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眼睑垂下又抬起,语气不似方才的冷淡,“你一直都在?” “是。”谢云舟最后悔的便是那些年,江黎不如意时,生病时,他未曾守护在她身侧,如今有这个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守着他。 “谢云舟,”江黎抿了抿唇,杏眸辗转划出一道浅浅的波,犹豫片刻后,道,“其实你不必如此。” 谢云舟见她神色冷了下来,心也跟着揪起,怕她说出那些推拒的话,但又不能不听,只得一边忍着心痛,一边强颜欢笑,“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不要有负担。” “可我会有负担啊。”江黎道,“你我现在已没了关系,你不能离我远些吗,便是我死了你都不要管,不行吗?” 她死了他都不要管? 怎么可能。 他死,他也不会允许她死的。 “阿黎,你别说这样的气话,我不会让你死的。”谢云舟伸出手,作势要去拉她,被她避开,他讪讪收回手,放在身后,用力攥紧,好似这样,心便不会那么痛,“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也是他对自己下的命令,她不能有事。 江黎睥睨着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同他讲了,她的死活与他何干,她死也好,生也好,他都不应该再管的。 “无论你怎么样,我们都不可能重新在一起,”江黎问,“若是这般,你也不在意吗?” 她问出了谢云舟最在意的事,谢云舟做这些,求得就是来日方长,然而,江黎把后路给掐断了。 她告诉他,没有可能,不要肖想了。 不在意吗? 在意的要死。 但—— 谢云舟佯装不在意,道:“不管怎样,我只要你安好。” …… 那日的谈话只说到了这,江藴的哭喊声传来,江黎掀开被子要下床。 谢云舟拦住她,“你还没好,不能乱动。” “我要去见江藴。”江黎定定道。 谢云舟无法拒绝她,见她气息太弱,抿了下唇,打横抱起她,“我送你过去。” 这样抱着更不妥了,江黎挣扎,“你放开我。” 谢云舟问道:“那你还要不要见江藴?” 江藴她是一定要见的,在江黎征愣中,谢云舟抱着她出了房间,短短几步路,他走得也很艰辛。 胸口处的伤痛感加剧,心尖也跟着一缩一缩的疼,但为了不让江黎看出什么,谢云舟唇角上扬溢出了笑。 他看上去很轻松,实则怎么样只有自己知晓。 隐约的,伤口溢出了更多的血,他很庆幸,今日穿的是深色衣衫,这样便不怕会被看到。 江藴的哭喊声一一声声传来,她一边哭一边质问江昭,为何对她如此无情,她可是他的亲妹妹,江黎除了姓江外,同江家没有任何关系。 他为何那般偏心,就不能对她好一些,若是他们都对她好些,她也不会因为嫉妒江黎而变成现在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江黎害得,她找江黎报仇有什么错。 对,她没错,没错,都是江黎的错。 谢云舟抱着江黎进来时,江藴正在咆哮着说:“都是江黎的错,都是江黎的错。” 谢云舟原本想一直抱着江黎的,但他知道江黎不会同意,进屋后把她放在了椅子上,又亲自拿来毯子盖她腿上,随后便坐在了另一侧。 江黎睨着江藴,问道:“江藴你知道错了吗?” 江藴嗤笑,“成王败寇,我最大的错就是心不够狠,汤里不应该放蒙汗药,应该放□□,这样哪还轮得到你质问我。” “阿藴,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江昭气得说不出话了。 “她?妹妹?我呸。”江藴好像疯魔了一样,眼睛都是红的,“她算哪门子妹妹,她才不是。” 江黎想起了昔日的种种,声音打颤,“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少时,江黎为了江藴真的做了很多很多,那些打在她身上的藤条,有多一半时因为江藴。 她是在为江藴受过。 “好?你哪里好?”江藴好似不记得江黎为她做过的那些事,只记得自己愿意记得的事,“你同我争父亲母亲,争兄长的爱,争阿舟……你哪里好了。” “父亲母亲明明更喜欢的是你。”江黎看了眼江昭,不得不承认,江昭更喜欢的也是江藴,“还有兄长,他在意的也是你。” 她又看了眼谢云舟,敛去心底的异样,“昔日是你告诉我,谢云舟喜欢的是我,是你把他从身边推开的,同我何干。” “还有,你嫁人在先,我入谢府再后,什么叫我争?我如何争了?” 不讲理的人总是有千万种理由来证明她是对的,就像江藴。 “你可以不嫁他,不入谢府。”江藴道,“你若是那般做,我便再也怪不到你。” 她不要的,江黎也不能要,一旦江黎要了,便是同她争,这便是江藴的想法。 “江黎,你太不讲理了。” “我便是这般不讲理,你又能奈我何。” 江藴真是被惯坏了,“怎么?难不成你要杀了我?江黎,你能吗?哥哥会允许吗?父亲母亲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这样对我,会放过你吗?” “江黎,你不能动我。” 江藴在用昔日的情谊束缚江黎,江黎的命是江父江母救的,她若是敢对她做什么,那便是忘恩负义。 “杀你?我怕脏了我的手,”江黎问道,“说吧,你是如何迷昏我府里众人的。” 一个个来不可能,江黎认为江藴有内应。 “就你府里这帮饭桶,哪里需要我出手。”