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经商的老板听说柳菘蓝也来听戏,过来打了招呼,又闲扯了几句。等这些人都走了之后,她才觉得有些尿急,忙往楼下寻茅厕去。 从楼梯上来的人里,有一人穿了个黑色的斗篷,上楼的时候,脚有些许的跛,帽子遮住了半张脸。柳菘蓝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一眼。 最近五河口来了许多生人,这并不奇怪。但是,昨夜客栈的杀人事件之后,多少有些人人自危。 虽然官府已经出了告示,说是仇家寻仇,但毕竟死了好几人,大家心里总是不踏实。 柳菘蓝去解决了三急之后,回到二楼的雅座,却发现里边就坐着那个穿斗篷的人。 她没有马上上前,而是站在那人背后细细地打量。当然,她的内心也很激动,因为眼前坐着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她的家人。虽然,她对家人没有任何的印象。 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存在,但没有回头,只是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然后又安安静静地看戏。 柳菘蓝站了有一会儿,这才缓缓地来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她没敢直接看那人,落座之后,先问了一句:“这位老板怎么称呼?” “我姓南,你也姓南。”那人说着取下斗篷的帽子,露出整张脸来。 柳菘蓝侧头看他,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也就四十多岁,长相普普通通,但那双眼睛却透着精明。 “姓南?”柳菘蓝觉得这个姓少见,但她确实听说过。 比如十几年前给皇宫采买的大商家,就姓南。 “你的名字叫南月,因为,你出生的那晚正好是八月十五,月亮最圆的时候。”男人看着柳菘蓝,眼里似乎还闪着异样的光。 “那你叫什么?”柳菘蓝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没有一点印象的男人,她不知道这人的话可不可信,但南这个姓真的让她有点介意。 “我叫南颇,你应该听说过。” 是的,坐在柳菘蓝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南坡,那个曾经做过西陀三皇子老师的南颇,也是被关在北楼关监狱里的南颇。 “南颇?”柳菘蓝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几年,柳菘蓝常出入皇宫,十几年前南家的事自然也听说了一些。而且,南颇的名字,她也只不一次听过。 都说这南颇叛国,诈死逃去了西陀做大官,前些年,还带着兵攻打南陈,皇帝曾为此大怒。 他就是那个叛国的南颇? 柳菘蓝顿时觉得这个坑。 她努力让自己平复情绪,毕竟这只是这个男人的一面之词,她对此人完全没有印象,更不知道他说的又有几分真。 “我知道,你对过去的事没有记忆。也知道,当年是百里老将军在路边救下了你,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信。但咱们南家人,无论南女,身上都有一个标志。” 南颇表面看起来非常淡定,但刚刚在楼梯上第一眼看到柳菘蓝,他就认出来,那就是自己的小女儿。 坐在这里等着柳菘蓝回来的时间里,他那颗早已经死了多年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鲜活。 “什么标志?”柳菘蓝问道。 “南家人皆有刺青,男子刺在手腕处,女子则刺在肩膀。” 南颇说着,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腕上极其浅淡的刺青来。 柳菘蓝探头看了一眼,确实像是有个刺青,但因为颜色太浅已经看不出来形状。 但刚刚南颇说女子的刺青在肩膀,她差一点就伸手去摸自己的肩膀。她的肩膀处确实有一个刺青,颜色一样很淡,一样看不清楚形状。 她曾经试过很多办法,想看清楚肩膀上到底刺的是什么,都没能成功。 此时,只见南颇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来,扯开酒壶的塞子,他把那酒倒在了手腕上。 不过片刻功夫,那手腕上的刺青也就开始变清晰。 柳菘蓝连眼睛都没敢眨,就见他手腕上呈现出一个谷纹。 谷纹代表财富,而南家从前是商贾之家,以谷纹为刺青,求的自然是数不尽的财富。 南颇把那酒壶递给柳菘蓝,“你可以试试你肩膀上的刺青,如果呈现这样的谷纹,你就是我的女儿南月。” 南颇这话,是让柳菘蓝来确认她自己的身份。毕竟,柳菘蓝对过往没有记忆。 柳菘蓝并未接过那壶酒,南颇知道她疑心的是什么,便又道:“南家的刺青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染料,只要遇上酒,就会显现出本来的颜色。你若是信不过我这壶酒,你可以现在出去买一壶,试了之后再说。” 柳菘蓝听完之后,片刻都没有停留。 她现在确实急于确认这个男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却不知道南颇早已经泪流满面。 柳菘蓝急忽忽地回了酒楼,随手从柜台的架子上拿了一壶酒,然后快步上楼。 她的肩膀上有刺青,只这一点,她几乎就想相信南颇说的话。因为知道她有刺青的人很少,甚至知道的人都不认为那是刺青,因为颜色极淡,都以为是胎记。 回到房间里,把门窗都关得死死的,柳菘蓝赶紧脱了衣服,露出肩膀上的刺青来。 香浓的白酒浇到刺青上,不多会,那刺青便呈现出图案来,就跟南颇手腕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是谷纹。 