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着按压次数的增多,他脸上的血像是被抽干了似的,整张脸都是煞白的,唇瓣上不知何时咬出了口子,许是失血过多,口子上竟然只能看到丁点的血。 他深邃的眼眸渐渐有些失了神,像是覆了一层氤氲的薄纱,显得氤氲蒙蒙的。 这也是失血过多所致。 窗棂上映出模糊的影,影迹有些浮动,一会儿左晃一下,一会儿右晃一下。 床榻那侧几步外有个铜镜,谢云舟单膝跪在床榻前,半个身子映在了铜镜里,眼眸腥红,墨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脸色白的像鬼一样,唇瓣有个大豁口。 他肩背弧线下垂,身子是少有的佝偻着,衣襟大开,伤口狰狞,血蹭蹭往外冒着。 是一副骇人的场景。 窗外,江昭看到这幕,剑眉皱起,不忍再看,他转头偏向一侧。 荀衍眉梢自始至终没有松开,他直直睨着谢云舟,漆黑的眸子里翻滚着漩涡,不知在想什么。 这里最不平静的便是谢七了,上次他被谢云舟关在门外并没有看到取血的全程,今日亲眼所见,整个人如遭电击。 两寸的刀子悉数插进胸口,这得有多疼。 他想起了某次,谢云舟在战场上被敌军用毒箭射中肩膀,军医言明,取出箭矢后要立刻刮骨才行。 谢云舟没有迟疑,立马应下。 谢七还记得当时的情景,那般的疼痛,谢云舟硬是没喊一声疼,神色也未曾有丝毫的变化,他还时不时同军医说着什么,惹得帐内其他兄弟轻笑出声。 那日的情景与今日完全不同,那日的他即便是剔骨依然可以说笑,但今日的他,人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整个人白的吓人。 身形也是,若扶柳,不时轻轻晃动一下,可想而知,今日的剜心取血之痛,比那日的剔骨之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以说是痛到了极致。 谢七所料不假,还真是痛到了极致。 就如常太医所言,每一次取血都比前一次难捱,痛意也会比前一次重上千倍。 与其说是取血,倒不如说是在阎王殿里走一趟,能不能活着回来都看造化。 常太医道:“如此这般危险,将军也要救吗?” 谢云舟抬眸看向浮动的树影,只说了一个字:“救。” 救人是他最大的惦念,没有任何商讨的余地。 见碗里的血够了分量,谢云舟缓缓松开了手,血流速瞬间慢下来,可即便是慢,依然还在流淌着。 若是其他人第一步肯定要先止血,但谢云舟没有,他怕血滴落到床榻上,单手把衣襟合拢,跪着朝前移了移,直到膝盖抵上床榻才停下。 他轻唤道:“阿黎。” 江黎没应,只是秀眉微皱了下。 谢云舟把碗放一旁的柜子上,手撑着膝盖站起,跪的时间太久,腿都是酸的,膝盖那里传来痛意。 他起身的动作慢了些许。 待站起后,他弯腰坐在了床榻边,托住江黎的肩膀把人扶起来,让她倚在他怀里,另一手去端碗。 随后发生了有惊无险的一幕。 他手指无力,险些把碗扔到地上。 须臾,门被人推开,荀衍率先走了进来,沉声道:“我来。” 说着,不给谢云舟反驳的机会,一手从他怀里拉过江黎,一手去拿他手里的碗,顷刻间,人和碗同时易了主。 谢云舟瞪眼睨着他,本欲伸手去夺的,又怕扰了江黎,手又缩了回来,低声道:“荀衍你这是做什么?” 荀衍道:“我来便可以,你让开。” 谢云舟当然不会让,他未动,声冷道:“我可以。” “你刚差点把碗扔了。”荀衍拧眉道,“难不成你不想让阿黎好?” 这个帽子扣的太大,谢云舟当然不可能不让江黎好,他九死一生为的便是她。 “我来喂阿黎。”他坚持道。 “你不行了。”荀衍睨着他,见他一脸憔悴,淡声道,“你还是先去歇息吧。” 谢云舟确实看着不大好,气息很弱,但男人在某方面还是有自己的倔强的,荀衍凭什么说他不行。 谢云舟没退,两人僵持着。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不服气。 江昭推门进来,眸色暗沉道:“你们若是再耽搁下去,阿黎会没命的。” 接着他走近,伸出手,“给我,我来喂阿黎,你们都出去。” 江昭是阿黎的哥哥,他亲自喂她,其他人总不好再说什么了。 荀衍不情不愿把碗盏递给江昭,江昭接过,扫了他们一眼,“还不出去?” 谢云舟静默片刻后,先转身离去,刚步出房门,便倚在廊下的柱子上,他闷哼一声。 谢七一脸焦急的扶住他,随即从腰间取出一个绿色瓷瓶,里面装着止血的药丸,他倒出,放进了谢云舟嘴里,沉声道:“主子赶快吞下。” 这药丸是常太医给他的,常太医给前曾叮嘱,第二次取血后一定要谢云舟服食,不然他会有生命危险。 谢七点头应下,悄悄把药瓶带在了身上,也幸亏他带在了身上,不然主子他性命堪忧。 虽服了止血的药丸,但谢云舟并没有好太多,血是止住了,但失去的血没办法一下子补回来。 他气力还是很弱,鼻尖上的汗越发多了,冷风一吹,人也跟着战栗了两下。 谢七见状搀扶起他,“主子,咱们先回府吧。” 