江藴依旧那般嚣张,“自有别人来对付。” 江黎若是不查出谁做的,今夜怕也难免,“好,那我便一个个查,总能查出来。” 谢云舟给了谢七一个眼色,谢七退了出去,一刻钟后,他拎着人进来,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江黎定睛一看,原来是厨房做饭的老张。 谢云舟冷声道:“把你做的那些都说了,我可以饶你不死,不然——” 老张:“我说,我说。” 事情经过是,江藴寻到老张给了他一笔钱,要他在饭菜里下药,老张母亲病了,正需要银两治病,遂,昧着良心应了下来。 不过药量他给改了,只放了一半,是以府里的人只是昏迷并未出现其他不妥之处。 老张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清楚,跪在地上咚咚磕头,“求小姐饶命,求将军饶命,求小姐饶命,求将军饶命。” 老张进府有一段日子里,平日为人也不错,江黎听罢后,命人打了老张二十板子,随后把人赶了出去。 老张这个同谋处理完了,接下来便是江藴了,江藴哭闹了好久,口都渴了,伸手要水喝。 江黎让下人给她端来水,她接过,大口喝完。 谢云舟问:“你要怎么做?” 江黎道:“送官。” 江藴一听,手一抖,茶盏掉到了地上,怒斥道:“江黎你说什么!” “送官。”对坏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江黎不是菩萨,在江藴做了那么多错事后还对她和颜悦色,那是不可能的。 她刚刚差点因为江藴失去了性命,江藴该受罚。 江藴见江黎态度坚定,开始慌了,跪到江昭面前,抱着江昭的腿求饶,“哥哥,救我,我我不要去官府,哥哥救我救我。” 江昭轻斥:“是你咎由自取。” 江藴又去求谢云舟,谢云舟更不可能心软,在他看来,她如此做法,送官也是轻了,应该责打完再送官。 但,江黎既然决定送官,那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一切以她的意见为主。 “谢七,把人带去官府。”谢七道,“告诉刘大人,好好审问。” 谢七抱拳作揖道:“是。” 江藴见谢七来拉她,彻底慌了,抱着桌子腿不松手,“不要,我不要去官府,我不要去。” “哥哥救我,救我。” “阿舟,我不要去,别让我去。” “阿黎,我是你阿姐,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的,你不能送我去官府,不能。” 江藴在给江黎下毒前未曾想到自己会失败,便是想到了,她也认为江昭会护她。 只要江昭肯护她,江黎便不能拿她怎么样,她最多便是关几日,等一切过去,她又是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依然可以对付江黎。 她这般想法,若是给他人知晓,不知是该说她天真还是缺根筋,饶是亲姐妹,几次三番害人,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江藴挣扎中昏了过去,谢七像拎小姐似的把人拎了出去,江昭看着敞开的房门轻叹一声,转身对江黎说道:“阿黎,都是兄长的错。” 是他惯坏了江藴,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江黎知晓江昭记挂着江藴,道:“兄长你想如何做我不会拦你,但从今往后江藴不再是我的姐姐,我同她没有任何干系。” 这姐妹情,她不要了。 - 赵云嫣是在第二日知晓江藴被送官的事,当初同江藴谋划时,她还言辞绰绰的对江藴讲,“放心,江昭那人心软,不会真对你做什么的。” 此话还犹在耳畔传来,江藴人却已经进了牢房,而且她托人打听出,江藴在牢房里很不好。 大抵是谢云舟给递了话,让刘大人好好管束,是以,江藴的处境很惨。 还受了刑罚。 赵云嫣听到这,脸都吓白了,自从她与江昭和离后本就不得父亲欢喜,若是再生出其他的乱子,怕是父亲会把她赶出去。 赵云嫣自小锦衣玉食惯了,可受不得丝毫的苦。 身侧奴婢劝道:“小姐,还是停手吧,江二小姐到底也未曾做什么。” 言罢,赵云嫣抬手给了婢女一巴掌,“她未曾做什么?她把我害得还不够惨吗?” 婢女有话不敢言语,捂着脸跪地哭泣。 众人都知,赵云嫣今日的境地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同任何人都没关系,可她偏偏认为是江黎坏了她的事。 若不是江黎有事无事便来府里,她又怎会怀疑江昭,若是不怀疑蒋照明,他们又何故会吵架,没有那日吵架,她也不会去酒馆买醉,也不会遇上那杀千刀的人。 更不会失了清白。 还有孩子的事也是,她本欲瞒着江昭把孩子流掉,谁知恰巧被江黎的大嫂撞见,随后江黎也知晓了此事。 江黎知晓,江昭便也知晓,孩子她是打不得了,只得生下来。 怀胎的那几个月与她来说简直生不如此,可到最后她还是没有如愿。 这一切不怪江黎怪谁! 便说上次她缺银两了,朝她要些,她也推三阻四,这样的江黎更是可恨。 赵云嫣钻进了牛角尖了,不反思自己的原因,把所有的不如意都归在江黎身上,看到江黎好,她便不好,她便想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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