡撤退,姜明渊亦不肯放虎归山,即刻下令乘胜追击。 烽烟滚滚,这场战役最终落幕,而沈菀也晕倒在卫辞怀中。 醒来已经是一日后,她躺在灵琊山庄的房间内,月澜在旁侧翻着医书,簌簌的纸页声愈发衬得屋内十分安静。 “醒了?” 她试图起身,却发现浑身又酸又痛,仿佛被马车碾过了一般,几乎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我……” 刚开了个口,嘶哑的喉咙便令沈菀大惊失色,她迷茫地看向月澜,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月澜淡淡道:“你发烧好几日了,自己都没感觉吗?” 沈菀茫然地摇头。 先前她只顾着对抗裴云渡,哪里顾得上自己有没有发烧? 月澜似乎是笑了一声,脸上略带着几分嘲意。 “还没烧成傻子,算你幸运了。” 他合上医书,勉强发善心,给她倒了杯水。 沈菀伸手去接,但又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纱布限制住了手脚,只能微微张着嘴,等着月澜的投喂。 月澜差点没把一杯水泼在她脸上。 干涩的喉咙得到了滋润,至少没那么嘶哑难忍,沈菀问道:“我爹他们呢?” “姜武侯已经正式接管了秋山城,现在城中一团乱,他暂时分不开身来看你。” 沈菀点头,只怕如今秋山城满目疮痍,想要修复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月澜很快就走了,沈菀百无聊赖地玩着床边的流苏,忽闻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她抬眸看去,眼瞳中倒映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浮现了点点细碎的亮光。 “小舅舅!” 她下意识地朝卫辞伸出手去,但紧缚的手脚却限制了她的动作,让她的姿势格外滑稽。 卫辞见她醒来,脸上才有了几分松快的笑意,他走上前来,握住了那只小手,轻轻揉捏着。 “身上还疼吗?” 沈菀眨眨眼,哼哼两声,“疼……” 其实她不疼,身上的伤看着多,但也没有伤到要害,无非就是糊弄卫辞的罢了。 他却当真了,满眼深藏的心疼,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郑重而热烈。 “我家菀菀真厉害。” 第211章 班师回朝 沈菀被他夸得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小声嘀咕着:“我也没那么厉害。” 想到了什么,她忙道:“小舅舅可有受伤?还有我爹和我哥他们……” “他们都没事。”卫辞揉了揉她的脑袋,“有申屠漠他们从中周旋,霍阳族人很快就投靠了世叔,拿回霍阳族并未费多大的力气。”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沈菀知道,这其中定然有很多她不知道的凶险。 光是秋山城这两役,便已死伤无数,更何况他们要从平沙国手中夺回霍阳族的地盘,还要翻越大明山,风尘仆仆地赶来。 他不愿意多说,沈菀也没有多问,转而与他絮絮叨叨地说起秋山城的战事,却没注意到卫辞的眼神逐渐幽沉。 “菀菀,”他忽然开口,“我得回京城了。” 沈菀一僵,茫然地看着他。 卫辞缓声道:“我出现在塞北的消息瞒不住的,与其坐等京城传旨,不如早日回去请罪。另外再替世叔周旋,以免皇上听信谗言,以为世叔要造反。” 沈菀抓着他的手,闷闷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 卫辞越早走越好。 楚烈很快就会知道卫辞没死,以楚家和卫家的关系,只怕他迫不及待地想以欺君之名,让建元帝治卫辞的罪。 卫辞披着夜色离开,连日来沈菀闷闷不乐的,看得玉无殇和申屠祁等人齐齐翻白眼。 半个月转瞬即过,沈菀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而秋山城也在姜明渊的整治之下,恢复了以往的秩序。 但是平阳关那边却遭到了猛烈的攻击,楚烈贪功冒进,以致大阙损失两千精兵。姜明渊一合计,决定带兵支援,一来护疆土,二来正污名。 沈菀留在灵琊山庄内,每日要么同玉无殇斗嘴,要么看着月澜教阿黎医术,无聊至极。 整整一个月,关外战事僵持不下,同时传来了粮草紧缺的消息。 沈菀派人在秋山城内大肆买粮,准备送往平阳关,但是秋山城刚经过一战,余粮所剩不多,对平阳关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京城局势不明,若要等京城支援,只怕又得等到猴年马月。 焦灼之际,一封求救信传来了秋山城。 应沅听闻秋山城遭围,便马不停蹄地带着米粮兵器赶来,谁知道却被霁州太守拦截,如今连人带粮都被困在霁州城。 沈菀怒火冲天,平阳关遭难,塞北三州不仅不曾支援,更是频繁拖后腿。 她当即带着人杀往霁州,浑然不顾霁州太守的脸面,直接劫了地牢,救出了应沅他们,连带着那些粮草,一起送往平阳关。 有了这些粮草支援,塞北军势如破竹,姜弋带兵于平阳关外突袭敌营,火烧连营,更是生擒了敌方将领,俘虏上千敌军。 姜明渊乘胜北上追击,将裴云渡等人打得节节败退。有霍阳族协助,大阙士兵很快就穿过了大明山,逼到了平沙国虎关之外。 裴云渡誓死不降,甚至还有与姜明渊鱼死网破的打算,奈何平沙皇帝贪生怕死,连下了三道急令,表示愿意割城投降,以此平息战乱。 这场耗时之久的战争终于得以落下帷幕,姜明渊大胜而归,整个平阳关摇旗呐喊,三军欢呼,捷报也传回了京城。 建康帝龙心大悦,同时又为自己听信谗言,险些污蔑了姜氏一族而羞愧万分,亲自拟定诏书,为姜家正名。 有人欢喜有人忧,姜氏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但楚氏却是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楚贵妃不见往昔之艳丽,满面愁容,眉眼间是化不开的阴郁。 “探子来报,姜明渊他们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你舅舅做的事已经捂不住了,一旦他们到达京城,楚氏就只有死路一条。” 得不到回应,楚贵妃扭头却见盛瑜正悠然自得地品茶,顿时就动了怒。 “盛瑜,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母妃急什么?”盛瑜淡定道,“姜家都还没到京城呢,等他们到了再着急也不迟。”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楚贵妃怒不可遏,“那可是你舅舅!你舅舅要是死了,还有我们翻身的机会吗?” 盛瑜扯了扯嘴角,讥讽道:“当初他设计陷害姜明渊,经过我同意了吗?如今东窗事发,怎么反倒要我来给他擦屁股了?” “你舅舅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 “行了。”盛瑜站起身来,不以为意道,“要想保住舅舅的命,母妃接下来就听我的,让楚家那群蠢货别轻举妄动,否则也别怪我大义灭亲了。” 楚贵妃看着他远去,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忽然觉得这个儿子陌生至极。 沈菀于三月末抵达京城,塞北的冰原仿佛犹在身后,眼前却依然是草木繁盛、百花争妍之景。 当初她走得有多狼狈,如今回来便有多风光。 建康帝于宫门口亲自迎接,君臣相见,一个面有愧色,一个郁愤难消,气氛格外僵凝。 卫皇后最会察言观色,代建康帝向姜明渊赔罪,姜明渊又怎么能接受国母之礼,也只能拱手回礼,至少也全了对方的面子。 建康帝同姜明渊他们前往御书房议事,卫皇后则领着沈菀去了明光殿,态度也较以往亲和。 “菀菀,先前之事,是本宫不好,菀菀可愿意原谅本宫?” 沈菀瞥了一眼她拉着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抽了出来,笑得滴水不漏。 “皇后娘娘言重了,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何来原谅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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