她是南家的女儿! 但是,南家基本上都死光了。 这一刻的心情,既高兴又伤心,柳菘蓝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哭还是该笑。 这么多年了,父亲为什么突然会来找她? 是因为她是扶风王爷的亲信? 还是图些别的? 柳菘蓝并不单纯地觉得父亲就来寻亲的,总觉得他是为了别的。不然,为什么不是早些年,而是现在? 渐渐冷静下来的柳菘蓝默默地穿好了衣服,在未确定南颇找她到底是图什么之前,高兴还是太早了。 从酒楼回到五福楼的雅座,南颇还坐在那里看戏,仿佛就知道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听说,你在西陀做了大官,还带着西陀人攻打南陈。你如今把我引到这五河口来,图的是什么?” 柳菘蓝坐下之后喝了口茶。不过,茶水已经有些凉了。 但也因为茶水凉,她的脑子才更清醒。 “孩子,你可知道当年咱们家经历的那些事吗?”南颇问道。 “知道一些。据说是替皇宫采买一批御用之物,银子花了不少,但送回来的东西却是下品。为此,先帝大怒,南家被抄家,男子充军发配,女子为奴。” 柳菘蓝努力用一种平淡的口吻来陈述她知道的这件事。
第150章 150、过往 “我南家为皇家采购,即便是再想赚银子,也不敢不要命地在皇家御用之物上打主意。不过是欲加之罪而已。”南颇长叹了一声,抹了把眼泪,因为南家如今就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了。 柳菘蓝从前就觉得这件事有很多疑点,但皇家的事,说不得,而且这背后肯定不只是东西不好的问题。 “听说,你这两年也常替宫里的贵人采买,你敢在他们的东西里动手脚吗?想多赚一些,这是肯定的,但拿回来的东西肯定也是无可挑剔的。”南颇又道。 柳菘蓝点点头。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南颇伸出手指,在茶杯里沾了点水,然后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夺嫡。 看到这俩字,柳菘蓝背脊一凉。 她忙回头看了看四下,此处绝对不是谈这种事的地方。 柳菘蓝赶紧起身,施了一礼,“此处嘈杂,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可好?” 此时此刻,柳菘蓝还叫不出父亲来。 就算她已经确认了自己身上跟南颇有同样的纹身,但万一对方是知道她有这样的纹身,才故意弄了一个一样的,借此来靠近她呢? 反正她也记不得了,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柳菘蓝又很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五福楼,然后往同福酒楼而去。 正月十五的五河口热闹非凡,虽然天气还很寒冷,但满街的花灯,游人如织,像是要用热情把还未解冻的冰雪给融化。 柳菘蓝带了南颇上楼,又吩咐伙计,无论是谁来找,都不许打扰,这才把南颇请进了二楼最隐蔽的雅间,也就是白天的时候萧宗元和百里子苓待过的地方。 “听说,白天的时候,萧宗元和卫国公也来过同福酒楼,不会就是在这间屋子吧?”落座之前,南颇问道。 “你认识萧宗元?”柳菘蓝有些意外。 “当然认识。我做过西陀三皇子的老师,几个月前,我还在雄鹰部的王廷待过,自然也见过鹰王萧宗元。” “这么说,几个月前西陀人与雄鹰部围攻北楼关,先生也在?”柳菘蓝一下子想起了几个月前的北楼关之战。 南颇点点头。 “围攻北楼关,本是想一鼓作气,拿下北楼关之后,进而取得青州。可惜啊,卫国公太厉害,不只打退了两军围攻,连我也落在了卫国公手里。” 柳菘蓝一听这话,立马站起身来,“你……” “我?……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打自己的国家吗?”南颇冷笑了一声,“什么自己的国家?我早已经被他们的狗皇帝当成了叛贼,就因为我做了西陀三皇子的老师,你的母亲、姐姐、嫂子、婶婶等等我们南家的女眷,都被那狗皇帝杀了。我不应该替我的家人报仇吗?我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想灭了南陈。” 南颇这话不像是玩笑,那种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恨意历经岁月,天长日久,早已经化在了骨血里。 他不爱南陈这个国家,他只想让这个国家灭亡,让这个国家的皇帝成为阶下囚。 南颇说到这里很是激动,眼里的仇恨是藏不住的。但目光落在柳菘蓝脸上的时候,眼里又多了几分慈爱,这是他唯一的骨血,唯一的亲人。 “月儿啊,咱们南家,只剩下你跟我,有些事,你必须得知道。”南颇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始为柳菘蓝讲述当年的事。 南家虽是商贾,但南家与皇家确实还沾那么点亲。 南颇的弟妹与当时最得先帝宠爱的瑜贵妃是本家,要说有多亲近,倒也没有。只不过,南家确实是因为瑜贵妃的关系才渐渐跟皇家做起了生意。 有皇家撑腰,南家的生意确实做得风声水起。南家搭上了瑜贵妃的人脉,自然在别人眼里也就成了瑜贵妃的人。 当瑜贵妃生下九皇子赵启之后,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都在说,九皇子是要做太子的。 但是,九皇子前面还有好些哥哥,年纪比他大,能力比他强,当然,自然没有一人有九皇子的出身好。 当时,九皇子的舅舅洪万山又是西南提督,手握重兵,母亲深得先帝宠爱,怎么看,他这太子之位都是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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