谢七担忧再这般折腾下去,谢云舟真会发生什么危险,若真那般,他便是死了也偿还不起。 谢云舟挣脱开,低声道:“不走,我要等阿黎醒来。” 虽痛到牙齿打颤,但他还是不想走,他要见阿黎。 “二小姐还不知何如会醒来呢。”谢七规劝,“主子先回去歇息片刻,等身子好些了再来看二小姐也不迟。” 谢云舟沉声道:“不走。” 见他如此坚持,谢七也无计可施,只得找到银珠,看看府里是否有补药之类的,先让谢云舟服食一下。 好在还真的有,谢云舟服食后,气色好了些许。 也只是好了一点点,同他平日还相差甚远。 何玉卿没看谢云舟取血过程,但看他神色如此憔悴便知肯定很不适,淡声道:“将军不必担忧,阿黎会没事的。” 这也正是谢云舟期望的,江黎安好他才会安好。 连他自己也不知,何时起,他把自己同江黎绑到了一处,她平安顺遂他才欢快,她若有丝毫不妥,他也难安。 这大抵便是喜欢吧。 不经意的,他看到了屋内的情景,荀衍没出来,而是一直守着江黎,睨着江黎的眼神温柔似水。 谢云舟刚刚才缓和些的心绪再次变得不好,心里翻滚着燥热,阿黎是他的,他不愿有人如此对待阿黎。 然,他又无法制止,只能任由酸涩感裹挟着疼痛蔓延至全身,痛楚无法宣泄出来,最终堆积在胸口。 须臾,谢云舟吐出一口血,落在地上,映出斑斑点点,很是惊心动魄。 “将军。” “主子。” 何玉卿同谢七同时唤出声,谢云舟好像听不见了,耳畔嗡嗡直响,但却无其他声音。 下一息,他跌倒在地上,衣襟微敞,露出了刀口痕迹,不是两道,是一道,也就是说,今日的刀口是完全按照昨日刀口的位置扎进去的,不差分毫。 亦或是,同一个地方被刀子连插两次。 长好,再插入,如此反复蹂、躏,可想而知有多么糟糕,也怪不得谢云舟会晕过去。 谢云舟梦到江黎来找他了,发髻上带着那半截璀璨的金簪,她问他,夫君好看吗? 他满眼都是她,把她揽怀里,吻着她耳垂道:“好看。” 江黎笑起,笑着笑着,那张脸变得狰狞起来,她举起金簪插入他胸口,随后拔出又插入,反复三次后才罢手,冷笑道:“夫君?你也配。” 谢云舟是被痛醒的,抬手去摸刀口发现上面缠着纱布,他吃力坐起,唤了声:“谢七。” 谢七端着汤药进来,“主子,你醒了。” 谢云舟看了眼四周,问道:“我怎么来这了?” 谢云舟的私宅,那夜江藴便是在这处私宅门口拦的他。 “主子昏过去了,属下怕老夫人担忧不敢把主子带回将军府,只得带来这里。”谢七道,“主子吃药吧。” 谢云舟无暇吃药,他问道:“几时了?” 谢七道:“亥时。” 离江黎服食心头血过去了几个时辰,谢云舟掀开锦被道:“快拿衣衫来。” “主子又要去看二小姐吗?”谢七道,“即便是看也要先把汤药喝了才好。” 谢云舟本不想喝的,但身子实在不适,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随后道:“命人去备马车。” 这趟出行太急迫了些,谢云舟衣衫都未曾穿好,衣襟那里隐隐开着,但他丝毫未觉,满脑子想的是不知江黎怎么样了? 可否醒来了? 身子是否还有不适? 若她醒来了,是否找寻过他? 随即,谢云舟苦涩一笑,阿黎怎么会找他,是他自作多情了。 车子很快到了别苑,谢云舟从马车上跳下来,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子,跳到地上后才发觉不妥,太过心悸,他倚着车子缓和了好久,待不适感轻些后才朝前走去。 守门的下人已经识的他,自觉打开了门,谢云舟进去,沿着长廊到了江黎的住处。 荀衍还在,他负手而立,面色凝重的睨着窗外,听到开门的声音后,徐徐转身回眸。 谢云舟微顿,他没想到荀衍会还在,女子的闺阁哪是男子能随意进入的,江黎睡着不知,其他人也不知吗。 江昭呢? 谢云舟边腹诽边走进来,他大抵是忘了,与江黎来说,他也是陌生的男子,此时出现在这里也是不妥的。 江昭不是不管,是忧心焦虑太多,已然顾上了,他只愿阿黎快点醒过来。 情敌见面总不会有好脸色,谢云舟气力恢复了些许,神色也如平常般清冷,“荀公子怎还在此?” 荀衍道:“谢将军不也再此吗。” “我是来看阿黎的。”谢云舟沉声道。 “巧了,我是来陪着阿黎的。”荀衍道。 “你在这不合适。”谢云舟赶人。 “你在这也不合适。”荀衍怼人道,“别忘了,你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这是谢云舟的痛处,江黎说便罢了,如今荀衍也如此说,着实让他不高兴。 “荀衍,不要太过分。”谢云舟忍他很久了。 “怎么?你要跟我打架?”不是荀衍小瞧谢云舟,若是寻常时他还可以,刚放过血,他不是他的对手,“歇歇吧,你打不过我的。” 谢云舟咬牙切齿道:“可以试试。” 荀衍挑眉:“好啊,试试便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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